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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青山大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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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冰彦缓缓站起,沉声答道:“马车是在下的,请问这位姑娘有何指教?”
“你是许忍!”那女子柳眉一竖,蓦地右手一沉向地面虚按,身子已凌空而起,疾飞如箭,横穿而入,飞射入内,人在空中,一柄长剑蓦地伸出,快如闪电,分心便刺。
楚冰彦不慌不忙地伸手将我一揽,双足点地,足底如轮,飘滑而退,长剑便即刺空。只听得砰砰几声,那女子收势不及,力道已尽,从空中堕下,落在桌上,将桌上的茶碗杯筷扫落一地。
众人惊呼之声迭起,立时起身发足狂奔,显被吓得不轻,饭庄里一片混乱,人影纷乱,刹时间饭庄里的人群跑了个精光,只剩一地歪倒的桌椅和跌碎的杯碗。
“恶贼,别走!你站住!”那女子顾不得形容狼狈,翻跃而起,狠狠地看着我们,手中长剑斜指,便欲再度扑来。
“你是谁?为何不问清楚便胡乱出手?他根本不是许忍,你认错人了!”眼见适才还整洁热闹的饭庄,转眼空旷、人影皆无,只余一地狼藉,我顿觉无力,不由蹙眉。
“没想到你们这么没胆,一路躲躲藏藏,落荒如犬,既被我识破,竟连自己的名字也不敢认!”那女子俏丽的脸庞布满寒霜,口中冷哼一声,轻蔑的说道。
现在的人全这般自以为是么?都已经说了是认错人,竟没有人肯相信我们,怎么每个人都是上来就动手,全不给别人机会解释?江湖人的思考方式实在让人不能理解。
那女子咬紧了嘴唇,长剑一抖,在空中顿时飞快的闪出数条银色的光练,剑身如银色的长蛇,向我们缠落,楚冰彦脚下轻挪,揽着我的腰侧,向侧里滑开来去。
砰砰几声杂乱的声音响起,长剑收势不及,挑飞了一张桌子,那桌子横飞几尺后砸落在地上,哗啦啦碰倒一地的桌椅。
“他姓楚,我姓宿,与你口中的许忍、萧花全不相同,请姑娘千万不要认错。”见她如此凶狠,我不由暗暗心惊,急忙开口解释,娇滴滴的大美人儿,怎么打架时却这般凶狠?啧,也太毁美人儿的形象了。
那女子眼光盯着我们一瞬不瞬,手中长剑如风,一阵疾刺。
楚冰彦揽着我左闪右避,并不还手,任剑风数次在我们脸前胸口堪堪划过,毫离之颠,凶险万分。
“拔出你的刀,我们比划一番!”美人儿越发激怒,咬紧银牙,从口里挤出几个字,手中招术越发狠辣,剑风凌厉,迅如奔雷。
楚冰彦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女子,也不答话,伸臂将我护在怀里,身子轻飘飘的飞了出去,落在屋外。
“恶徒,别跑!”那女子见我们已经飞出棚外,神情不甘,顿得一顿,口中轻吒,揉身便追。
楚冰彦本不欲与女子动手,才一味忍让,此时见这女子穷追不舍,不觉面上一沉,放开手臂,转头对我说道:“星儿,你先上车。”
看来午饭是吃不成了,真倒霉。我心情奇差,转头便走,爬上了身侧的马车。
我坐定身子伸头望去,只见一团红影在空中上下翻腾,围着楚冰彦周围急转,红色的身影里寒光迸现,剑影如电,源源不绝的向楚冰彦袭落。
楚冰彦凝立不动,手握长刀,合鞘向外,轻描淡写的微微抬臂轻格,便已封住对方如风而来的凌厉剑光。
那红衣女子见状,神情急迫,越发将一柄利剑幻化如幕,将楚冰彦全身罩笼!
叮——
一声金属碰击的长鸣,纠缠的两条人影猛地急分,红衣女子的身影向后飞退,足足跌出了丈许,才堪堪立住,目光瞪视着楚冰彦,神情又惊又怒。
楚冰彦长叹一声,缓缓说道:“在下并非许忍,姑娘何必苦苦相逼。”
“这马车带着江州的印记,你们不是许、萧还会是谁?”那女子全然不信,盯着我们,眼中带着狠厉的痕迹。
“从江州来的马车多了,这路上每天经过的少说也有十几二十,难道姑娘只认得马车,见到所有的马车都要上去乱杀乱砍一番么?”真不知他们到底有多大的仇怨,可笑连本尊都不识得,便已经一付恨意滔天的样子了,江湖人真够奇怪,素不相识也能结怨,这许忍和萧花还挺会闯祸的,净惹上一些没脑子的侠女、大侠。
那女子转头对我冷冷瞥视:“他善使刀,身手不凡,从江州而来又在此地出现的使刀的高手,只可能是许忍。”
简直不可理喻,这也能算理由?难怪都说江湖恩怨多,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我看是因为有人的地方,便有人无事生非,“这位姑娘,刀和剑是世上最常见的兵器,携带方便,易于操控,价值低廉,到处都有,可随意便购得,不是只有江湖人会佩刀,就是赎夫走卒,商旅行人,寻常百姓农夫带刀的也比比皆是,你如何便认为只有许忍佩刀?”
