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香》林*时

21、第二十章

　　按照刘婶的吩咐，叶清茹一早穿上了前些天刘婶送来的新衣，在刘婶帮助下梳起发髻，化了典雅的妆容，刘婶告诉她今日什么也不用做，静静在自己房间里等待。叶清茹面无表情坐在唯一的一张凳子上，怕弄坏了好不容易梳理起来的发髻，她不敢趴；怕弄花了妆，她不敢托腮。就那么端端正正坐在凳子上装了一个时辰的雕塑，她终于忍不住趴倒在桌面，酣然入睡。
　　厨房里叮叮咚咚传出各种杂乱色声音，看来是开始准备午饭了。刘婶说等童家派人来接或少爷通知送她走，去东湖踏青，这个时辰还不出发未免太晚了。莫非杨渐源又耍她？真是太有可能了！杨渐源哪有那么好心让她去陪童家公子踏青还给她准备衣裳首饰，他根本是为了看她的笑话把戏做全！叶清茹卸下晃眼的头饰，脱下手镯，走到床铺边，一点也不心疼崭新的衣裳倒头大睡。
　　好饿啊。叶清茹摸摸可怜地咕咕叫着的肚子。厨房就在对面，她只要走出去，走到对面，就可以找到一些吃的。可是她不想出去，不想见人，不想看到任何人。不知道杨渐源是不是已经把她空等一个上午的事情传播得人尽皆知，她此时出去被人看到，一定会被嘲笑。
　　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杨渐源，为什么这个可恶的男人总是要让自己难堪。说什么喜欢她，不过是出于好色，不答应他，他就处处给她小鞋穿；若答应了他，等他腻了厌了，不消说就是扫地出门。叶清茹一件件想来，也想不通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两难境地。所有的错只能归咎于杨渐源，归咎于她遇到杨渐源这个人！
　　站在敞开的窗门外，看得见叶清茹忙碌得擦拭家具的身影。杨渐源走到隔屏，轻叩隔屏，背向着他的叶清茹回头，不出他所料，叶清茹的脸霎时结了厚厚的霜，直接背过身去。“我原打算昨日带你去赏花，岂料突然有事耽搁了，让你空等一场，抱歉。”杨渐源在她的身后解释，也不管她听得进听不进：“去换衣服，今日我带你去。”
　　叶清茹将花瓶、小屏风一一摆回擦拭干净的几面，好像屋里没有站着另外一个人一般。杨渐源等了片刻，知她不会作出回应，走过去猛然抓住她手腕：“立即回去换衣裳，我们去琼台。”
　　“奴婢忙得很，少爷还是另约他人吧。”叶清茹扭动手臂，却没能将手腕从他掌心抽出。
　　杨渐源不满道：“你跟我走，这些工作今日都可以不用做。”叶清茹不愿他被他拉着挣扎不停，他也不想失了风度，便将手松开。叶清茹委屈地揉着手腕，不忘恨恨地瞪他一眼。杨渐源很讨厌一再重复同样的内容，好像他在恳求她似的。但眼下若不再重复一次，叶清茹必然不会给出任何答复：“去不去？”这一声他的口吻冷淡。
　　“不去。”叶清茹的回答虽然小声，但是态度很明确，回答也没有半点犹疑。她只是担心过硬的态度会让杨渐源觉得没面子而迁怒她。似乎杨渐源笑了一下？她没看清楚，她不敢细看，杨渐源没多说什么，已经离开。
　　“为何不开窗通风？”一进到梅夫人的卧室，一股浓浓的气味熏得杨渐源透不过气。来自于产妇和婴儿身上那股浓浓的奶味，以及酸臭味。婢女答了一声：“开着了。开太多怕少夫人和小姐着凉。”确有一扇窗户开了一小半，对偌大的卧室的通风起不了什么作用。
　　梅夫人怀抱婴儿在室内踱来踱去，杨渐源走到她背后。襁褓中的婴儿脸小小的皱皱的，皮肤粉嫩，嘴角吹出一个奶泡泡。杨渐源急切地说：“让我抱抱。”婢女们笑话他上辈子没修好跟这个女儿的缘分，还算乖巧的女儿一到他的手里必定大哭大闹，为此乳母、仆妇们都不愿意把小姐给他抱，打她出生到现在，杨渐源还没抱过几回。
