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坑姐

2、第 2 章

　　第二章

　　云疾你混蛋！大混蛋！
　　我红着眼，披了衣服，跟在管家后面。夜风凉飕飕，一点点吹散了我的睡意。这会儿是寅时一刻，正常人睡得最香的时候！我却要苦逼地去安抚一个发疯的傻子。
　　这让我不禁开始怀念云疾没傻的时候，就算夜里总要翻身，也从来没吵扰到我，后来干脆分床，更不影响睡眠了。
　　听管家说，他醒了之后就开始找我，管家说我睡了，他就开始乱叫，嗓子都哑了也不停，管家怕出事，所以才冒死把我叫醒了。

　　还没到卧房，就听到云疾的哭声。哭得断断续续，像是快没气了。声音倒是不大，不过仔细一听，分明是嗓子已经哑了，出不了声还硬嚎着。
　　等到了屋里，走近了些，才听到那些喑哑的气声，仿佛是费劲地抽着破风箱，从人耳朵一直刺到心里。

　　不仅声音嘶哑，他的眼睛也肿成了起来，睫毛沾湿一片，眼角到耳根两侧有明显的泪痕，还在淌着泪。我让人倒了杯水，亲自喂给他喝。他似乎渴得厉害，喝得又快又急，我忙吩咐再倒了一杯过来。躺在床上喝水容易呛，我只能一点点地慢慢喂。

　　之后，为了能安稳睡觉，我在他床上加了个枕头，睡在他旁边。他又一定要抓着我的手才老实，我狠瞪了他几眼，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地改抓被角。

　　一觉到天亮，云疾先醒了，就把我也给整醒了。我坐起来准备起床梳洗，云疾又扯着不让我动。我起床气发作，怒了，一巴掌拍开他，凶道：“放开。”
　　云疾怔了怔，显然听懂了，一脸黯然地垂下眼眸，放开了手。我绕过他爬下床，垂云追雨上前来替我更衣，伺候我洗脸漱口。云家的下人也到床前服侍云疾起身，但是云疾照旧不让人碰他，还打翻了脸盆。

　　云疾的贴身小厮欢晴无奈，跑到我面前跪下。我瞪眼，怒道：“难不成我来服侍他？”
　　欢晴连连摇头，道：“夫人您……您要不试试哄哄老爷？”
　　我虎着脸到床边坐下，对云疾道：“洗脸漱口，听话。”
　　云疾别开脸，沉默不语。

　　我瘪瘪嘴，决定先吃了早饭再来进行长期抗战。可刚站起身，又被他抓住衣角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下次一定要随身带一把剪刀，剪掉所有的衣角！

　　“洗脸！漱口！穿衣服！”我命令他，然后扯紧了衣角，以示威胁。
　　大概对抗了一小会儿，云疾松手，乖乖听话。欢晴他们也松了口气，只有我觉得快要神经衰弱。可更让我崩溃的在后面，云疾居然蠢到把漱口水都吞了！欢晴他们和云疾说不通，只好又来求我。我耐着性子，倒了杯水，做了个示范，一步步教云疾漱口。
　　漱完口，云疾想抓我的袖子，被我瞪了一眼，缩回手去。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见我要走，急道：“别走！”
　　“你真傻还是假傻？”我坐好，双手抱胸，“你如果不想休我，咱们还可以谈谈。你放心，就算我回了家，成家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向云家出手。”
　　云疾愣愣地看着我，半晌，哑着嗓子又道：“别走。”
　　“我不走，我们好好说话。你是不是后悔了？你跟我说声对不起就算了。”我这会儿已经渐渐冷静了下来，如果云疾真的是装傻为了留住我，他也做的够多了。
　　但云疾像是听不懂人话，重复道：“别走。”
　　我大怒，吼道：“说对不起！”
　　云疾缩了缩，像是被我吓到，眼眶又开始发红，眼泪打着转，哽声道：“对不起。”
　　如此轻松收获道歉，我有些怔忪，继而长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道：“好吧，我暂时原谅你。”
　　“别走。”
　　“不走！我不走！欢晴，过来给他穿衣服！”
　　我真是要被气死了！

　　风吾捧着衣衫上前，欢晴开始帮云疾更衣。为保证云疾情绪稳定，我在床头干守着，还是垂云机灵，给我端了张小凳过来。等我坐下时，欢晴正在给云疾围上腰封，云疾皱着眉，好像不大舒服，不时用手去推腰封的边沿。
　　“欢晴，松点儿。”我忍不住吩咐道。
　　欢晴动作顿了顿，转过身道：“夫人，平时都是这样，不弄紧老爷坐不起来。”
　　“他还病着呢，又不用下床，待会儿身后多垫点儿就行。”
　　“是。”欢晴应下后给风吾使了个眼色，风吾忙去取来靠枕。