那女子被我一噎,怔了怔,说不出话来,一双美目在我们身上打量许久,疑惑道:“你们真的不是许忍和萧花?”
“你口中的许忍我也曾听人说过,似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物,我们若是许、萧,又何必和你啰嗦?一刀杀了便是,哪来的这许多费话!”我心中厌烦,当下口中便不留情。
她脸上一红,手中的长剑僵在空中,放也不甘举也不是,尴尬之极。
楚冰彦静静转身,不再理会犹在原地发愣的红衣女子,抬步上了车辕,策动缰绳便欲离去。
“等等!”她突然醒觉,红影一掠,闪身拦在车前,盯着我们问道:“你们不是许、萧又是何人?江湖中怎么从来不见听闻有阁下这等人物?”
“江湖么?可惜令姑娘失望了,我们并非江湖人。”我这话说得也不算浑赖,楚冰彦是朝廷命官,鲜少在江湖走动,我更连一点武功都不会,哪里算得上是江湖人?我们两个都没混过江湖,所以自然也不用以江湖人自居。
“姑娘若是无事,便请让开,不要挡路。”楚冰彦缓缓说着,手中缰绳一抖,那马便长嘶一声猛地向前奔去,红衣女子吃了一惊,急忙闪身掠开,堪堪躲过踏落的马蹄,怔怔的立在路边看着我们疾驰而去。
肚子好饿,我不觉心中憋闷:好好的一顿餐饭被人给扰了。我已经在车上啃了两天的干粮,一想到又得啃那些又干又硬的饼和咸菜,就开始气愤难平,产生怨念。
实在无聊,我从座上提起水囊喝了几口清水,聊解腹中饥渴之意,想了想,又伸手递了出去,说道:“楚大哥,你也渴了罢?喝点水罢。”
楚冰彦脸色温和,转过头来微微一笑,将水囊接在手里,不知何故,却迟疑一下,目光在壶口凝了片刻,黑眸轻瞥,匆匆在我脸上扫了一眼,这才仰头去喝,我心中疑惑,莫明所以,待他饮毕递过水囊,便接过来动手扎紧壶口之处,这才陡然惊觉,心中突地一跳,猛然坐回,一把扯落了车帘,慌乱羞赧,脸上已热烫如烧。
我正自羞窘,茫然伸指按在唇上,心中思绪纷乱、手足无措。忽听得楚冰彦在帘外朗声说道:“姑娘一路跟来,行踪诡秘,不知有何见教?”
“你怎么就一口咬定我在跟着你们?由此地去长野只有这一条官路,我爱走这里与你们何干?”声音娇媚,语气却蛮不讲理,不是刚才那个女子还能是谁?
我缓缓立起,扶着车窗探出头来,果见车后跟着一匹快马,马上红衣俏影,人美如花,笑意盈盈,一付你耐我何的模样。
马车突然一顿,硬生生刹住去势,后面的人措手不及,马蹄急奔,眼见便要撞上车厢,啊的一声尖叫,她急忙一扯缰绳,伸掌在鞍前一按,急跃而起,窜向前来,按上车板,回身一掌,那马便嗤溜一声,偏转了方向,我急忙将头一缩,那马便擦着车子驰了过去,险险地避过了马车。
红衣女子翻身落在地上,眼见马儿奔出老远,刹时没了踪影,不由怒不可遏,叫道:“喂!你怎么驾的车?要撞死人么?”
“哪里,这里道路狭窄,在下是想请姑娘先行。”楚冰彦缓缓说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毫无疚意。
“我的马跑了!你怎么赔?”美人儿发怒的样子竟然也美得不俗,别有风味,我不由暗生笑意,打量着她柳眉倒竖,怒发冲冠的样子。
“姑娘的马是从姑娘手里丢的,与我何干?”楚冰彦淡淡说着,也不理会,转头继续驾动马车。
“喂,你站住!”那女子气恨之极,不由跺足,眼见马车驰离,一咬牙竟拧身飞起,落在马车顶蓬之上,踏足前行几步,一闪身落上辕侧,她俯头看着辕座上的楚冰彦斥道:“你这人,害我丢了马,竟然连句抱歉也没有,也太过份了!”
