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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夜夜笙歌一生歌 ...

  •   歌折子夜夜笙歌一生歌
      ——by鬼愔Gariny

      序
      花房的玻璃墙折射进四月的暖光。老人安详地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夏月将隐,江川清浅;东方乍晓,叶染晨露。这四个家族,当年叱咤了大半个中国的风云。”他的声音如同他的白发一样苍老。
      “爷爷,那后来呢?”
      “后来?呵呵……”老人睁开眼,“一切的一切,最终都会载入史册啊……”

      上篇夜夜笙歌
      “自九一八事变之后,东三省的战火喧嚣了四个多月,最终敌不过日军。□□的不抵抗政策是否错误……”
      “卡塔”。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
      “卡塔”。
      “昨日晚上,上海一歌舞厅发生枪战。据有关人士透露,这很有可能是日军又一次……”
      夏宸溢最后“卡塔”一声关掉了收音机,陷进沙发,百无聊赖地将脸埋了进去,传出他闷闷的声音:“怎么整天都得面对这些东西!生活好无趣……”
      “老夏,你怎么又跟小孩子似的?”他身旁的少年似笑非笑,又将收音机打开。
      “哎哟老叶!”夏宸溢跳起来,将那“老”字念得特别重,愤愤地又按掉了收音机,“我可没你叶非叶大将军的鸿鹄之志,我做好我的燕雀就行了嘛!”
      “这样就不对了。”叶非开始不知道是第几次的教导,用他那万年不变波澜不惊的语气道:“你我都身为家族的继承者,自然得多学些东西,比别人下更多的功夫。百年家业,是我们与生俱来的责任,不能流到外人的手中去。”
      少年的他看着叶非,那个仅比他大一岁的,同为少年的人,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隐约地流露出悲哀的神情。即便被他的坚韧掩盖,但夏宸溢还是看的清清楚楚。
      有些人,一生出来就不得不承担比别人更多的责任。
      这一点,夏宸溢是知道的。
      可他也惧怕这样的责任,夏家身为商业巨头,就算放到全中国也是数一数二的。他从小就跟着他的父亲参加各种会议,酒会,饭局……那些人如何笑里藏刀,如何尔虞我诈;怎样的佛口蛇心,怎样的表里不一,他确实看多了。
      那时年幼的他一点儿也不喜欢那些人,因为他嫌他们做人太过虚伪,他不愿自己将来也成为那样的人。所以他近几年来一直在逃避着父亲的压力。
      夏宸溢甩开他的手,目光坚定:“我知道。我很清楚自己将来应该做什么,所以我想等我真正成年了,再去接手我家的产业。”他笑,“我还想有个快乐的年少时光呢!”
      叶非一愣,从前的夏宸溢可没有说过这样的话。继而也摇头笑道:“夏宸溢啊夏宸溢,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当你能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你的年少,已经离你远去了。”
      语气是说不出的哀悯。
      叶非走后,夏宸溢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他渐渐攥紧双拳,眉宇成川,满目不屑。
      “不是这样的。”
      他不知是在说谁。

