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2、惩办 ...
-
当战战兢兢跌跌撞撞的卢长史来到府衙大牢,就看到了那华丽的牢房内,正在酣睡的人儿。牢内份外的安静,安静到卢长史觉得自己的脚步声甚至心跳声都很刺耳。现在已过晌午,午睡吗?
心脏抽搐的紧,偏偏手脚冰凉甚至僵硬,已经无暇去想她们到底砸了多少银子让这里的狱卒各个安分的居然没有通秉她这个长史,甚至纵容人犯在牢内如此放肆。她只是慢慢靠近那有她大腿粗的木牢门前,屏息凝神的想看清那丝帐内静静呼吸着的人儿。
在她还是莱县县令的时候,曾经有幸得睹太上皇龙颜。那时的太上皇也是喜欢四处游玩,顶着她那浪荡王爷的名头不亦乐乎,还把当今皇上给弄丢了。找女儿找到自己地界上,如果知道有今日……
不过这才瞧清楚牢房大变的还不止是摆设,那床上头尾还各坐着个小童。坐牢做到这份上,只怕世人再不愿在家中。看到她来示意狱卒钥匙叮呤的来开锁,床头的□□眉头一皱看了眼枕着自己腿的清矍,又看向对面的橙衣男孩。后者干脆一挑眉,冲着卢长史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把推门想再靠近的卢大人愣是僵在原地没敢挪动。
清矍翻个身,转过脸来,似是察觉一般,竟缓缓睁开了眼。瞥见一人影身着官服立在不远处,定睛一瞧,乐了。
原本看身形就是一个十五左右刚成年的孩子,这纱帐被撩开,卢长史却对上了一双芳华流转的眸子,黑耀石般的眼珠带了三分慵懒,七分笑意,还有眼底一抹若有若无的探究和审视。
这瞥过来本该勾人心魄的眼神,反倒让卢长史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当年她还是莱县县令,在她内宅宴请丢了女儿的太上皇,席间被政务打断,泸州跑出来的河工聚众闹事,不知何人给她们写了状子四处鸣冤,扰得风声四起民心浮动。告罪离席吩咐人去处理再回席面,清宁看自己的眼神就是这个模样,仿佛一切都了然于胸,又仿佛什么都不在意,嘻嘻哈哈的东拉西扯。
不可能错了,目前黑白两道但凡有心入仕之人都在寻找而未得的庆王爷,就在自己府衙的大牢里。她是该哭,还是该笑呢。
直挺挺往地上一跪,想开口却发现连下巴都在发抖。而清矍一挑眉,一脸惊讶,“大人这是做什么?”眨眨眼,又恍然大悟般,“哦……难道大人想起来不审不判就把我关进来有违律法,要如此道歉不成?实在太多礼了啊,您告诉我所犯何罪就行,我不介意多住些日子的。”
“王爷恕罪,下官有眼无珠罪该万死,这牢内苦寒之气太重,您还是先到府上去吧……”终于找回声音的卢长史一语惊坏所有人,被众人盯着的清矍却咧开嘴笑起来。
“王爷?大人搞错了吧,我叫月不缺。”
“王爷的样貌神情举止皆与太上皇当年无二,下官不会认错,何况民间关于王爷的形容也很多,如今对照,相差无几。您……应该是庆王爷。”俯下身子,旁边的差役跟着跪下,连带着一旁目瞪口呆的秋叶吟等人也跪下了。
“真无趣。”清矍坐直身子,撇撇嘴,“我没说要治你罪,起来吧。”
“呃?”卢长史做梦也没想到会这么便宜自己,如坠地狱如履深渊般还在想到底如何脱罪至少也要保下家中女儿,这位小王爷的脾气,还真是如传说中喜怒无常。
“我不想来谁也没法让我进来,说到底是我自己想新鲜下,不知者无罪。”清矍抬起只脚放在床上,看看乌压压跪着这大片人,“秋大姐起来吧,让大伙都起来。卢大人你也起来吧。”
示意赤翎去把秋叶吟扶起来,粗中有细的秋叶吟这会正佩服自己呢。就猜这位月小姐不是凡人,没想到居然是王爷,当今皇室几次突变,剩下能如此逍遥民间的,也就只有庆王爷一位了吧。
“嘿嘿,既然被认出来了,就不好玩了。我也就该走了。”清矍站起来,甩甩袖子,慢慢踱到卢长史跟前。桔袖赤翎闻言开始收拾东西。“噢对了,卢小姐想考武举是吧,”清矍一撩衣摆,干脆蹲在卢长史面前,“几个新奴才手生,梳理马尾鬃竟然弄断了几根,托你们母女的福,这几天我过得很开心。”