楚冰彦目光一冷,轻喝:“下去!”伸掌便按。
“等等!”那女子一声惊声,闪身一错,滚入车厢,避开了楚冰彦如风的掌力。
楚冰彦见她跌入车厢,落在我身侧的地上,吃了一惊,神情一紧,急忙松了缰绳,回身便欲出手。
“等等,等等,且慢动手!”她忙不迭的从地上爬起,口中一连介地说道:“你们既不是许萧,我们便不是敌人,二位何必这般紧张提防?”
“你想怎样?”楚冰彦面沉似水,目光森冷,紧紧盯着她不放,浑身迸出冷冽的杀气,静静开口。
我默不作声,不着痕迹的一寸寸向里挪离,慢慢缩进车厢最深处。
她怔了怔,似乎被楚冰彦散发的杀气惊了一下,却仍旧娇笑一声,抿嘴说道:“很简单,大家既然同路,刚才又已经认识,何妨并做一处?你弄没了我的马,当然要带啊——”眼前黑影一闪,她不及反应,已被楚冰彦制住。
楚冰彦将她提在手中,冷冷的看着她惊愕的神情,伸指如风,闪电般点了她身上几处穴道。
我这才缓缓起身,走过去立在楚冰彦身侧,俯头看着她花容失色的俏脸,开口问道:“既然已经确知我们不是许、萧,姑娘为何还要一路追来,不知有何目的?”
她板起脸来,闭合了因惊愕而张开的朱唇,神情倔犟。
“不说么?楚大哥,将她扔出去罢,无聊的人,多半没有什么理由,不过是好奇我们的身份。”这女子来去如风,可以肆意张狂,让我羡煞,只是她对我们如此好奇地尾随刺探却让人不喜。
楚冰彦闻言拎着她项口的衣领将之提起,伸臂出去,便要向车外一抛。
“啊,别!”她惊呼一声,突然开口,脸色苍白慌乱。
楚冰彦挑眉,静静俯头看着她,手臂一顿,欲抛未抛,悬在空中。
“好罢,好罢,我并无恶意,我看二位多半也是为了青山大会而来,大家既然同路,何不认识一下,结伴同行。”
“青山大会?”我诧然开口,问道:“那是什么?”
她神情一愕,讶然说道:“你不会连青山大会也不知道罢?那你们来长野做什么?”
楚冰彦面色一沉,手中一松,她身子失去支撑,砰的一声掉落在地上,发出好大的声音。
“啊,你没事罢?”我急忙弯腰扶起她,奋力将她拖到坐榻上。楚冰彦真是不懂怜香惜玉,放手也不看看地方再放,这姑娘的脸都气青了,估计磕得不轻哪。
“痛死了,他怎么这样!就算松手,不能看个好点的地方再松么?”那女子神情愤恨,怒声咒骂。
楚冰彦哪里理她,自顾地坐上了辕座,头也不回地执起辕缰催动马匹。
“你是谁,青山大会又是怎么回事?”听这姑娘的语气,似乎这个什么奇怪的大会很有名。
“你们不是江湖中人?”那女子诧然问,仔细打量着我和楚冰彦。
我摇摇头,应该不是罢?我也说不清。
“怪不得连江南武林大会也不知道。”女子神情恍然,又好奇的问:“你们是从哪儿来的啊,就算不是武林人士,这事也不可能没听过罢?”
见我默然不语,她怔了怔,继续说道:“这样啊,这个青山大会呢,是金江以南武林人士举办的武林圣会,到时江南武林的所有高手和名门大派都会出席会议,可热闹得很哪。”
“有什么目的?为何要举办这种会议?”江湖人不是说大多都是独来独往的高手么,听说他们多半自恃甚高,根本不喜与人交谈,怎么还有聚会?
“解决武林纷争,共商武林大计。”瞧她说得还挺熟练,张口便来。
“无聊。”我嗤笑一声,暗自摇头。
又不是官府朝廷,有什么大计?依我看无非是一群无聊人士的聚会,居然还搞得如此盛大,能解决个人纷争?江湖人哪个不是打打杀杀过日,最不济也是你杀了他二姨,他砍了你三叔的,更不要说还有什么父仇子仇妻仇族仇等等等等,这种血仇开个会就能解决?夸大其词。
“你们不去么?他武功这样好,应该去看看。”
“你叫什么?”我问。
那女子偷看了楚冰彦一眼,神情忸怩,顿了片刻,才开口说道:“姬燕。”
嗯,名如其人,果然艳丽俏美,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姬姑娘武功出众,长得又美,真是难得啊。”我微微一笑,和声问道:“不知尊师是何门派,竟能教出姑娘这样年轻美丽的绝顶高手?”
