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之眼》何离离

19、第十八章

　　“啊，我叫麦麦。”麦麦手忙脚乱，不知该伸哪只手握，地球人的礼节时常让她混乱。
　　骆天便把伸出去的右手轻轻握住了麦麦的右手，麦麦的手很冷，可她觉得骆天的手也是极凉的，跟商如沐完全不一样。
　　商秀明大感兴趣：“你们怎么会认识？”
　　麦麦不好意思地解释：“我跑出去那天晚上差点被车撞到，是他救了我。”
　　她又对骆天说：“还一直没跟你说，谢谢！”
　　骆天含笑摇头，手指还留有麦麦皮肤寒凉的触觉：“举手之劳，不必谢。”
　　商秀明意外不已：“世界真是小，麦麦，这就是我学长。”
　　她转头悄悄向麦麦挤眼，一脸兴奋，麦麦立刻明白过来，原来骆天就是商秀明一见钟情的对象。
　　骆天是华盛顿大学到N大来的交换生，跟商秀明背景相似，都是华裔美国人，他来读的是大学最后一年级，主要是为了做论文，所以有时也需要到星空卫视观摩取材。
　　“太好了，我们真是有缘！需要吃饭庆祝一下！”商秀明不放过一切机会接近暗恋对象。
　　骆天看着她，琉璃般的眸子闪了闪，如春山涌起薄雾：“不好意思，我今晚有事，可能不行。”
　　商秀明被电得七荤八素，一叠声应道：“没关系没关系……那……学长回学校吗？我有车，一起吧。”
　　骆天微笑：“麻烦你了。”
　　麦麦疑似听到“轰”的一声，是商秀明的心阵亡了。
　　她颇觉有趣地想，看来爱情会让人变笨。她偷笑着抬眸，发现骆天正静静望着她，乌瞳似点漆。
　　回去的路上商秀明不停地找话讲，骆天很有礼貌地与她应答，商秀明颊飞云霞，麦麦简直担心她们的小红车会开到人行道上去。
　　到了春风书店门口，商如沐已经锁了店门，正斜倚着机车等在路边，远远看去颀长的身影仿佛与周围隔着冷漠的距离。
　　商秀明停下车，麦麦率先冲了出去。
　　商如沐看着麦麦向自己跑过来，眼中浮起一抹暖色，然后又看到从车上下来一个陌生的少年。
　　麦麦拉住商如沐，愉快地指着骆天介绍道：“商如沐，他是骆天，就是他在街上救了我还，把衣服给我穿。”
　　他就是那件男士外套的主人？商如沐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眉，隔着商秀明的小红车对上骆天的视线。
　　他心下一动，皱了皱眉。
　　商如沐扬了扬下颌，极为潇洒地打了声招呼：“你好。”
　　他指了指自己：“商如沐。”
　　骆天也在打量他，闻言礼貌致意：“你好。”
　　他发现麦麦到了这人身边时，这人的手下意识地放在麦麦身前，这是一个保护的姿势。
　　骆天微笑了，对商秀明说：“谢谢学妹载我回来。”
　　商秀明嘴巴始终就没合拢，忙说：“不用客气啊学长！”
　　“对了，骆天的衣服，我明天带来还给你！”麦麦说。
　　骆天抬头看看春风书店的照片，笑着点头：“好的，麦麦，认识你很高兴。”

