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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   月晦星明,青玦独坐在假山的小亭之上,手中依然在下意识地摩挲着那块玉玦。曾几何时,同样明亮的星光下,自己在这里独坐等待,心情却与此刻大不相同。那时候,自己总以为这一生的幸福便在这里,有父母之命,有相濡以沫,君有情妾有意,最多也不过就是学夏彤和朱影,同生共死。哪里料想得出来,短短数月,竟然会到这个地步?
      天意弄人。
      青玦仰首望天,星空还是当初的星空,人也还是当初的人,为什么心境里便多了那么多的不同?这一切,不知道还能不能挽回?又该如何挽回?
      就算他放弃拂衣,只要自己,自己就能接受吗?那种背叛的感觉,太深刻。也许是自己付出得太多,太过执着,却也期待着对方能够同样多地付出和执着。原来归雁说的的确不错,太过执着,穷则生灾。我真的没有给自己留后悔的余地,而现在,我已经无路可逃。
      眼泪早就不流了,胸口里堵得几乎无法呼吸。整颗心都在颤抖痛哭,却偏偏再流不出眼泪。
      那个人,根本不敢再去想起他,只是,难道自己不应该想想将来如何?
      将来如何?将来如何?是啊,将来,我能如何?
      留,似乎是唯一的答案。我早就厌倦了漂泊,本以为这里便是今生的家了,可是,为什么现在却觉得如此陌生?
      不如还是去漂泊吧,得不到一个完整,我宁可不要,只是,这一生啊,何时才能忘记这一段如烈火焚林般的执着?爱得太多,太满,自己竟然从未想过别的可能。要到何时眼中才能看到别的男人,就算看到,心中也再容下下了吧?既然如此,还要走完这一生做什么?
      青玦痛苦地闭上眼睛,把玉玦死死地捏住,手心里阵阵刺痛,却远比不上心里的伤痕。
      不,这一生,我只要一个夏橼渊。没有他,我宁可去死。

      更深露重,橼渊站在山前的树影里,凝视那个亭上的女子。依旧美好,依旧让人动心,依旧在暮春的和风中衣袂翩然,自己对她的爱,其实从来不曾改变。
      就算在误会拂衣便是那未过门的华家女子时,青玦也一直在自己心上,正如曾对归雁所说,不管有没有那个华家女子,自己是一定要娶青玦的,遇到拂衣之前如此,遇到拂衣之后依然如此。
      星光渐暗,日生残夜,青白的天际现出第一丝艳红的霞彩,那个傻女子已经在亭上坐了一夜。橼渊心里越来越痛,愧疚与怜爱交织在一起,却让他根本无力抬步拾阶。他知道,她不是在等自己,她只是不想回去罢了,或者,不知道该回哪里去。从自己要南征时开始,青玦便没少受折磨,军中立威,南下遇刺,大理求医,小楼夜火……自己或昏迷,或被那个误会蒙蔽双眼,好久了,竟然没有跟她好好地相处,哪怕一回。她便总是这样一个人孤单地过吗?难眠不休吗?只见她喝酒,没见她吃什么东西,她却从不憔悴,从不顾影自怜,来来去去,只是一个冷漠身影,就连在众人云集的时候,给人的印象也是飘泊。
      橼渊微微抬起双臂,这双手,能否还能给她和从前一样温暖的怀抱?