姬燕听得我口中如此盛赞,又喜又羞,强捺脸上的笑容,偷偷将眼向车前一瞥,口中不由自主的答道:“我是霞云派的弟子,我师父叫张佑琪。”
霞云派?似乎听师兄们提起过,是个不小的门派,派里多收女徒,那些侠女侠姑也为血腥的江湖添了不少传闻和佳话。
“你们是谁?为何也来长野?”
“好罢,艳姬,与你相识真是愉快,不过,你该下车了。”我淡淡地说着,对转过身来的楚冰彦点头示意。
“什么?喂,不是说好了么,大家一起走,喂,你言而无信,啊——,放下我,喂!……”楚冰彦根本不理会她口中的叫嚷,将她提起来向车外一抛,就在她尖叫掉落的同时,几缕指风掠空而至,解开了她的穴道。
我探出头,眼见她身子在半空中蓦地一转,安然无恙地飘落在地,便即松了口气,向她点头微笑:“燕姑娘,我似乎看到你的马就在适才经过的地方,多多保重,后会有期。”
我也不想如此不近人情,不过这姑娘来历的真假还有待商榷,我又不会武功,和她一同呆在车里非常不妥,既无仇怨,一直制住她似乎不太应该,带走又还嫌累赘,所以只好将她放了。
听得她在车后一阵大声怒骂,我与楚冰彦只作不闻,相视一笑,驾着马车离开。
“星儿,你觉得武林大会如何?”
“闲来无事的话,去看看也无妨。”不过得先找到几位师兄再说,事隔几个月,师兄们也不知道还在不在长野,说起来萨埵教的分舵在哪里,我根本全不知情,连如何去寻心里也没有计效,不由为此发愁。
若是二师兄在此,必然知道长野分舵的位置,哪里还用我去费神?可是二师兄到底在哪呢?为何也不来医谷寻我?虽然楚冰彦一路照料我无微不至,但毕竟两人恪守礼法,始终客气疏离,许多事多半憋在心里,想要与之商议,却不知从何开口,全不似与二师兄相处时一般自在无间。
我长叹一声,担心二师兄的下落,再思及报仇之事,似乎一切渺茫、遥遥无期,不由心中抑郁,难过之极。
——————————————剧情分割线——————————————————
青山在长野城东五十里处,据说是埒国第一大山,山高万仞,深入云端,上有积雪,险峻陡峭,飞鸟难至。
青山大会的会址却是在半山的天然断峰之处,青山本是东西两峰,左侧那只山峰在半空处突然崩塌,形成一个横断的截面,直如一个平台坐基一般,放眼宽广,平坦如原,武林大会便是在这里举行。
我和楚冰彦乔装混在人群里上了山峰,只见那山峰处人潮如海,络缕不绝,比之庙会、祭天还要热闹,盛况空前。
人群正中建了一个高大的木台,离地足有数丈,远远便可望见台上一侧端坐着一排形象、装扮各异,年纪不一的武林人士。
只见台上一个胡须花白的老人站在中央,正神情慷慨激昂的说了什么,惹来众人不住的呼叫与拍掌,声音震耳欲聋。
我皱了皱眉,任楚冰彦将我带至一块巨石之侧,他对我说道:“你在这里不要走开,我去打探一下消息。”
我点了点头,眼见巨石上立得有人,正伸长了脖子,望着台上看得有滋有味,我便寻了一块石角坐下,四处打量周遭的众人。
木台上接下来便是一阵枯燥的打斗,一个接着一个,似乎还分了什么场次,台上刀光剑影、惊险刺激,看得台下众人兴奋狂呼,不住的为台上的某人呐喊助威。
我无聊的掩口打了个哈欠,已经开始困倦欲睡。
本不想来这里看热闹,无奈我们今早终于到了长野城时,才发现街上家家门可罗雀,万巷皆空,十分冷清,好不容易见到一个路人经过,这才打听清楚,原来城里的人全来参加这个什么青山大会了,城里根本没有几个人,在城里逛了半日而不得,我们万般无奈,只好再度赶到青山,希望在这里碰碰运气。
眼见台上一轮一轮打得热闹,我却看得百无聊赖,头颅也越来越低,眼皮酸涩,开始打起盹来。
蓦地,肩头被人轻拍两下,我陡然醒觉,心中一喜,转头问道:“怎么样,可有什么发现?”
只见一人立在身侧,轻袍缓带,神情似乎十分激动,看着我惊喜过望:“姑娘,果然是你,我们又见面了。”
我唬了一跳,猛地站起,惊问:“你,你怎么知道是我?”我已经仔细易容,自认除了楚冰彦无人识得出,怎么还会被人识破?
他淡然一笑,抬指遥点我袖中无意间掉出的半片铃寰,缓缓说道:“这银铃式样奇特,天下之间似乎只此一个,我又怎会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