　　第二天，骆天来书店的时候不是一个人，商秀明以来找麦麦为借口，硬是又凑在了他身边。
　　两人进来时，麦麦正津津有味地坐在柜台里看免费书。最近麦麦补课补到21世纪一零年代的各种风行小说，不由边看边想，自己这不算重生也算是个穿越吧，只不过是从外星穿越到地球，可惜自己不是玛丽苏也没有金手指，不知道怎么在地球上建立一番丰功伟业。
　　商秀明骇笑：“麦麦，你怎么还看这么古早的小说？”
　　麦麦看到骆天，忙把那件衣服物归原主：“谢谢你！对不起拿了这么久。”
　　她的中文有时候还有点生硬，不过骆天接收到她的好意，接过衣服说：“没关系，下次不要再穿那么单薄深夜游荡了。”
　　麦麦赧然。
　　“二表哥呢？”商秀明环顾店里，发现竟然不见商如沐人影。
　　她的这位表哥这次重逢后令她大为意外，完全一副安居一隅勤奋笔耕的隐世书生样，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麦麦老实说：“不知道。”
　　今天一早她就发现商如沐格外沉默，把她送来书店后不久就离开了，不知去向。麦麦有点不解，不过也没放在心上，反正人类的很多想法她都猜不透。
　　放在柜台上的手携电脑正调在电视模式，滚动播出的新闻忽然插播了一条新的。
　　“纽约消息，百年□□丹顿家族首脑落网。今天早上，美国警方展开联合行动，成功截获一起巨额新型毒品交易，并现场逮捕丹顿家族新一代家族高层菲利普丹顿。据悉，在此次行动中警方缴获新型毒品‘天堂’50公斤，是迄今为止缴获的最多的一次‘天堂’。
　　‘天堂’是近两年来在世界范围内悄然出现的高性能毒品，一改往日各种类毒品依赖性强、周期短的特性，本身为蓝色晶体，只需一粒即可达到长期致幻的效果，危害极大并不可逆反，是近年来世界毒品打击的重点。而这次的行动，纽约□□丹顿家族第一次暴露直接参与操作‘天堂’的毒品交易，据称警方在丹顿家族的卧底亦受重伤……”
　　画面播出着各种警方与贩毒分子交战后的现场情形，“天堂”的近距离特写，以及一个年轻男子戴着手铐低着头被警察推搡上车的镜头。
　　麦麦吃惊地看着，她还从来未接触过人类暴力的这一面。
　　“什么是毒品？什么是□□？”她迷茫。
　　商秀明看到新闻后脸色微变，正出神，忽然听到麦麦的问题不禁一噎，内心泪流，这姑娘虽然来自山区，可也不会连这两个词都不懂吧？
　　骆天耐心给她解释：“毒品是一种能让人上瘾的麻醉精神药品，对人伤害很大，□□嘛，是指一种犯罪团伙，不遵守法律，杀人，扰乱社会……”
　　麦麦的眼睛越听越大，这个漂亮的星球上竟然还有这些阴暗的东西，人类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想办法害自己的同类呢？像他们水晶人，互相保护还来不及，这些手段简直难以想象。
　　新闻专题还在继续，麦麦看着字幕念起来：“丹顿家族？”
　　这个我知道，商秀明默默想，难得沉默没接话，却听骆天道：“丹顿家族，美国最大的□□，有百年历史，深不可测。”
　　电视新闻的背景介绍刚好响起：
　　“纽约□□丹顿家族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二十世纪初，是脱胎于黑手党的严密社团组织，以家族为形式，涉及五十多个行业领域，在二十世纪掌控美国绝大部分地下交易，进而影响各种产业。进入二十一世纪以来，丹顿家族趋向低调、合法化，向正当生意扩张，如潜伏的巨鳄，甚至拥有影响美国经济的能力。
　　丹顿家族以世袭接班继承为管理方式，上一任家长道格拉斯丹顿丹顿年逾九十，已经退休，其子当代家族头目肯特丹顿在三个月前与情妇一起遇刺后，丹顿家族的首脑已经指向肯特丹顿的儿子菲利普，而此次‘天堂’行动则将菲利普丹顿当场逮捕。
　　百年来，丹顿家族一向不涉毒品，这次的行动也是第一次显示他们已经介入世界毒品市场，详细情况尚待调查……”
　　麦麦心中称奇，看得全神贯注，商秀明明显在走神，骆天竟也不说话，三个人陷入安静的气氛中，只剩下新闻的声音喋喋不休，各种惊悚的画面接连不断。
　　忽然，商秀明瞠目结舌地叫了一声“二表哥”，回头看着不知何时回到书店里的商如沐。
　　麦麦也转过头，逆光的高大人影沉默地伫立着，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却似乎有一股孤冷的寒气无声地自他身上发散出。
　　麦麦呆了一呆，绽开明亮的笑容：“商如沐，你去哪里了？”
　　商如沐静了片刻，自门口走过来，深刻立体的脸庞重新被光线映亮，浓黑的眉毛下，一双眼睛的弧度优美而深沉，像光纹流转在寒冰之上，看不清其中被冻住深藏的内里。
　　“没什么，”他说，声音淡淡的，看向骆天手里的衣服，神色不明。
　　“呃，那个，”商秀明终于找到词，“我还有课要上，先走啦！”
　　商如沐点点头。
　　骆天于是也说：“我也还有事，麦麦，衣服的事情不用客气，以后有空再来看你。”
　　麦麦笑答：“骆天你真是个好人。”
　　商如沐的眼神一暗。
　　等两人都离开了，商如沐拿出遥控锁，关掉书店所有电源，把麦麦的手携电脑收好，对她说：“跟我去一个地方。”

　　麦麦一头雾水地被商如沐带走，本以为有什么神秘惊喜，谁知道商如沐一路飙车把她带到了一座大商场门前。
　　麦麦有点发愣，商如沐已经头也不回地一甩手锁上机车，牵起麦麦大步往里走。
　　他个高腿长，麦麦只好一路小跑。
　　商如沐目不斜视直奔女装区，开始给麦麦试各种衣服，尤其是外套。
　　虽然说购物是女人的天性，无论拿纸币还是拿卡买东西都很有趣，可是麦麦还是给弄得晕头转向。
　　今天的商如沐很有些不对劲，麦麦后知后觉地想，还是不要惹他为妙。
　　于是商如沐一口气给麦麦买了六件外套，仿佛才略微满意，把麦麦抱上机车后座的时候，突然淡淡地说了一句：“以后不要穿别人的衣服。”
　　“……”麦麦卡壳，莫名其妙。
　　而两人的下一个目的地则更出乎麦麦意料，商如沐竟带她直接从侧门进了N大校园。
　　走过九曲弯桥，游过游廊画栈，秀丽精致的亭台楼阁让人如置身画中，麦麦第一次见到这些绮美的景致，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原来N大里面这么漂亮。
　　她指着门楼上飘逸的两个汉字问：“商园？”
　　此时是下午，商园这边的校园学生不多，安静的园林中只听到风吹过树梢带起湖面涟漪的声音，飞檐廊角如在缓缓的阳光下停泊于往日的时光里，寂然，静默。
　　商如沐站在那里，微仰头看着“商园”精美的雕刻，俊逸的脸上倏忽敛去所有桀骜，在这一池旧地前异常沉默下来，西风白日，一刹落寞满身。
　　麦麦安静下来，问：“商如沐，我们为什么来这里？”
　　商如沐没有转头，一瞬间麦麦觉得他的侧面遥远而苍茫。
　　“今天，是我母亲的祭日。”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