《不渝》野猴儿

6、第六章

　　“我的梦想……”庄澄愣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说出来可能怕你们笑我。我的梦想很不切实际。”
　　“有多不切实际？”我问他，“是环游世界，还是飞上外太空，或者找到外星人？”
　　全班都笑了起来，连庄澄也是。他摇了摇头，很认真很严肃地告诉我们：“我的梦想是开着飞机，环游世界。”
　　“原来是飞行员？”我恍然大悟，庄澄却摇了摇头。“不是飞行员，而是拥有自己的飞机，独自一个人环游世界。”
　　“我从小就看一档节目，可能现在的你们都没有看过，那就是《正大综艺》，这个节目就是带着我们去世界各地游玩。当时我每天都守在电视机前看，因为那些世界都是不一样的。”
　　他站在讲台上，笑得从容与镇定，但是这一刻，我突然觉得这才是一个老师，并不是严肃的老学究，也不是只知道把知识硬塞给我们的机器，而是一个真正的，愿意把经验知识用我们能够明白，愿意接受的方式传递给我们的老师。
　　师者，传到授业解惑也。现在的庄澄，做到了这些。
　　“这个梦想是我在初中的时候形成的。当时，因为一场事故，我不得不在家里修养，哪儿也不能去。无论外面是晴天还是雨天，我都只能躲在屋里，透过窗户看着世界。小男孩都好动，所以内心觉得异常烦躁。这时，我看到了这个节目。我看到了毛里求斯，看到了塞舌尔，看到英国、美国还有俄罗斯，也看到了华美的梵蒂冈和贫穷的肯尼亚。那些地方都是陌生的却又新奇的，我觉得就算我从家里走出去，从城东走到城西，也见不到那么多的景色，所以，我想环游世界。”
　　“后来，为什么变成开着飞机环游世界了？就是因为我觉得飞行员是世界上最帅的职业。男人都喜欢耍帅，所以我想当飞行员。可是现在，你看我什么都没有实现。我站在这个讲台上，给你们讲你们根本就不会去注意听的课，说一些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你们的话语。”
　　“说实话，我是物理老师。可是你们告诉我，这些课本上的理论真的在你们的生活中有用吗？难道你每一次跳起来的时候都会去计算地心引力的作用吗？”
　　他将课本扔在桌上，用一种很严肃的表情下结论道：“不会。”
　　“所以，我从来都不觉得学习这些东西是很有用的。可是我们不得不学。为什么？”
　　“因为高考。你们中的很多人都不用去参加高考，你们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或许一毕业就会去我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但是，我也要生活。当我不能完成我的梦想时，我只能选择生活。”
　　“因为这是我们必须做的事情，生下来，活下去。”
　　“所以我要把这些你们在实际生活中根本就不会用到的理论教给你们，告诉你们。因为你们的成绩已经不仅仅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准确说来和我们的工资是息息相关的。”
　　“我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但是我并不会阻拦别人去实现梦想。或许刚才我还在犹豫，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我不能在这里实习，我还可以去找其他的工作。反正做自己梦想以外的事情，都是为了生活。”
　　“可是，我希望你们不要跟我一个样子。为了生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乔布斯说：不要为别人而活。而现在网上有一句很有意思的话，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你变成了你小时候最讨厌的那一类人。”他笑了笑，不怎么好意思地说：“其实……我小时候最讨厌的就是我这种为了活着而活着的人，没有梦想，可我现在连自己都养不活，谈什么梦想。可我又不禁想，如果我从一开始，就朝着那个梦想前进，我还会变成这样吗？每当想起这些事，我就会很自己辜负了时间。”
　　“所以，不要辜负时间，这就是我对你们的忠告。”
　　当他说完这些话的时候，下课铃声响起，但是所有人都静坐在座位上。因为从来都没有人跟我们说过这些话，很多人形容我们班都是差到无底。可是，真的如此吗？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鼓掌，教室里慢慢响起热烈的掌声。
　　庄澄站在讲台上，很认真地向大家鞠躬，然后走出了教室。
　　好的老师不应该用成绩或者考勤抓住学生，而是自己的个人魅力或者学识。
　　今天的庄澄，用自己的经验以及真诚抓住了这些学生。虽然影响不大，但或许总有一些人，记住今天的这一课。