      不过纵使他有千般万般的不愿与苦痛,他的生活仍是“活得特别滋润”——这是江澍音调侃他的原话。
      彼时,夏宸溢正大模大样地瘫在雍容的紫色鹅绒沙发里,翘着二郎腿搁到前面的茶几上,左手右手各搂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笑得格外灿烂。厚重的窗帘将外面的光明隔开,水晶吊灯发出昏黄的光。
      “啧啧啧,我是为什么要跟你来这儿呢?”坐在对面的女孩摇头,整了整深紫色的衬衫,抚平厚重严实的裙摆,不爽地瞥了夏宸溢一眼。
      他玩世不恭地笑,左手结果那小姑娘递来的酒杯,向她挑眉,奶声奶气道:“澍音姐姐,这反正是你家的资产,你就权当是来这儿检查,有什么好别扭的嘛!”
      “姐姐?”江澍音亦是挑眉,“哦?我的弟弟还没有成年就找小姐,喝酒,成天不务正业,也不学习……整一封建时期夜夜笙歌,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她的语气略显阴狠,“你说,我是不是该好好管教一番,用点像什么五马分尸,万箭穿心这类的酷刑呢?”
      看着她眉目间的坏笑,夏宸溢“噗嗤”笑出:“什么啊,你也没比我大多少,怎么越看越像个阴险毒辣的麽麽?一点也不友好。”
      她满不在乎:“哦,是吗?你爸爸都让我来管你了,在某种意义上,我本来就是你的长辈啊!”
      夏宸溢没有接话,在右手美人的腰上狠狠捏了一把,痛得人家想惨叫又不好意思忍住了没叫,暗地里龇牙咧嘴。而他晃着手中的酒杯,避开了江澍音的目光,道:“所以啊,我才喜欢你妹妹嘛!”
      妹妹江栀雨活泼伶俐,爱动爱笑,心地善良,喜欢也是常理。她想。
      但却不免感到一丝悲凉。
      也就几天前,夏宸溢的父亲来她家找她的父亲。本来是要端茶去书房,却在门外听到了他俩的对话。
      “澍音这孩子,较同龄人,确实稳重些。”
      听到她的名字,便停住了脚步。
      “唉,要不是我们家没有男儿来继我这衣钵,谁会去让一个女孩子打拼商场?商场如战场啊,没有硝烟却可以在无形之中置人于穷途末路,唉……算是我对不起她。”声音是她父亲的,厚重,忧虑,怜悯。
      她恨这“怜悯”,路是她自己选的,不是无可奈何才走上的。她都没有后悔,凭什么别人要可怜她?就连父亲也不行!
      “老江,你放心,我以后肯定会好好……”
      夏老爷子还想说什么,却被她的敲门声打断。
      这件事当时难过一个晚上也就好了,第二天便立马投入学习工作。但换到现在想来,“稳重”也不是那么好的词汇——因为这意味着她会失去很多更重要的东西。
      江澍音莞尔一笑,是那般天真烂漫的笑:“你就不怀疑我是装出来的?”
      “是真的吧。”
      人可以用脂粉掩去脸上的岁月,可以迷惑众人;而眼睛,江澍音眼中,那已经退去稚气的清明沉稳,他看得一清二楚,包括那一丝悲哀。
      “你和叶非挺像的。”他说。
      江澍音听得有些莫名,也不知道回什么好,在那沙发上坐立不安了好一会儿,便被东方迎筱那姑娘交出去逛街了,说是生日快到了,要自己给自己买礼物。

