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如手足》瓶中有泪

24、出嫁

　　终於回了。看著清聆起身，跪了太久的腿肯定麻了，最初几步有些踉跄。宫人忙去扶。

　　手被甩开，偷偷抬眼，那位不论何时都挂著笑的庆王府的大小姐面沈如水。忙垂下头去，把腰弯的更低，小步紧随清聆身後把她送至宫门口。

　　松口气，这才发觉自己胃口有些绞痛，前心後背都快透凉。这才想起那清聆美则美矣，但她的美貌总是被她的气质遮掩，那股骨子里透出来的高不可攀淡化了那豔丽的姿容，让人不敢冒犯半分。

　　“陛下……您还没歇？” 折返回来，原本以为真的睡去的小皇帝竟然伫立在殿门口。盯著不知何处发愣的清敏澄回过神来，身子慢慢靠在门扉上，轻轻摇了摇头。

　　“陛下可是不舒服？”看著清敏澄慢慢顺著门柱下滑，蹲坐在地上，宫人有些紧张，扭头要喊御医。

　　“没事……”清敏澄环住膝，头埋进自己制造的小小的空间里，良久，闷闷的说了一句。“我只是厌倦了，想玩火……”黎明前的夜，漆黑死寂，层层的宫院如层层深渊，那犹如绝望的哭泣般喏喏的声音，轻轻飘荡在黑洞洞的深渊最底层。没有人听到，没有人向下看一眼。

　　“大小姐……”宫门外候著的下人快要打算回府请示的时候总算见清聆出来了。唤她却也不应，便不再出声在後面跟著。

　　清聆出宫後没骑马没坐车。麻著的脚踩在地上，针刺般疼，手脚也已经冰凉，一步一步，万蚁食心。

　　“小姐……”望眼欲穿的素锦终於盼到人回来。却见清聆径直回屋。忙跟上。“您进宫後又有宫人来传旨，大少爷怎麽能嫁到北疆去呢？她们到底什麽意思？”

　　原本半眯的瞳仁猛地收缩了下，清聆压压心口的火气，“大哥什麽反应？”话音落了才发觉声音早已暗哑，犹如黑夜中的喘息。

　　“开始也很吃惊，但随即很平静的回屋了。卿锦一直守著呢，几位爹爹去了又被辞了出来，小姐去看看？”素锦看著清聆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努力摇摇头。小姐这麽晚回来是求那小皇帝了吧，却没想到她一定要把此事办绝，居然当即下旨明天就要大少爷启程。

　　“清聆……”门外一声唤，王洛凝身後跟著月白和花幽语进了屋内。也不用自己女儿行礼，“你青爹爹直接晕过去了，茗兰陪他呢。你娘不在家，清矍也不在，丫头，你怎麽打算？”

　　王洛凝看著自己女儿，知女莫若父，现在的清聆只怕正经历著从没有过的煎熬，她自小乖巧听话，早熟的不像个正常的孩子。然而却绝非看上去那般柔顺可欺。智高者性偏，志大者情薄，他的女儿可是偏执又骄傲。偏偏这看似寡薄的女孩随她娘……这次小皇帝，还真是准准的狠狠捣了她的死穴。

　　“南边战事正在关键时刻，暂时别让清矍知道。” 桃花眼深邃得彷佛敛尽了世间一切深渊，晶莹剔透的一双手自脸上拿开，“我需要时间再考虑下。”清聆似有所指看著几位爹爹。

　　“从小到大，你们几个的决定你娘和我们都没干预过，这次也一样……”清聆被爹爹轻轻揽住，淡淡的海棠花香袭入心肺，柔柔拍在背上的节奏与哥哥的没什麽两样。一时怔仲，眉头又紧了起来。

　　几位夫君离开，一直立在旁边的素锦几番欲言又止。清聆揉揉发疼的眼睛，“想说什麽说吧。”

　　“实在不行，素锦愿意代嫁……”扑通跪在地上，素锦垂下头，只有地上落下不受控制的温热的液体。千般不舍，万般无奈，却仍记得庆王爷当年笑嘻嘻对自己说，那清聆就拜托给你了……请你陪她，健康快乐的成长……而自己毫不客气的，毫不犹豫的，甚至满心欢喜的点头。

　　清聆的眉头细不可查的皱了下，是，素锦不论性格还是气质都与大哥几分相似。然而……“是我疏忽了呢，素锦年纪也到了，想嫁人了？”

　　听到出乎意料的调侃，略带沙哑的嗓音透著自己不熟悉的情绪，素锦惶惑的抬头，却见清聆盯著自己，那双微微泛著血丝的桃花眼里映著自己清晰的影子。“你觉得以大哥的性子能答应你去替他吗？再说，我记得自己说过，你，也是我的家人吧……”

　　“小姐？”东方已经泛白，朝日转瞬已经破天而出。素锦愣愣的，任那双白皙略显冰凉的手抚上自己眼帘，抹去未干的泪珠，又被那双手牵著站起来。

　　屋内慢慢放亮，院子里也随著宫内来人而喧闹起来。门被推开，闪进晃白的清瘦人影。“谁给我解释下……”

　　“二少爷……”还在恍惚的素锦回过来心神，看著几乎是破门而入的花无缺，没束发，没穿外衣，拖著鞋罩著歪歪扭扭的睡衣立在门口，高挑的眉，愠怒的眼，别样风情。

　　“大哥被当成礼物送给北疆新汗王了。”清聆看著这个弟弟，夜里没吵醒他，一觉醒来发现不对了？“今早就让启程。”这反应，这神情，还真和清矍一个模样……

　　“嘁，那你就在这继续窝著？”不是没看到清聆眼里的倦意和一闪而过的犀利，只是觉得这种情况下怎麽还能维持冷静，冷静到让人觉得近乎冷血。

　　“呵呵，哪能继续窝著。不然怎麽有脸见月影姐姐，怎麽好意思见清矍呢……”清聆弯起嘴角，霎那芳华，周身却是无尽寒意。这天下能让她放在心上的不过几人而已，继续窝著，她自己又怎麽答应。

　　“哦，别忘了算我一份。”无缺回以灿烂的笑容，扭头回自己房间换衣服去了。怎麽忘了，他这个姐姐从来都是笑的，无论喜怒，只是此刻这脸上的笑容，清矍，你看不到真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