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月》虚迷幻境

30、夜袭

　　“可是我听夜说，那里地处蛮荒，到处都是猛兽毒虫，很危险。”我不禁有些忧心。
　　“星儿，”二师兄不禁莞尔，俯唇在我脸侧轻柔一吻：“你忘了，我是习武之人，又怎会象寻常人一样怕这些东西？”
　　一阵凉风吹过，我不由打了个寒噤，缩紧了身子，看着窗外出神。
　　“在想什么？”他诧问。
　　“我在想三师兄和四师兄的下落。为什么一直打听不到他们的消息？”
　　“我去过分舵，那里早已没有人了，却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看来老三老四应该安然无恙，只是躲避了出去，你不要担心。”
　　我沉思片刻，缓缓点头：“这样也好，禄王等人捉的是我，若是三师兄与四师兄被我找到，反而不太安全。”
　　“没关系，星儿，我们终会相遇的，等解决了禄王，我们便可光明正大的去寻他们。”二师兄抚着我的发丝温声安慰。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本以为埒国地处江南，四季如春，没想到也会有落叶。”我起身拈起窗前飘落的树叶，幽幽说道。
　　“四季更替，乃天道伦常，世间万物皆不能免，呵，我的星儿怎么也开始感伤风物，悲春伤秋？”
　　我微微一笑，不再说话，怔怔地立在窗前，望着冰蓝色天空，那天蓝得澄净，却深邃、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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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想做什么？”楚冰彦面容阴沉，一把将我从床上扯起，一双黑眸晶亮灼炽，几要冒出火来。
　　也真是难为他忍得这般辛苦，我本以为他的耐性早已告傜，所以自从晚饭后回房，呆了一阵，便打发了二师兄去休息，自己却强打了精神，合衣半倚在床头候着，谁想他会忍得这般久，直到半夜，我已开始等得打盹困倦，他才从窗外跳进来，立在我面前冷冷的质问。
　　这间客栈早已被云龙堡整个儿包下，作为大会重要来者的会宾之所。晚饭时节，我和二师兄随着小二下楼，来到客栈的大厅里和众人一起吃饭，看到我们两人交缠紧扣的手指，风姬燕立时脸色铁青、难掩怒容，连晚饭也不及去用，便匆匆辞了众人回房而去。
　　众人也面面相觑，暗中偷偷打量我们两个，神情各异。
　　一顿饭下来，大家自是满腹心事，吃得沉闷无比，却只有楚冰彦一反常态，竟然从容不迫，安静闲适的进食，偶尔转头与风静涵交谈数句，似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一双乌黑的眸子低垂，那幽深的眸珠便被浓密的睫毛掩了，不露半点光芒，让人看不出是何种情绪。
　　可是我从他越发冷冽的气息中，感觉到了什么，不觉心中一沉，情绪纷乱，惴惴难安。
　　“什么？你说的是什么？”我想装傻，难得见到他这样失控的情绪，嗯，实在有点可怕。
　　“为什么只有一天的时间一切便天翻地转，你难道不觉得应该解释？”他逼视着我，带着怒气，不容我再回避。
　　“楚大哥，”我叹了口气，转开头去：“男女之情本就玄奥，我与二师兄自幼相识，久别重逢，感情突然无法抑止，自然而然的发生也毫不稀奇。你要我解释什么？我根本也无从解释。”
　　他神情一黯，咬牙道：“我不信，我不相信会是这样……”
　　“此事无关你信或不信，已成事实。”我轻轻挣脱他扯住我手臂的手，转过身去，心绪纷乱，不忍再看他脸上的神色：“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有句话我一直想说，却没有机会。”