      自那一别,又是一个月。说是迎筱得得生日将至,也是在一个月后了。而再见夏宸溢,是在迎筱的生日宴上。
      届时,被邀请到的名媛富少,商界巨头,军界高阶,政界高官统统聚集于此。大厅里富丽堂皇,巨型的水晶吊灯于中央垂坠下半层楼的高度,四周更是有星罗棋布般的菱形小灯,个个都别致的很。屋外夜幕初上,屋内明如白昼。
      江澍音站在二楼一根大理石柱旁,看着一个个衣着不凡的人,那些人脸上挂着微笑,心中却不知道有着什么算盘。
      “像是一次商业聚会呢……”她想。
      英国的室内乐队在大厅的一隅独自演奏着,钢琴与提琴构成美好的音律,是哪位音乐家的名曲?却无人在意。
      大厅两边的长桌上,陈列了各式形色俱佳的点心与美酒,却也不会得到任何人的真心品尝。
      “真可怜。”那些音乐家,厨师。
      “啊哈!可怜?”阴森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谁!”她警觉,感到头皮发麻。从前从没听过这样的声音,不怀好意的,是谁?来不及等她回头去看,她的嘴便被一只冰冷的手捂住,双手被那人反扣到身后,动弹不得。
      一挣扎便会被更大的力固定,她害怕了。
      “哎哟哟,小美人儿别动……”那人尖声尖气,“如此良夜,小美人儿陪爷共度可好?”
      见鬼!东方家怎么会混进这种人!江澍音在心中谩骂起来,也忽然镇定下来——东方老爷是政界高官,看守的警卫员放到军队中也是良将,怎么可能这般疏忽大意?
      见她不挣扎了,那人心里发毛:“哦,怎么了?怎么不动了?”
      江澍音趁其不注意,猛地挣开禁锢,转身对上那人的眼,勾起嘴角:“夏宸溢,胆子不小啊!”
      夏宸溢忍不住地笑,装得一脸无辜:“啊?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江澍音本想发怒,但一看他这幅模样,却又不恼了,刚想说些什么大厅却忽然暗了下来,只留中央高台上的一束灯光,以及周围无数细碎的,宛若繁星的光——宴会开始了。
      但见东方老爷走上台,向来宾鞠上一躬,清了清嗓,用他那浑厚的声音说了几句客套话作为开场,接着顿了顿,待叶非与迎筱上了台,便握着他们俩的手说:“今天是吾女东方迎筱十八岁的生日,过了今天,她也就是个大姑娘了。叶家与东方家乃百年世交,一直以来关系亲密,而今这两个孩子也两情相悦,借着这个机会,我郑重宣布:叶非,东方迎筱,正式订婚!”
      随着撒下的彩带与闪亮的纸片,全场的灯光骤然亮起,来宾们掌声如雷。迎筱扬起幸福的笑颜,提起粉色的裙摆,在提琴与钢琴悠扬的祝福中,与叶非跳起了今晚的第一支舞。
      江澍音看向叶非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从迎筱每每谈起叶非时那仰慕的神情中,江澍音也知道迎筱喜欢他。但一时半会儿还是有些突然,不能一下子接受。
      “叶非喜欢的人,不是迎筱。”夏宸溢走到江澍音旁边。
      “那会是谁?”她似乎早就料到。
      “歌女,一个歌女。”
      “歌女?”江澍音有些不可置信。
      “呵……如果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即便是家世平平,也不会遭到这样的压迫。你知道吗?叶将军,叶非他的亲爸爸!当他知道那歌女怀了他的孩子之后,居然出动了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杀了她,一尸两命!”
      夏宸溢紧紧抓住栏杆,拼命在忍着什么。
      她亦是不知说什么好,忽然有种感觉,迎筱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得到叶非的爱了。那个欢天喜地的东方迎筱,今后会是什么样子?
      此时的迎筱,单纯地沉浸在幸福中,笑靥如花,不可自拔。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别想太多,时间会改变一切的……啊!我是不会喜欢一个歌女的!”夏宸溢显然想多了。
      所以江澍音顺着他的话茬儿也只好说:“你要是敢背叛栀雨,我就让你爸用皮鞭抽死你!”
      夏宸溢立马到吸一口凉气,扭曲着脸跑开:“你这个恶毒的巫女!后妈!凶女人!老太婆……”
      还真是……她摇头,脸上不自知露出微笑。

      然而事情的转变出乎江澍音的预料——也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叶非第二天就死了。
      据说尸体从河中捞起来的时候,迎筱就昏了过去,连同这叶家的辉煌,也终结在了这具冰冷的尸体上。
      叶老将军一下子就真的成了老将军,他的头发一夜间全白,几次昏厥后再醒来,只有显得更加憔悴。
      叶非的葬礼上,夏老爷子将夏宸溢推到叶老将军面前,说:“我这个孩子,没有叶非懂事,也没有他的本事,是差得远了。可是,你要是愿意,就收他当干儿子吧!”
      叶老将军两眼通红盯着夏宸溢好一会儿,紧紧将他抱住,众目睽睽之下嚎啕大哭了起来,悲恸,像个孩子。
      葬礼之后,江澍音跟夏宸溢又谈了许多话。多年之后,每当她看到一个沉默,稳重,雷厉风行,心狠手辣的夏宸溢时,她总会想到这次谈话。许多内容随着时间流逝也一并淡忘。可有一句,是她记得清清楚楚的,夏宸溢说:
      “叶非内心脆弱,所以才会这样。我不想这样,我想改变,总有一天,我的命运,还有我的幸福,是由我来控制的。”
      他说:“江澍音,帮我。”
      他第一次郑重其事地叫她的名字。
      “好。夏宸溢。”她亦是如此。