      朝阳射出的第一道光芒晃痛了青玦的眼睛,这种温暖太炽热,反不如星光的温和可亲。青玦长叹,从亭上飘落,缓缓地向山下走去,却猛地停住脚步。
      一袭青衣的橼渊长身玉立,在晨风中静静站在山前,默默地看着自己。他脚边的青草叶上挂着晶莹的露珠,在晨风中轻轻颤动,就是不肯落下。那张俊美的脸上是自己熟悉的坚毅神情,他想做的事情,从没有人能拦得住。
      青玦只管低着头,心中却痛了起来,这个人才好了多久?每次都是还没有大好又遇到新的劫难,这会儿却又在这湿寒的地方傻站。自己没能听到他的脚步声,只怕也是在此站了一夜。
      草叶上的露珠终于掉落,面前那人俯身摘下一朵暮春的黄色雏菊,轻轻吹去上面的露珠,走上前来。那双坚定的手抬起,温柔地抚摸自己的黑发,将那朵雏菊插到了鬓旁。
      青玦有些神经质地让了让,那双手却颤抖起来,紧紧地把她拥入了怀中。
      青玦想逃,想拔剑指着他叫他滚远一点,想狠狠地踹他一脚,再几个起落窜出围墙去,再不回来。可是,这个怀抱好温暖,已渐渐陌生的院落在这种温暖之下,也居然再次有了家的感觉。
      两人都不说话。青玦把头贴在橼渊的长衣上,那上面有股新浆洗过的味道,却被一夜白露浸出了春的馨香。橼渊轻吻着青玦的长发,春夜晚风依然寒凉,那发丝早就被冷风吹透,他很想把自己的温暖都传过去,让那颗伤透了的心再活泼泼地跳起来,再露出些带点促狭,有些狡黠的笑容。
      阳光明媚,晨鸟高叫着掠过,风里是繁花的浓香。一眨眼,原来冬天早就过去好久,春都快要走到了夏。
      橼渊轻轻放开青玦,“我们去吃点什么罢。你怕是有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青玦点点头,橼渊身上的衣裳看上去有些别扭,没有一点文饰,顶口和袖口上都是光光的,就如没有完工一般。她想了想,面上微微泛出点红晕来。这件衣裳是自己做的,自己不会刺绣,光是把一匹青缎裁开再缝起来,便几乎要了命。这还是在竹楼起火之前缝的,那时橼渊中毒刚醒,还不能起身,自己便坐在榻前守着他。他睡着的时候一针一线地缝,虽苦犹甜。
      第一次做衣裳,裁得不好,针脚也不太齐,做好之后便没给他,后来也不知扔到了哪里,没想到居然是这人偷偷地藏了起来。青玦鼻子微酸,一直堵在胸口的委屈终于化作泪水流了下来。
      橼渊平静地再把青玦拥入怀中,拿出一块帕子来,给她擦干眼泪,“别把我的新衣裳弄脏了,人家缝了拆,拆了缝地做了好几天才弄出来。我今天才第一次穿,你要弄脏了就罚你再缝一件。”
      青玦扑哧一声笑出来,“休想!”
      橼渊很认真地说:“就算现在休想,以后有得你缝。就算我的你不管,孩子们的呢?”
      青玦脸上挂不住了,“哪里来的孩子?谁说我会跟你生孩子?”说完之后脸更红了,恨不能挖个洞钻进地里去,橼渊可没说是自己和他的孩子,自己却偏说了出来,这害人不浅的呆子。
      橼渊终于笑了,他放开了一点青玦,望着她的眼睛,“青玦,嫁给我好不好?”
      青玦的笑容却被这句话冻住了,如初春早开的花遇上了冬日里的最后一道寒流,刹时凋零。
      她低下头去,“拂衣如何?”
      虽然早有准备,青玦的话还是让橼渊微愣,他叹了一口气,“拂衣会回大理去。”
      “就算她能忘得了你,你能忘得掉她吗?”青玦旧话重提,语带讥讽,让橼渊隐隐不快。
      “青玦,事情都过去了,不过是一场误会,你就宽容一些吧。”
      青玦默然不语,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抬起头来,“橼渊,我不管她如何,只要你能够忘记她,我就嫁给你。你对我来说太重要,我却又太小器,以至于做不到哪怕一丝宽容,我无法忍受我的丈夫左拥右抱,不管有没有怀孕,背叛都足以让我做出和白无垢一样的选择。要我嫁给你,你可能忘记她?”
      橼渊的脸上满是痛苦和挣扎,“青玦,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我要好好想一想。”
      青玦笑了笑,讥诮之色溢于言表,“你既然没有想好,为何还来找我?莫非你还不够了解我?我以为我昨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至于婚约,”青玦从腰间的香囊里取出那块玉佩,“我从一开始便知道你是我要找的人,之所以不告诉你便是希望你喜欢的是我,不是我的姓氏。如今,你我的父母都已不在世上,我们俩说了算,只要你情我愿,要结缡容易,要毁约也容易,都不过是一句话而已。”
      夜明珠在日光照耀下并不起眼,橼渊知道,一旦到了夜里它便会大放光华。也许,作为一个侯爷夫人,青玦并不见得会很合适,但她却是在所有危难中与自己不离不弃,相濡以沫的那个人。
      望着青玦手里的玉佩,橼渊也从里衣里解下了自己的那一块来,放到青玦执玉的手里。十九年之后第一次,两块半环形的玉玦合到了一起,圆满无瑕。橼渊的那条飞龙从云上俯下身来,望向青玦的明珠,眼里的神情,专注,真挚,执着。
      就像被那龙的目光所感,橼渊坚定地回答:“好,我答应你。”

      待两人去街前用过早餐回来,已是日上三竿。橼渊将青玦送至房门口,叮咛道:“早些睡吧,这些天下来你已经够瘦了。”
      青玦点头,替他扯了一下长衣的袖口,皱眉道:“让你换件衣裳再出去的,非要穿这件。要真让人认出来堂堂靖江侯就穿这样的衣裳上街,真是丢死人了。回去你也早些休息,完了还是换一件罢。”
      橼渊低声道:“你缝什么样的衣裳,我就穿什么样的衣裳,不但今天穿,以后还要穿一辈子。”
      青玦抬起眼来看看他,这个严谨的靖江侯怎么可能永远穿这样的衣裳,他是有些做作了点,不似往日风格。如此地想方设法哄自己开心,这心意自己如何不懂?
      她的眼里露出些笑意,“别对我这么好,我都快不认识你了。只要你记着答应我的话,我就跑不掉。别说给你缝一世衣裳,便是让我一世不喝酒,我也乐意。”
      被青玦戳穿,橼渊真是哭笑不得,这个傻女子啊,老是有什么说什么,一点不给别人留余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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