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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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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一二夫人派管家夫妇去寺庙上香,十五二夫人带几名婢女亲自去寺庙上香。二夫人看着梅夫人的健康越来越糟心急如焚,幸好梅夫人的产期十根指头都可以算过来了,只等梅夫人分娩,全家人就算熬过了这一关。当然,还要祈祷梅夫人生下的是个公子。看梅夫人的情况,很难要求她再生一胎,虽然可以纳妾,嫡出和庶出毕竟分量有别,二夫人不希望出现那种状况。
元宵前后开放宵禁,有持续七天的灯会,几个姐妹嚷嚷着要上街看花灯,叶清茹便把过年那几日的假向管家讨了回来。京城观花灯的最佳去处有三,一是华真观,二是临河街,三是东湖。其中东湖有水灯,光与水相辉映,景致最佳,不过她们几个姑娘家,不能徒步到城外去,夜深了无处投宿,又不好回来。华真观每逢佳节都有布施,这种时候什么杂七杂八的人都往那里挤,恐怕生事。
叶清茹以前多是跟随家人在东湖游览观灯,临河街的灯会来过,不过都是在正月十五过后不甚热闹的时候了。街上人头攒动,接踵摩肩,由不得她们自己选择要走的方向,只有随着人流行进。
重大节日盛会,京城各主要场所和街道就会加派士兵巡逻把守,从虹桥下来叶清茹便看到桥头站了两个士兵。沿河搭起一座高台,原来是京城几个青楼共同出人出钱,趁元宵夜在河边开一台展演。七八个身材曼妙的青年女子在高台上舞蹈,借着元宵夜满城灯火,她们的每一个动作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好冷。”旁边的小蕊假意打了个哆嗦。看那些跳舞的女子,天寒地冻的,露胳膊露肚脐,不晓得她们冷不冷,叶清茹反正是同小蕊一样被冻着了。不过围观的男人看得热血沸腾,一个个红光满面,几乎就要扑上台去。
她们撤下后,一个华丽高贵的女子徐徐走向中央,人群像炸开了一般,有人大吼大叫,说那是某某楼的头牌薛双双啊。相距甚远,叶清茹也看不清这个“头牌”是否名副其实。虽是正月,她却握着一把小巧精致的折扇,那是来自东瀛的扇子,手工上乘的价值不菲。甫一开口,引出一片惊叹。音色圆润高昂,现场再吵闹,都能被她的歌声轻易盖过,那声音仿佛响彻苍穹。
河面上荡过几艘官军的小船,为歌声所震慑,摇得越来越慢,徘徊在高台下。其中一艘船上先后走出两位戎装武将。挨在河边的人们喊了几句什么,立刻像浪潮一样向四周流传开来,高台上的薛双双可能是听到了底下的议论,顿时将声音提高。
曲子唱罢,薛双双优雅地行了一个万福礼,走到下楼梯的方向,倚着栏杆向下面望了一眼,几艘船渐渐荡开去,船头两个人依然站立。
“是少爷!是少爷!”船靠近她们这边,离河岸最近的婢女喊了起来。几个人立即挤开人群趴到栏杆上,向着船拼命招手:“杨公子!杨公子!”站在杨渐源旁边的人同他说了几句话,大概是觉得十分丢人,杨渐源转身躲进船舱。叶清茹没跟她们一起喊,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那几艘船。和杨渐源一起站在船头的人身材高大,年纪似乎也略长杨渐源,好笑地望着岸上的她们。
叶清茹挑着一盏莲花灯晃悠悠荡进府门。守门的家仆坐在门房里一宿,今晚陆陆续续有人回来,他根本没得睡。尽管这不是叶清茹一行人的错,他还是对她们把脸拉得老长。和姐妹们分别回到柴房,叶清茹把莲花灯摆在观音大士面前,对观音菩萨拜了三拜,趴在桌上发呆。
戳戳花瓣,忽然发觉手指细了几圈。杨渐源给她的药很有效,涂了三四天疮口就痊愈了,这几天手指一天比一天细下去,颜色也从青紫色变成红色,虽然还是有点肿。拖着一身的疲累爬起来,要到厨房去拿炭,还要烧点热水。