　　“什么？”他的气息似乎停顿了一下，才从齿缝里出声询问。
　　“江湖并不适合你，你还是回去罢，去做你的□□都尉，不要为再随意再为我毁了前程，不值得。”
　　“胡说！”他狠狠一拉，我便转身跌在他怀里，黑眸里的火簇亮得逼人：“我不相信这是你的真心话，我认识的夙沙星，不会这般绝情！你到底有什么东西在隐瞒我？”
　　我无力的叹息，轻揉被他捏痛的手臂，当下狠了心，只能无奈地说道：“你我本就相识不久，不要胡乱揣测一个人，有很多事，你不知道……总之，是你看错了我，这时走还有机会，我不想伤害你。”
　　“我不信，他能为你做的，我也能！告诉我，为什么？”他一寸寸逼近，眼中隐隐带着痛楚，执意要问个明白。
　　“不，你不明白，他和你不同，有些事，只有他能做，你却不能。”我慢慢退开，咬紧牙一句句地说着，他眼中的光茫陡然黯了下去，怔怔的看着我，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
　　我心中一绞，几要窒息，强捺住逃离眼前一切的冲动，继续说道：“我不想伤害你，不想令你伤心，你走吧，最好现在就走，回去，回到你应该在的地方。谢谢你这一路多次救我，照顾我，陪着我来寻二师兄的下落，你对我的一切，我都感铭在心，不会忘记，却注定要辜负你，无法报答，对不起……”
　　“别说了！”他低吼一声，神情痛楚阴鸷，打断了我。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嗯？”他脸色苍白，目光咄咄凝在我的脸上，泛出一个自嘲的笑：“原来……，呵，原也怨不得别人，我不是挟恩思报的小人，只是想帮你……我从来没有想要你什么回报，如果这是你要的，我会走。”
　　他果然成功地被我激怒，目光一冷，在我脸上凝了片刻，低叹一声，转身便走。
　　窗外突然亮起一片火光，四周嘈杂一片。
　　来了，果然……我心里暗念，唇角浮起一个冷冷的笑。
　　果见楚冰彦神情一凝，止步回身，急退至我身侧，抽出腰侧的刀转头对我说道：“呆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
　　正在此时，房门蓬的一声，门板四下飞散，一个人影破门而入，口中叫道：“楚大人，快走！”
　　楚冰彦见了那人，不由一愣，问道：“阿光，这是怎么回事？”
　　屋外一片打斗、呼喝之声，嘈乱一片。
　　那人神情焦急，催道：“快带上她跟我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说着大步向前，伸手便来扯我的手臂。
　　“你说什么？”楚冰彦皱眉，伸刀一格，刀锋森冷，拦住他的动作。
　　“王爷叫我来接应你，我们的人就在外面，事不迟疑，快走！”那人也不坚持，收了手，口中连声催促。
　　楚冰彦目光转处，看着我，张口欲言，那人突然惨叫一声，扑倒在地，背后乌沉沉一片，射满了尖锐的暗器。
　　我心里一寸寸冷下去，四肢百骸如堕冰窟，冷到了极处。
　　“星儿！”一个人影从窗外扑入，拉着我向外便奔。
　　耳侧风声咻咻，我眼前一花，数道人影从身侧急掠而过，一眨眼，已与楚冰彦缠斗在一起。
　　“住手！住手！”我开口急喝，拼命的挣扎。
　　“星儿，是我！”二师兄在我耳畔低呼，止了步，急切的道：“这里已经被禄王的人包围，再留在这里很危险，我们快走！”
　　眼见楚冰彦在范、风等人的夹攻之下，已经处处受制，左右维艰，我忍不住叫道：“放了楚，不要为难他！”
　　“姑娘，这人勾结党羽夜袭此处，我们已经损伤了不少的人，此人饶不得！”风静涵说着，手中双钺如风，寒光急射，向楚冰彦攻去。
　　窗外铮铮响处，一阵乌雨向屋□□来，扑扑扑疾声响处，地面、墙上已钉满了箭翎和暗器。
　　“住手，”二师兄突然开口，神情无奈的道：“请诸位放了他，我看楚兄不象是会做此事之人，也许只是误会。”
