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如手足》瓶中有泪

19、凡城

　　云川州凡城，是这国土最南边的城市，位於山岭之间与南边密林中的边陲属国大梵就隔著一道厚厚的城墙和一片丛林沼泽。

　　凡城守备军日夜盼望著京城的大军，在接到圣旨两个月後，清矍的二万四千万人，终於犹如幽灵般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凡城城门。虽然一路上百姓的从军热情高涨，但清矍并没有吸纳新人，反倒播出六千年纪大的，家中尚有老小的分别驻扎在了沿途经过的大城里，定期为军队补充各种清矍指定的补给。

　　而这两万四千人，被清矍分成了三个大队，四四编制，分别专攻远程攻击，进身肉搏，侦查与陷阱，一改正规军沈冗的装扮，全军全部轻装，黑衣黑靴黑头巾，仅在右上臂用红黄蓝三色彩巾以示区分。当凡城太守范利夙得报急忙迎接时，出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黑压压望不到尽头的一片墨色。

　　沈默的，凝重的，却又毫不杂乱的列队在城门前，看不到旌旗飘扬，也没有刀光剑影，虽然小部分人衣衫有些破损和污迹，有些甚至脸颊也有伤痕和泥污，然而干裂却又上扬的唇角，漆黑却又铮亮的眼睛，兴奋却又嗜血的光芒，无一不像刚刚完成杀戮归来的修罗。看得范利夙心头一惊，强忍下莫名的寒意，环视一下向最前方骑在马上的女子拜去，“敢问可是镇南元帅，下官凡城太守范利夙迎接来迟还请恕罪。”

　　“范太守请起。在下副帅董莫离，元帅在休息，暂时请勿打扰。前面请带路吧。”范利夙这才起身抬头，细看马上的女子同样著黑衣，脸上也有征尘，确实十七八的年纪，不该是清矍。

　　起身示意随行下属前面带路，就见全军变为纵队缓缓入城。队伍中央夹著一辆过於宽大的马车，范利夙心里不禁思量，这庆王府的二王女也真是散漫，听说她庆王府两位千金，这位虽是庶出，却也被庆王爷宠上了天，连挂帅出征都如此没有约束。可转眼再看眼前的兵将，一个个对於这突兀的马车没有丝毫不习惯，反倒都是小心翼翼，步伐虽然雀跃然而全军鸦雀无声，好似唯恐惊扰了车内酣眠的人儿。看得范利夙心里又是一阵小鼓乱敲。

　　引军至城南边永定关兵营，一直策马在灰色马车旁边的月影低低唤了声，又听到车内细细索索一阵响，这才看到车帘被一只白嫩的玉手以无比慵懒的姿势和速度缓缓挑开，白靴，白袍，散著的发，披著桃红底色黄绿碎花的衣，清秀的女孩眯著眼，手中黑色折扇半遮著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气，犹如一只刚睡醒的猫咪。而此刻全军哗的一声，已经全部立正站好，整齐划一的动作，眼中越发闪烁的光芒，范利夙看著眼前对比奇特的情景，已经忘了上前参拜。

　　清矍也只是看著自己的兵，“哟，都回来了？”

　　“是，按照元帅命令，正面侧面同时上潜，由崖壁上突破夺取寨门，随即攻入夺取豹牙山。无一死亡，突击组四十六人轻伤。”答话的是董莫离。

　　“不错。”思量一下清矍轻飘飘的吐出两个字，而下面眼巴巴盯著清矍的黑衣战士们却仿佛对听到这二字分外满足。原本飘著血色的眼睛此刻竟满是如孩子般天真的快乐。

　　一旁的范利夙脑中乱哄哄的将刚刚听到的信息进行过滤加工，豹牙山，崖壁，潜入，无一死亡。难道她们……一骑快马，是城内自己的亲兵，“报，刚得到消息，豹牙山山寨好像刚被不明人士攻打，现在却又井然有序了。”

　　“这位是范太守？”询问的语气，可扭过头来的清矍已然认定。

　　“拜见镇南元帅，下官正是范利夙。”回过神来的范利夙又被那双笑盈盈的凤眼吸去了三分魂魄。

　　“范太守不用费神派人打探了，那山寨现在被我占了。凡城百姓可无内患。”太阳已然西下，逆光的清矍看不清面容。却让范利夙觉得分外晃眼。

　　“可……崖壁陡峭……且无路可走……”

　　“哦，爬上去的呗，再说了，路本来就是人走出来的嘛。”清矍不以为然的笑笑，转身又向还在等她吩咐的黑衣兵士拖拖沓沓的走去，夕阳余晖已经被夜染成灰蓝色，天地间只有她那一抹白，明明疏懒却又显得那麽桀骜孤寂。范利夙不禁想到朝堂上应该几乎和她同样大年纪的陛下，还有庆王府另一位神秘缥缈的大小姐，也许，传闻并非皆是传闻，至少眼前这位小主子，看著可亲，心中应该早有乾坤，这种太过强势的人，世间道理在她们眼里都如蝼蚁一般吧。

　　“哦……”一阵欢呼又在军中爆发出来，黑色人潮哗的散去，又见有千数人快速换了便装围到清矍身边，“范大人自便。”清矍招招手，乐呵呵被簇拥著朝城内去。

　　范利夙怔怔的看著那披著桃红花衣的清矍慢慢远去，旁边有人轻轻笑了声，“范大人习惯就好。”

　　抬眼却见董莫离顺著自己的视线，夜色已浓，看不真那双大眼睛里的神色，“大人为官尚算清正，不然恐怕没机会和大人说话了。”范利夙不由想起这两个月陆续听到的消息，陪著笑，简单给董莫离及几位参将介绍了下兵营及永定关兵士的设置，报了下钱粮库存，便见下人来寻借机告辞。

　　天上已见星辰，夜风一起，范利夙这才惊觉身上早已出了不知几层薄汗。那董莫离应是兵部董尚书之女，听说不久前迎娶了成王之子为夫，年少时还和庆王府那随父姓的少爷有段扯不清道不明的纠葛，这样的身份作为清矍的副帅，还真是很有趣的搭配。不过看刚才这二人互动还颇有几分默契，不知底细的看上去，真像出生入死的夥伴。却不知她这趟差是为了她娘亲，为了成王，还是为了小皇帝，亦或者，还有其他？刚才几位陪同的小将听说也多出自官家，自袖内掏出手绢擦擦额头，如今堂上堂下这群年轻的主子们，看似清明，还真是混沌难测啊……

　　撩开轿帘，“可知道二王女和那些兵士何处去了？”

　　“回主子，”自家下人面有难色，“凡城大些的酒楼全被那位小祖宗包了，她们几个带头的，这会在宿月楼呢。”

　　“什麽？”虽是吃惊，但已没有最初见到时那份震撼，反倒觉得那样的一位小姐，怎麽想都更适合醉卧百草丛中。摇摇头，“小心伺候著吧，只要不妨碍凡城百姓日常生活，”范利夙缩进轿子里，拽拽自己身上的衣服，“拐弯去趟水蓝客栈，我去蒸个澡。”水蓝客栈，以其特色浴室闻名，全国连锁，会员制，会员卡可预存款各店通用。如今在凡城开业仅一月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