西院里几株梅花开得正好,叶清茹折了一枝早春的梅花,带着去拜访梅夫人。一进到梅夫人的房间,扑面而来一股奇异的气味,不令人恶心,难以分辨是什么。梅夫人长期饮药,屋子里有浓浓的药味,她极其厌恶药味,仆妇们便想方设法替她除去屋中的药味,不知用了什么草药,使房间里充斥着这种淡淡的气味。
“夫人,清茹来看望您。”婢女在梅夫人床边轻声说。梅夫人探出半个身子,笑着将叶清茹唤到床边。婢女从叶清茹手中将梅花接去,插到瓷瓶里。“这梅花开得真好,多谢清茹了。”今年冬天梅夫人很少出房门,也没有再像去年一样折梅花来装饰房间。
“西院的梅花开得甚好,夫人得空可以去瞧瞧。”
梅夫人笑了:“恐怕错过今年的梅花了。瞧我这肚子,连腰都直不起来,如何出得门去?”梅夫人的产期就在近日,她体质不佳,时时刻刻待在自己的卧室里准备着迎接随时会到来的婴儿。
“那夫人便每日派人去折来一枝梅,搁在这房中,赏心悦目。”
“插在瓶中的梅花,哪里有枝头的好看呢?等下一年梅花开了,我便能与你们共赏。”梅夫人左右端详叶清茹,与印象中的她细细作比较:“清茹变化大呢,如今这身段,全是个大人模样了。”见叶清茹有点不好意思,她进一步道:“小脸也愈发俊俏了。”
叶清茹低着头道:“夫人别取笑我了。”
“人家说孕妇肚子里的孩子经常看长得好看的人,也会越长越漂亮。清茹你天天在我面前,叫我天天瞧着才好,将来生下来的孩子,也同你一样讨喜。”梅夫人抚摸着腹部,是孕妇常有的动作,像在跟肚子里的孩子对话,眼里满满的是母性的温柔。
“夫人不如拿面镜子不时照照,小少爷会长得更好看。”
梅夫人推她一下道:“你倒学会取笑我了。我如今这模样,自己看着都怕,小少爷见了,吓得不敢出来可怎么好?”
兰芷在旁听见,插话道:“既然是小少爷,自然要长得像少爷。夫人下回预备生个小姐,再叫清茹天天伺候在夫人跟前,好叫小姐生得跟清茹一样美。不,要比清茹还美,清茹不介意吧?”
“当然不。”叶清茹看着梅夫人:“兰芷说得对,应当把少爷喊回来,天天在夫人床前坐着。”梅夫人挥了挥手。杨渐源忙得整日不着家,虽说他的工作是真忙,叶清茹也怀疑不至于忙到几天几夜连回家的机会都没有,大约还是在外头玩乐。不知道梅夫人是怎样想,这些话也不便当梅夫人的面说出来。
走进门内,杨渐源的双肩落着稀稀疏疏的雪花,貂裘下的手握着一枝梅花,从貂裘中伸展出来。婢女们一眼望见,相互对视几眼,窃窃偷笑。解下貂裘,杨渐源不理会她们奇怪的举止,手执一枝梅花进到内室。听得里面有婢女大喊:“少爷来了!”
梳妆台上摆着白瓷花瓶,瓶中却插着一枝梅花。杨渐源一愣,看看手中的梅花。坐在床上的梅夫人笑着解释:“今日清茹来探望我,特地带来一枝梅花。”目光落在杨渐源手中,温情脉脉:“夫君有心了。”
杨渐源一笑,指尖轻触瓷瓶中梅花的枝头,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这枝梅选得不错,叶清茹好眼光。”他将手中梅花亦插入花瓶,两枝梅朝着相反的方向打开,形状雷同,连花朵的分布也相差无几,好似一面镜子里外。如果早些回来,说不定就能遇见她——
何其相似的两枝梅,惊喜过后,梅夫人的心中空了下来,想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奇怪的预感始终萦绕不去:“夫君这枝梅,可是从西院带来?”
“不,在前庭。”经过前庭时偶然见到这树枝,觉得形状美好,忆起梅夫人去年的习惯,将它折下送来。杨渐源察觉不了梅夫人细腻的情感,他走到床边坐下,扶着梅夫人双肩:“这几日可好些?”梅夫人常喊腰酸背痛,腹中已经成形的孩子又经常捣腾,让她难受至极。
“夫人很好,少爷你若能多陪陪夫人,就更好了。”小蕊突然抢了梅夫人的话,梅夫人瞪了她一眼,小蕊不以为然,作出一个调皮的表情。
杨渐源对小蕊笑了一笑,目光又回到梅夫人脸上:“我告了一个月的假,专程陪伴夫人与孩儿。”
纵然脸上的欣喜掩不住,梅夫人还是问道:“这样好吗?夫君才进了阶,便告长假。”杨渐源将功名看得极重,让他给放一整个月的长假来陪伴梅夫人,应该是二夫人逼着他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