      下篇一生歌
      “年少的时光,必将是要用一生来追忆的。”
      当江澍音回忆起往昔,那琉璃般澄澈的时光——必将会染上俗世的风尘,那时的夏宸溢明朗活泼,爱耍小孩子脾气,“沉迷酒色”却是重情重义。
      那个熠熠生辉的夏宸溢,永远是要存活在引人回望的记忆中。

      江澍音拿过身旁的报纸,翻来翻去浏览一遍,将它放到夏宸溢面前,指着某版面的军事战报,道:“看看,你有什么想法?”
      夏宸溢瞅都不瞅,喝下一口牛奶:“我又不是政治家,军事家,将来也不去打仗。”
      “商政不分家。”
      夏宸溢停下动作,语气僵硬:“我真不应该答应我爸,为了让你监督我就让你和你妹妹搬到我家里来。栀雨成天往她的舞蹈团跑,我都见不找她!”
      “你这话,是在讨厌我吗?”
      “不是!”他立马否认,顿了会儿又说,“我不喜欢这样的你。”
      “你早晚也会是这样。”她讽刺,在这样的时代里,动荡不安,会使人迅速成长,保护自我,“到那时候,你难道要讨厌你自己吗?那得有多痛苦?”
      夏宸溢无法反驳,板着脸吞了一口面包,板着脸领着他的小跟班儿去了商场,板着脸给栀雨买了束蔷薇送去,板着脸在某西餐厅吃了午饭,板着脸去钓了一下午的鱼,板着脸回到了家。
      夏老爷子已在那儿等候了。
      “先来吃饭,待会儿有事跟你们说。”他招手。
      “哦。”
      夏宸溢脱去外套,朝老爷子和江栀雨笑了笑,轮到江澍音的时候又板着脸。
      “宸溢哥哥,你心情不好吗?”江栀雨问。
      “没有呀,怎么会?”夏宸溢笑着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跳舞多辛苦,你要多吃肉。”
      “不对,你今天送蔷薇来的时候,明明板着脸!还有,我才不要增重!”她撅着嘴,将那肉利索地放到江澍音碗中,“姐姐,你才要多吃点,夏宸溢他什么本事也没有,全是你一个人担当,多辛苦!”又朝夏宸溢翻了个白眼,惹来一阵笑声。
      夏老爷子看在眼里,欣慰地点头。