　　垫好靠枕，欢晴扶着云疾靠坐起来，屋外已有下人送来早餐。
　　“自己吃，没人喂。”吃一堑，长一智，我再不会给自己挖坑了。
　　云疾点头，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为防喝漱口水的事情再度发生，我依旧守在床边。风吾端了张小机过来，搁在我与云疾之间。我拿起筷子，云疾学我，却不得其法，有些着急地要乱动。因为怕他摔着，欢晴忙到一边扶住他，我牵起他的手，温声道：“教你，别乱动。”
　　说着，我握住他的手，掰着他的手指让他拿稳了筷子，再引导他夹盘里的食物。
　　开始，他的手不太稳，但好歹用了多年的筷子，身体记忆还算有点儿，不一会儿便掌握了方法。

　　饭后，欢晴帮云疾揉胃，管家进屋问我下一步怎么办。
　　我不悦道：“什么怎么办？他不能理事，你们能处理的就自己斟酌，不能处理的就交给我。他每年都要病上一段时间，也没见你们多乱啊！”
　　“可是……要是……”管家欲言又止。
　　我冷笑一声，道：“要是一直好不了还有我在。你们急着造反么？”
　　管家连忙摇头，道：“要不要再请几位大夫来看看？”
　　“那是自然，你去安排。”
　　“是。”

　　不一会儿，早晨的药煎好送了上来。云疾喝了一口就吐了，摇着头怎么也不再喝。
　　“先劝，不听劝就给他灌。”我皱眉，这还不简单嘛。
　　等他不傻了一定会感激我此时的决绝，否则，因为纵容他而拖延治愈时间，他估计会更生气吧？
　　“啊？”欢晴显然很担心灌药的后果，但是他也不想想，哪有小孩子甘心喝药的？

　　等等，小孩子？
　　哼哼……原来是这个行为模式啊。
　　“垂云，去拿点儿点心来。”

　　不一会儿，一盒花花绿绿的点心摆到了云疾面前。他眼睛一亮，伸手就要拿。
　　哈哈哈哈哈哈，云疾啊云疾，没想到你竟沦落到这种地步，变成一点儿点心就能哄诱的傻子啦！
　　想当年，七岁的时候云疾就不爱吃点心了，每每得到的功课奖励都便宜了我。

　　“先吃药。”我笑眯眯地哄诱道。
　　他显然知道药是指刚才那种超难喝的东西，于是有了犹豫。
　　我不着急，在他面前晃了晃盒子，让香味儿散发出来，视觉嗅觉双重诱惑。
　　终于，云疾吞了吞口水，痛苦地点了点头。

　　“快点儿一口喝完就不苦的。”我给他提供建议，也不确定他能不能懂。他现在傻的很有水平，有些话能懂，有些话不懂也装懂。为了防止他反悔，我帮他扶着碗，推着他一口干。结果喝得太快，他有点儿反胃，差点儿全吐了。
　　喝完药，我又让他漱了口，再来挑选点心，却不想他居然贪心地抢了一盒走。

　　人傻了连口味都会改变啊？
　　只见他满嘴的点心渣子，吃得不亦乐。我拿帕子帮他擦了擦，望着他傻不拉叽的吃相，想起他以前总是板着脸扮成熟的严肃模样，又觉得有点儿难受。
　　突然，他停了下来，恋恋不舍地看了看盒里剩下的大半点心，然后把盒子塞给了我。

　　天！我能说不愧是云疾么！居然知道节制！
　　神呐！他连傻了都知道节制！

　　“要我帮你收着么？”说罢，我准备交给垂云收下去。可云疾摇了摇头，把盒子抬高送到我的嘴边。
　　我一愣，缓缓道：“你要给我吃？”
　　云疾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在了点心上面，好像很挣扎。
　　笨蛋……谁要和你抢啊！
　　你爱吃就给你呗！

　　这时，记忆里某根弦忽然被触动。
　　曾几何时，有个比我矮了一头的小孩儿也是这般说着——“你爱吃就给你呗！”
　　他看也不看那点心盒子，只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眼里有着惯常的骄傲和一些我不懂的情绪。明明可以把功课的奖励换掉，哪有傻瓜会特意去收集一堆不喜欢的东西送人啊！
　　……或许，云疾从来就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不爱吃点心。可是，他也从来没想过，其实我并没有那么爱吃点心。

　　我放下盒子，把云疾揽进怀里，给了他一个满满的拥抱。都不记得上次是什么时候了，这样抱在一起。他出事后，我们的关系就仿佛崩紧了弦，他像是一定要在我身上找到背叛他的线索似的，抓住一切机会冷嘲热讽，恶语相向。
　　整整十年，结为夫妻的我们居然连一个温暖的拥抱都不曾有过。
　　说出来谁信呐！只有云疾这种极品丈夫才能搞出这种事吧？！果然要休书是对的！
　　他如果不傻，我就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