　　放学的时候，我找到了还趴在办公室里双眼发呆的庄澄。
　　“庄老师，你今天很棒！”
　　“谢谢。”他笑了一下，眼睛里恢复了神采，却也有着疑惑，他问我：“刘不渝，你的梦想是什么？”
　　“环游世界。”
　　“好想法！”庄澄表扬一声，问我：“你知道怎么去实现它吗？”
　　“我知道。”
　　庄澄对我回答很是诧异，他温柔地笑了一下，问我：“那你说，怎么去实现？”
　　“先要有想法，然后去做，梦想就实现了。”
　　庄澄笑了起来，用那种很无奈的笑容，“难道你不去想资金之类的事情吗？”
　　“如果我不去做，怎么知道我需要多少钱才够。”我反问他，把吉他抱了出来，“老师，我可以一边唱歌一边去旅行，像一个吟游诗人一样。”
　　“你真天真。”他想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但是那不一定是坏事。”
　　我不再说话，而是开始弹吉他，《卡农》，我的最爱。庄澄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一曲终了，庄澄忽地抬起头来说：“刘不渝，我觉得我应该分手。”
　　我笑了，“为什么突然想通了？”
　　“因为爱情是没有附加条件的，也不会有期限。”他说了一句，然后拿出了手机。我停止弹奏，看着他给自己的女朋友打电话。
　　“喂，是我。”
　　“我想和你分手，你可以告诉别人是你甩了我。我不在意。”
　　“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不，只是因为不合适。”
　　“你觉得我不能带给你幸福，而我也自卑得觉得是这样的。”
　　“……或许是因为我发现我也不是那么喜欢你。”

　　“抱歉。”
　　手机挂断，庄澄的表情有些微妙。他看了我一眼，想了半天才说道：“其实心里也不是很疼。”
　　“我不会说对不起。”
　　庄澄愣了一下，然后小声地回道：“我也不需要你说对不起。”
　　是的，不用说对不起。虽然宁拆一座庙，不破一门亲，但是不合适就是不合适，我这样说起来有些三观不正，在别人眼里有些讨厌，但这是事实。
　　如果爱，我说了也是说了，如果不爱，早晚也会是这样。
　　我伸出拳头，轻轻地敲了一下他的肩膀，“恭喜你，庄老师，重新变成单身贵族。”
　　“谢谢。”
　　“现在心里的感觉怎么样？”
　　庄澄闭着眼睛寻味了一下，才笑着告诉我，“其实有些心疼，但更多的是一种放松。感觉整个人都不那么累了。对了，我今天讲的怎么样？”
　　“你可以去做演讲了，哈哈哈！”笑完，我便走了出去，出门前回头来了一句：“庄老师，如果有一天，你被人逼着相亲，找不到老婆的时候，可不要怪我！”
　　他回我一句：“放心好了！”

　　我拿出了手机，打了左鉴的号码，“喂？”
　　“干什么，刘不渝！”左鉴的情绪似乎有些恼怒，这时，我听到了逗比的声音传来，“是不渝来找俺的么？”
　　“没你什么事儿！”左鉴冲逗比吼了一句，又向我吼道：“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我把照片删了。”
　　“啥？”左鉴惊叫了一声，而后十分自信地笑了起来，“你终于想通了？成，爷就不跟你计较了。”
　　见他要挂电话，我忽然有些想逗他玩地说：“那成，你也别再缠着逗比了。”
　　“透你娘的！”左鉴骂了一句，“我缠着他？！你有没有搞错？！我这是监视他！”
　　我笑了一下，若是别人看到我现在的笑容，一定会觉得这人一肚子坏水。我就是一肚子坏水，左鉴这个人渣凭什么让逗比来喜欢啊。果真，左鉴有些惊慌的声音传来，“你别生气啊，我没……我没有……”
　　说完，电话就挂了。我看着手机，眼睛都快笑得眯了起来。让他受点罪还是非常不错的，渣攻就是要虐一下，才会变成忠犬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