      书房古朴,但因为夏老爷子的缘故,显得有些严肃。两旁的架子上除了摆些古籍,还放着不少明清时期的青花瓷器,青玉雕品。丫鬟将沏好的新龙井摆上,鞠了一躬便退出去。
      “爸,你要说什么事?”
      老爷子不紧不慢抿一口茶:“小溢,你挺喜欢栀雨丫头的吧。”
      此话倒是出乎意料,一旁的江澍音隐隐预感到了接下去的一切。
      “是……”
      “这样……”夏老爷子思量着,看向江家两人,“我和你俩的爸爸商量过,都觉得小溢和栀雨丫头很登对,婚事……”
      “爸,你说什么!”夏宸溢立马跳了起来。
      “不行!夏伯伯,我死也不要跟他结婚!”
      夏老爷子说:“诶,小孩子说什么死不死。我只是跟你们说说,听听你们的意见。”
      江栀雨急道:“夏伯伯,这没什么可讨论的,我是绝对不会嫁给他的!要嫁就让姐姐嫁!”
      “不行!”夏宸溢拍桌,指着江澍音,“我娶一个歌女也不会娶她!”
      江澍音:“……”
      “那……澍音丫头,你觉得呢?”
      “他俩……挺好。”江澍音说得有些牵强。
      刚开始的预感印证了,而她又能说些什么呢?自己在江家的地位绝对比栀雨重要,但在一开始夏老爷子就提到栀雨,显然,自己是被排除的。她不能说“这两个人不合适”,不能说“我喜欢宸溢”……顺应长辈的意思,在她的思想中不知不觉已根深蒂固。
      “姐姐!你明明知道我……”
      “我只是担心,,夏宸溢每次说喜欢你,是不是真心的。但不论如何,他喜欢你总要比我多吧?况且不说他现在怎样,但若再磨砺三五年,又会是另一派气象。”
      江澍音看夏老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余光瞥到夏宸溢一脸阴沉。但无暇多想,因为夏老爷子又说了句惊天动地的话:
      “好啊!既然你俩互相喜欢,我看这婚是成了!改日我给老江提亲去,商量个吉日就把这婚结了吧!”
      说完便转身出去,三人还未来得及任何反驳。
      “这事未免……”
      “太突然了。”
      着实。江澍音想。
      像是计划好的,但为什么她就不算在内呢?难道只是因为知晓栀雨和夏宸溢互相喜欢?夏老爷子不是那种为人着想的人,唯利是图是商人的本性,就算有叶非的前车之鉴。

      注定是个无眠的夜晚。江澍音拉开了所有窗帘,任凭清冷的月光泄了一地。
      当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几百个来回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打开一看,竟是夏宸溢,身着一套黑色的修身西装,里面穿了件……花衬衫?
      江澍音嫌弃道;“啧啧,你穿成这样,找我干什么?出去吗?”
      “在你眼中我就这么不值吗?”他语速极快地反问一句,不过江澍音没听清。
      他又说:“我就知道你也睡不着,来吧,换上你漂亮的衣服,咱们出去散心!”
      独自一人胡思乱想倒不如把烦恼抛却脑后,尽情散心,想着这,她便同意了。
      可当歌舞厅令人眼花缭乱的灯光从一个人身上移向另一个人来回跳动时,她立刻又后悔了,整个身子往外衣里缩了缩,埋怨地瞅了夏宸溢:
      他见后打趣儿道:“哟,亲爱的澍音姐姐,你是怕了吗?”
      “……”
      当江澍音被夏宸溢拉到舞池里转了不知多少个圈之后,她再也受不了了,扶着晕眩的脑袋摇摇晃晃地找了个清净的角落坐下。待到清醒时再去寻找夏宸溢的身影,果真见到他被一群女子包围住,笑得格外灿烂。
      灿烂?她不知是什么原因,总感觉那笑并没有发自他的内心。
      “这位漂亮的小姐,能否请你赏脸与在下共舞一曲?”
      江澍音转头看见一张陌生的面孔,婉拒道:“真不好意思,我的腿不方便。”
      “是不方便呢,还是不愿意?方才可看见你和那小男人跳得正欢啊,怎么,他不理你了,你就不高兴了?”
      江澍音只笑不语。
      “就跳一只吧!”说着那人伸手抓起她的手臂。
      “真的不方便,不好意思。”她挣开。
      那人瞬间恼了:“嘿,你这小丫头还给爷摆脸色?你知道爷是谁吗!”
      “你想怎样?”
      他粗鲁地硬是将她从沙发中拖起,拽着她走进舞池:“你不跳,也就偏让你跳!”
      “给我放手!”
      迎面过来了五个男人,显然是跟这人一同来的。其中一人嬉皮笑脸:“哟,来都来了,不跳一曲怎么对得起自己呢?”引来其余人放肆的笑声。
      “喂!你们!”
      夏宸溢!
      “嘿,哪儿来的小子?”
      “小子,你活烦了吗?”
      “哼,活着是挺烦的,所以要找点乐子啊!”夏宸溢笑,慢条斯理脱下西装外套,卷起花衬衫袖口。
      “敢和爷抢女人?呵,兄弟们,上!”抓着江澍音的男人大声令下,那五人便一齐冲向夏宸溢。
      但见他俯身挥拳,正中肚腩;另一人的手打上他的背,他顺势借力一摔,那人便倒地惨叫;左右躲掉两拳,飞腿一扫,又倒了两个;最后一个被他一拳正中鼻梁,鼻血直流。
      其余人见此状况,胆小的统统逃开,最后还留下十几个人,便是这男人的手下了。
      夏宸溢趁其惊讶之余一把揽过澍音在怀里。
      “你搞什么!还有这么多人你还想打吗?”他在他家耳边责骂。
      “当然是要保护你啊,不然呢?”他亦轻声耳语。随即蜻蜓点水般吻过她的双唇,笑道:“亲爱的,你放心吧!”
      “喂……”江澍音来不及脸红,也来不及反驳,这场厮打便开始了。
      没有刀枪剑戟,没有枪支弹药,在眼花缭乱的灯光下,夏宸溢如同猛虎,用最原始的攻击方式,一拳一拳打在那些人身上,动作敏捷,力道残暴——江澍音自认为了解他,却也从来没有看到他这副模样。
      就当是疯狂一次吧,然一人对十几人终究是以卵击石,惨败而终。江澍音道出身份,左右威胁了几句,也求得两人全身而退。