被那么多人惦记的东西就在眼前,清矍浅浅笑着,放在了自己脚边。随即起身看着呆呆望着自己的秋叶吟,又笑了,“秋大姐,我要继续往东追我家美人了。如果想找我随时欢迎。”如同她来一样神奇,这位最具传奇色彩的小王爷就这么不带一丝不快,没有半分交待就带着下人离开了。
我怎么可能去找王爷呢,我非自由身阿。我的罪名是聚众滋事,扰乱治安。若你是王爷,大概是不会清楚,十年前凌江的河工们已经生不如死,已经想联名上书层层上告,奈何官府明松暗紧路路关卡,就算有命混出江陵,在这怀州也算到头了。当年我和你一般年纪,我那学堂的张□□替她们写了状书,结果呢,夫妻却被强盗所杀,可笑的是爬树掏鸟窝的我眼睁睁看那群强盗潜回官府换了官衣……
秋叶吟攥紧拳头,瞪着卢长史神魂颠倒的也离开大牢。读书何用,读书何用……“老大,你怎么了……”想来此刻的眼神太过凶恶,亦或者太过悲哀,旁边有人不禁问道。
“她居然是王爷。”秋叶吟似是仍不敢相信,几天相处,她对清矍印象奇佳,若尊为王爷,又为何对这卢长史不责不怪,纵容袒护,果然,仍是象当年那老皇帝,根本不想听见远在千里之外的民生之苦了吧。
“是啊,真是没想到,咱也能和王爷同吃同睡。听说当今承平帝夺位,就是庆王爷领兵勤王,真看不出这么小年纪……”
是看不出呢……不过突然想到,刚才清矍看卢长史的笑脸,和看她们的表情,好像,很不一样。
“如何,都办好了?”重新上了马车的清矍问贺盼儿。
后者一咧嘴,“二小姐放心,三天前普天下就都知道您被关在嘉乐府了。您那宝贝马尾巴毛也掉了三两根,嘿嘿。”
“你嘿嘿什么,笑得这么不怀好意。”车内桔袖也忍不住开口。
“没,就是觉得咱二小姐啊……忒损,嘿嘿。哎呀……”贺盼儿被清矍抬脚踹上,却仍笑着嚷嚷,“是那姓卢的活该,小姐别踹,身为朝廷命官,纵容家人下属滥用职权,随意抓人,不审不判就下狱,视朝廷律法如无物,确实该死……”
“就是,单凭把王爷关了这一条就够她死的了。”桔袖难得赞成的附和。
“嘿嘿,她本是莱县县令,做了这些年升迁仍在怀州,定是使了银子要留在她这老地方。这么长时间捂在这,必有不少怕人知道的事情……”清矍往后一倒,窝在赤翎怀里,勾着的唇角泛了丝嘲弄,那阖上的凤眼,分明已露杀意。
在马车上可以看到泸州城楼的时候,听说嘉乐府突然来了很多人,各色人等,为了马鬃而来。卢长史一家均不幸卷入争斗,死于非命。当地百姓欢欣鼓舞,拍手称快。据说连府衙大牢也被砸开,为首的秋叶吟仰天大笑,连连高呼,“原来如此。”原来杀一个自己看来望尘莫及之人,有时候只需要一根马尾鬃。
宫内接到奏报的清聆命副史暂代卢长史一职,又令恰巧巡查到嘉乐的督察御史清查其功过,看可有疑点。没想到翻出斑斑劣迹,更有久远之前牵扯逮捕关押上告河工一事。龙颜震怒,加急督促去了泸州查案的张琪务必搞出个子丑寅卯。接旨的张琪依旧笑得灿若桃花,连连点头,表示决不辜负圣恩。
“这丫头办事是不是越来越漂亮了?”任素锦揉着太阳穴,清聆闭着眼睛。最近格外的累,虽然夜里侍寝仍旧雨露均占,白天却多了很多不期而遇。
“比您还差一点。”素锦也不多问,每日那些男人来请安的眼神,已经足够说明一切。只是清聆对自己依旧如初,素锦却越发觉得哀凉起来,也许是为这些同在宫内的男子,也许是因这世道,也许只是莫名的,突然开始想念家中的二少爷,那个不肯妥协,不肯退让的男子,此刻是不是能开心的徜徉在碧绿的草原上呢。
“我怎么了。”清聆的声音有点低低的鼻音,这两天有点伤风,却不宣御医,让素锦熬了点药灌下。
“您说过,杀人的最高境界并非杀人于无形,让人抓不到把柄,而是光明正大的杀,杀了还要全天下的人陪着拍手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