　　小心翼翼地把婴儿转交到他手里：“夫君莫忘了，今日是女儿满月。”杨渐源一愣，确实，被他忘得干干净净，这么重要的事。梅夫人微笑：“原以为夫君今日不会回来的，婆婆已经张罗好筵席，我爹爹他们一会儿要到了。夫君照看着女儿，妾身正好去梳个妆。”
　　“嗯。”梅夫人笑容掩盖下的伤心，从她的双目直淌到杨渐源心里，激起杨渐源深深的愧悔。襁褓里的女儿开始乱动，小脸慢慢涨红，“哇”一声开始大哭。一如既往的没缘分，杨渐源暗自叹息，不得不把她交给乳母。
　　这次是孩子满月，尚且嫌小，邀请了梅夫人娘家饮一场家宴，等到了百日，才会延请亲朋好友举办一场盛宴。梅夫人的祖父梅沛之去年辞了宰相之职回到乡下去了，梅夫人的父亲和四位叔父还在为官，但只有两人是京官。
　　梅夫人的母亲姓李，和杨渐源的母亲同族，辈分上差一辈，属二夫人的姑姑。因为有一个出身世族的母亲，梅夫人从小既学得梅氏厚学重道的家风，又染得李氏清高风雅的品性。故此她颇为了解二夫人的爱好与习惯，亦能投其所好，博得二夫人欢心。二夫人也十分欣赏她身上那种高雅与敦厚相容的气质。二夫人与梅夫人的母亲李夫人虽是第一次见面，亲近得可比相识几十年的姐妹。
　　“小女打小身子就不好，她在家书中写道，去年怀上小外孙女儿以来，愈发容易患病。多亏杨夫人悉心照料，才能使小女与外孙女儿这般健康活泼。真是给亲家夫人添了不少麻烦。”李夫人客气地向二夫人道谢，并担忧地看了一眼女儿。自己女儿的身子是好是坏，做母亲的最容易看明白，梅夫人为病痛所扰，身为母亲的她也常常烦恼。
　　二夫人微笑着应道：“哪里话。我要感谢梅大人、夫人教女有方，给我一个如此贤惠孝顺的儿媳，还为杨家生下这般活泼漂亮的孩子。杨家人丁凋零，开枝散叶，还都指望着令千金呢。”
　　李夫人望了女儿一眼，梅夫人尴尬地笑了笑：“女儿无用……不能为夫君诞下麟儿……”
　　“不急。”出言安慰的倒是二夫人：“你们还年轻，求子不急在一时。放宽心，好好调养身体要紧。”话虽如此，还有谁能比二夫人更焦急要求男丁呢？哪一户人家娶媳妇不指望着开枝散叶呢？杨家如今只剩下一员男丁，肯定更加期望杨渐源能多为杨家添丁。李夫人只能在心中暗叹，但这是女人的天职，也怨不得命。
　　梅夫人温婉地躬身：“多谢婆婆。”
　　如果不是杨家确实有迫切的现实需要，二夫人也许更喜欢女孩一些。孩子到了一个半月，二夫人就向梅夫人提出由她来抚养孙女元鹭，一来她生活无聊，可以找点事情做，二来梅夫人免去劳累，能够尽快恢复。梅夫人没有理由拒绝，而且二夫人对元鹭算得上疼爱，她并没有什么不放心，不到两个月的小元鹭就被接到了祖母身边亲自抚养。
　　梅夫人每天来西院看孩子，遇到叶清茹的次数十分频繁。清闲的叶清茹经常黏着乳母陪元鹭玩，小小的婴儿也会认人，对经常出现在她眼前的叶清茹熟悉起来。梅夫人踏进室内，叶清茹抱着襁褓在哄元鹭，乳母小心地在旁看护。“少夫人。”乳母瞥见梅夫人，赶紧问好。
　　叶清茹转身，恋恋不舍地看着怀抱里的婴儿。梅夫人走到桌边坐下来：“没事，你抱着吧。清茹抱起婴儿来倒有模有样。”
　　乳母忙接着夸道：“可不是，小小姐跟着她可乖了。西院这边比清茹年长的姑娘多了，没几个像她抱得这样好的。小姐也认人，大约见清茹长得俊俏，特别喜欢她呢。”乳母说完和梅夫人一齐笑得开怀。
　　“少夫人、阿姨取笑我。”叶清茹假意生气，却舍不得把婴儿给她们：“小姐这么可爱，我要抱抱她还得排队呢。今日好不容易轮到我了，少夫人你就来了，都不能让我多抱一会儿。”叶清茹弯腰，把元鹭放回到梅夫人手臂里。
　　梅夫人抱着元鹭，笑着看向她：“清茹这样喜爱孩子，还不快些嫁人自己生一个？莫要来抢我的孩子，你看她这样亲近你，恐怕以后连我这个娘都比不上了。”叶清茹立在桌边手指无聊地在桌面滑来滑去，脸上羞得泛红不敢直视梅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