      江澍音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家药铺买了些药,一边给夏宸溢消毒一边责怪说:“你既然知道不是他们的对手,说出身份不就行了吗?就算他们不信也不敢再动手了,何必搞成现在这副模样?你明天要怎么对你老爸解释?”
      “你应该知道这家百乐门不是你家开的也不属于我家……我来这儿,就是不想让他们知道。本来想着叶非那小子以前教我的几招都没什么用处,正好可以试试,谁知道他有这么多人!况且……”他变得一脸委屈,“我还不是为了你嘛!”
      “一定是陪你练的那些伙计都让着你,才让你以为自己很厉害!”
      江澍音笑,加重手中的力道,惹来夏宸溢鬼哭狼嚎:“轻点呀老巫婆!”
      “知道痛了?”
      夏宸溢好一阵没说话,等到药快抹完了,才幽幽地说了句:“真的一句温柔的话也不会讲,亏我那么爱你。”
      “嗯?”这次江澍音倒是听清了,却不知道怎么回话。
      “别一副这么凝重的表情,你没有听错……”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来的,他的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眼睛盯着地面,面部僵硬。和他一贯表现出来的作风极不相符。
      见江澍音还是不说话,便小心翼翼问:“你呢?你也是这样吗?”
      路灯昏黄,暗到可以将一个人的心变得冰冷。过了好一会儿还是得不到回答,他只好说:“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既然这样,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江澍音跳起来,急道:“胡扯!你知道什么!”
      “诶?急了?”夏宸溢顾不得嘴角的伤口笑起来,“一定是这样的!我就知道!”
      江澍音愤愤闭眼咬牙——还真是被他猜中了。
      猜吗?她一直以为,只要她不说,夏宸溢就永远不会知道,没想到啊……不知是碰巧,还是她的心思夏宸溢早就看透。
      “那江栀雨怎么办?”
      “小澍音,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但这跟我和你,是不一样的。我们明天,去和爸爸说吧?”
      “好。”顿了一会儿,她又说,“刚才你说的话,我还想再听一遍。”
      “啊?哦……老巫婆轻点!”
      “喂!”江澍音一掌打上去。
      “嘶——”夏宸溢痛苦地蹙起眉。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
      “噗嗤!”
      “夏宸溢你耍我!”
      他将她揽入怀中:“好啦……澍音,我爱你。”
      “嗯……我也是。”
      路灯经受不住煎熬“啪”的灭掉,然而月色皎洁,风声瑟瑟,就这么彼此依偎,尽在不言中。

