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如手足》瓶中有泪

25、愠怒

　　华丽的鼓乐，张扬的排场，唯恐天下人不知清钰要嫁。如此大张旗鼓，居然在下旨後立刻准备停当，不说处心积虑，也是蓄谋已久。清聆遣了众人出去，独自在屋内。日头已高，紧闭的门窗让屋内显得阴暗。

　　晦暗不明的阴影里隐隐可见一人，倚床而坐，一手搭在踩著床边的膝盖上，任院落外如何喧嚣，人偶般丝毫不见动静。

　　“这麽重要的日子，怎麽不见庆王府的女主子们呢？”有窥探的声音，此起彼伏。

　　“总要离别……怕越送越舍不得啊……”素锦敷衍的声音。爹爹们哭泣的声音，鞭炮声，鼓乐声，贺喜声，唯独听不见哥哥清钰的声音。

　　闭了眼，清聆告诉自己不许动。抓著被褥的手紧了又紧，现在不能出去，现在出去，连自己也没把握不会失控……

　　“小姐……”门外是素锦，侧耳再听，送亲队伍走远了麽……日光竟然昏黄，从窗格透进来，连轻扬的尘埃似乎都能看到静静的悬在空中。

　　“人到齐了吗？”吱呀声响拉开门，清聆走到亮处，微弯的桃花眼麟光闪闪。

　　素锦侧身让过，身後显出跪在院内的两排黑衣人。

　　“出师第一笔任务就是大买卖啊。” 既然我本生为天家子孙，就不该想做世间一凡人，你们只羡慕我面上逍遥，谁知道我心底的深沈？就算被父兄的天性柔化了心肠，也曾想做个自私的看客任你翻云覆雨，龙生九子，可我终究也是其一，不妨尽施了手段，且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何等程度。

　　清聆……华丽车辇内清钰沈默著，虽然紧张，却不害怕。这个世界是上位者是女人们的博弈，就如同爹爹们感叹，帝王家里谁有闲暇来成全小儿女的私情？但是莫名的，只是信任。他们家是不同的。

　　太阳从刺目到柔和，周围也由繁华到安静。轻挑车帘，一抹红润的夕阳正渐渐沈下天际，不甘寂寞的用最後的温度染红半个天空。青山远岱，浓墨重彩。突然想起娘讲过的一个故事，也许这时候，是不是可以期待，有个女孩追著满天霞彩来救自己呢？

　　座椅下兮兮梭梭一阵响，一个小脑袋探出来。扭过头来，银眸闪亮“大哥。”

　　“清骁？”吃惊的清钰压低自己的声音，把自己小弟拉起来擦擦小脸上的灰看个仔细，“你怎麽在这？”

　　“哥嫁给那个赫连瑾，月影姐姐怎麽办。”

　　“哥不会嫁给她的。倒是你，偷偷上来家里不知道，这会不知急坏了没有。”清钰有些担心，万一这路上有什麽意外，自己怎麽照顾他呢？得想办法把他送回去。

　　“我也是来救哥哥的啊，等天黑了我们偷偷溜走，谁让大姐来晚了。”那双银亮的眸子闪著坚定的决心，清钰心头一阵感动。

　　十岁的清骁，远没有无缺十岁时显大，虽然很结实，却仍六七岁的模样。也许不长大就永远没有烦恼。像平日一样将清骁揽在怀里，清钰再撩下车帘，外面已经昏暗。太阳落了。

　　空气中似有莫名的味道飘散，队伍中的马儿显得有些焦躁。静谧的四周没有异动，只有马蹄声和车辙碾过路面的声音。清钰习惯性拍著清骁的背，却觉得小身子僵了一下，“来人了。”

　　“咦？”虽然这种情况在家中也越来越常见，还是有些惊讶於清骁过於敏感的听力。还没来得及说点什麽，清钰也听到了护送队伍刀剑出鞘的声响。

　　“不是大姐……”清骁拧紧的小眉头让清钰本想雀跃的心也拧紧了。虽然不知道清骁是怎麽判断出来的，但更担心的是怕什麽来什麽，车外马匹的嘶鸣，刀剑相碰的声音，□□被刺穿的呻吟……如果是为丰厚的陪嫁也许还有希望，如果这些人是冲著自己来的，那清骁岂不危险了。

　　“乖。再到座椅下藏好。不论发生什麽都不要出来。”

　　“不要。我要陪著大哥，直到大姐出现。”一向乖觉得清骁第一次如此执拗，而且伸手开始拆清钰头上身上过多的缀饰。他的大哥不适合如此打扮，那浮华奢丽的装饰破坏了原本清雅的气质，“我们趁乱偷偷溜走算了。”清骁偷偷看看外面，不争气的护送队伍已经所剩不多，黑衣人虽也有伤亡，但足够对他们兄弟俩造成致命的威胁。

　　在这待著只是等死，出去也许还有转机。“看这样子，他们真是有备而来呢，你大姐也许被拖住了。说得对，这会，要靠自己了。”清钰对弟弟笑笑，告诉自己一定要镇静，事已至此只好尽量找机会让清骁逃了。真後悔，也许自己也该学武功的。不过就算不会武功，看他们练武这麽久，也能照样学样的。冲清骁身後故作惊讶，趁他扭头，抬手辟向清骁脖颈。

　　将过分沈重亮眼的外袍脱掉，清钰把清骁慢慢藏到座椅下然後蹭下车来。然而一个大活人终是目标过大。在已经遍地尸体的路面上，最後仍有五个黑衣人。来不及为第一次见到的血腥场面惊恐，清钰看这五人冲自己过来扭头便跑。

　　然而十步之内，清钰被围住。意料之中。清钰虽然脸色惨白，却仍尽量向回去的方向慢慢挪动，离车辇远一点，再远一点……全然不知此刻的自己，一双莫名坚定的眸子衬著略显单薄的身子，意外的强烈对比的美豔。

　　“真的很漂亮啊。”有黑衣人突然说话了。“这麽杀了有点可惜啊……”她在征求同伴的意见。

　　“那你麻利点。”旁边有人给她个老毛病又犯了的眼神。

　　“你们……”周围已经暗下来，清钰看著那几双打量自己的眼睛，能拖多久拖多久吧。“庆王府并无仇家，几位受何人指使？”

　　“哎，小美人，这无可奉告啊。不过你们真没有仇家的话，怎麽会有人请我们呢？”先前那人欺身过来。

　　“别碰我哥哥！”一声略显稚嫩的童音，一晃而过的影子，两个原本带伤的黑衣人居然倒下。剩下三人反应过来一人拿刀架住清钰脖子，另两人迎上，定睛却发现是个小孩子。

　　又一个有著美丽眼睛的孩子。银亮的底色，泛著点点金光的眸子，似燃烧著的金色火焰。清钰吃惊的发现，清骁原本灰白的发，似乎又亮了一点。这孩子怎麽醒了。是自己力道没掌握好吗？

　　“居然是个孩子？”然而趁她们不备放倒两人的事实让两人不敢大意。对视一眼点点头全力将清骁制住。

　　“你弟弟也很可爱嘛。”好像故意气清骁，抓著清钰的家夥慢慢贴近清钰的脸。

　　“我说了……”天地已经昏暗，清骁眼里只有一双猥亵的眸子在贴近自己洁白如玉的哥哥，想要力量，想要哥哥姐姐般的身手，想长大，长大了才有力量……咬碎牙齿般的愤怒，让清骁似乎听到了自己骨头哢哢作响的声音，看到了对方渐渐惊恐的神情，然後只听见似乎是自己却有不太一样的声音，“别碰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