      这晚的事情还是被两家家长知道了。原来那领头的男人是当地警卫局局长的公子。过了几天,夏、江两位老爷子找了夏宸溢和江澍音去谈话,时间长达了一个下午,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是自那日之后,这两人的关系变得冷淡了,也恭敬了。
      而另一边,夏宸溢和江栀雨一个月后的婚礼,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当中——像是赶着去抱孙子,连订婚都省去了。
      江栀雨死活反对了十来次,还是无效。
      婚礼前一夜,待所有人都睡下后,江栀雨到了江澍音的房间。
      “姐姐,有些事我想了很久,但我还是想说——趁还来得及后悔之前。”
      江澍音拉开房间厚重的窗帘,一个月之前有一样的月光洒进来,只是时至今日,心境不同了。
      “姐姐,你知道我为什么明知道不可能还屡次反对吗?因为我知道,夏宸溢喜欢你,你也喜欢他!”她斩钉截铁,字字见血。
      “他每次说喜欢我,但我其实很清楚他是把我当妹妹一样看待的,每次说的时候,那都是气话!他在气你啊!
      “他每次送来的是蔷薇花不是玫瑰,每次都是十一朵,别人还以为他是多么喜欢我,可我知道那是姐姐你喜欢的花!我喜欢兰花,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他和我说话时,每次说到你,他的心情就会变好,好的太明显了!
      “他有时候大喜有时大悲,这都是因为你有时夸他,有时责骂他。
      “他一直在努力,当然这你也知道。可是你不知道,他这么做,并不是受了叶非的死的刺激,他完全是因为你!他想让自己变得强大,变得更好,这样他就可以配的上你了!”
      江栀雨每说一句,江澍音都惊骇万分——栀雨说的全都是夏宸溢,却是一个她完全不了解的夏宸溢。她和夏宸溢相处那么多年,直到上个月的今天之前,她一直以为夏宸溢喜欢栀雨。原来她一直没有把他看透,而别人,却可以将自己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可这又能怎么样呢?有些事情,是注定不能做的;有些人,始终定不该去爱的。
      最后,江澍音只好无奈道:“你比我了解他。”
      “姐姐!他喜欢的人是你不是我!”
      “可他将要娶的人是你。”
      “姐姐!你为什么不承认?”
      她叹了口气,说:“原因……也很简单。栀雨,我不是你的姐姐。”
      那次长达一下午的谈话,其实总结起来也就一句话:江澍音,你是夏宸溢同父异母的亲姐姐。

      次日,隆重盛大的婚礼如期而至,似乎每个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婚礼按照中国的方法办,古色古香,没有雪白的婚纱裙,有的只是喜庆的大红。
      江栀雨凤冠霞帔,盖上了红盖头,薄纱质地的面料勾勒出她明艳的轮廓。夏宸溢身着红黑相间的外衫,帽子上插了两根红羽毛。
      而江澍音,平生第一次穿上了旗袍,鲜红的色泽,银线的绣花,配上翡翠的碧色,极致的发髻,好生美丽。
      至少看上去,还是喜悦的吧?
      戒指还是要交换的,江澍音捧着盒子走到两人中间,微笑着看夏宸溢将戒指小心翼翼拿出,缓缓套上了栀雨的无名指。
      这过程缓慢得像是过了千百载的转世轮回,又好像每一世,都擦肩而过那样悲伤。
      夏宸溢笑中带伤,无泪凝噎:“谢谢你,姐姐。”
      江澍音亦是如是而笑。

      年少轻狂的笙歌终会落下帷幕,留下的,却是深藏于心,难以泯灭的一生的哀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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