　　“误会？古兄，外面那群人分明是他引来的同党！刚才的情形你也见了，还有什么误会！”另一个持剑的少年说着，神情急切，不肯退让，剑去如电，楚冰彦正自应对不暇，竟没能避开，手臂竟被划开一条深深的血痕。
　　众人手中毫不迟疑，将他紧紧缠住，尖利的寒光滚滚不绝，便向他身上袭去。
　　我深息一下，缓缓的开口喝道：“你们先停手，我有话要问他。”声音不大，却格外清冷沉静。
　　众人怔得一怔，迟疑一下，手中缓了一缓。
　　二师兄见状急道：“大家不可伤了他性命，我师妹有话要问，不管怎样，总要给他一个机会才算公平。”
　　众人才略带不甘的收势退开，立在四角，将楚冰彦围在正中。
　　楚冰彦松了口气，回头瞥见我森冷的目光，怔了怔，急道：“你真的以为……”
　　“我当然知道是谁引了禄王的人来，楚大人。我说过，你不适合江湖，你还是应该回去继续做你的楚大人。”我打断他的话，目光凝在他脸上，面无表情。
　　“你！”他又惊又怒地盯着我，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走吧，毕竟你也照应过我，我不想伤你。替我给禄王带个口信，让他死了这条心，我绝不会把他想要的给他。”
　　他神情似已痴了，呆呆在立在原地看着我，一动不动。
　　我侧身倚入二师兄的怀里，皱眉说道：“让他走罢，我不想见血。”
　　风静涵怒声喝道：“不行，此人绝不能留！”
　　我冷冷一瞥，目光盯着他不放，嘴角扯动，笑道：“风少侠为何如此怕他？就算放了他，也成不了什么气候，难道你不明白，此时若再纠缠下去，只会耽搁了逃走的机会？”
　　范修阳向外张望一下，急道：“外面攻入的人太多，这里不能久候！”屋外箭翎不绝，在火光中扑射而来，似是满天的雨幕。
　　“我们从客栈后门突围，先夺马匹，应该还有机会。”范修阳说着，毫不迟疑，举步前行，向外便走。
　　二师兄将单臂将我揽在怀里，说道：“星儿，我们走！”转身跟在范修阳身后。
　　转头间，我与楚冰彦目光在空中一撞，见他情不自景的跟上几步，神情杂复的看着我们，一语不发。
　　其余众人对视一下，也不再理会楚冰彦，匆匆随着我们奔出了房门，一路格挡飞来的箭雨，向楼下而去。
　　楼下正有一些武林中人与对方厮杀，我们潜了下去，混在当中，那些人本就强力支撑，死伤无数，陡然见了我们，不由大喜过望，似又生了气力出来，与我们汇在一处，奋力的拼杀，二师兄等人展开恶战，向外杀去，对方一群群的黑影扑上来，刀兵闪动，凶残狠厉，被二师兄等人奋力砍杀，节节击退。
　　二师兄将我紧紧护在怀里，单手持剑，剑气如虹。火光满眼，鲜血遍地，众人一路杀了出去，终于来到后院的马棚，急忙各自寻了马匹，却将剩余的马匹砍了，才向外狂奔。
　　背后杀声震天，箭如飞蝗，只是敌人既无马匹，便渐渐落到了后面，马匹奔得一段，背后的声音渐渐小了，过得片刻，终至不闻。
　　众人策马匹在树林中急窜而过，东拐西转，足足奔出了一片山林，转过几条山坳之后，回头查看，见后面果然不见追兵，才慢慢放缓。
　　二师兄单手控马，将我的身子扶正，还剑入鞘，问道：“我们这是去哪？”
　　风静涵缓缓勒了马，回头说道：“我收到家父的暗记，他们已经先去了雾林，我们这便赶去和他们汇合。”
　　我沉吟一下，伸出来手，缓缓按上二师兄持缰的手。
　　“星儿？”二师兄俯头看我，神情疑惑。
　　“二师兄，禄王是冲着我而来的，我怎好连累大家？不如我们就此离开，引开后面的追兵。”
　　“姑娘这是何意？我们岂是贪生怕死之人？他们追来便追来，大不了再杀一场。”身侧一人不过十八九岁，浑身是血，神色傲然地说道。
　　“这位是玄天派掌门何大侠的公子何劲。”二师兄见我疑惑，便开口引介。
　　我点了点头，也不客套，继续说道：“何公子，诸位高义，小女子很是欣慰，但是此次对方布下此等阵势，累得这么多人惨死，与小女子却脱不了干系，我实在心有愧疚。”
　　“话虽如此，事已至此，也怪不得你，对方如此狠毒，布置精密，下手狠辣，看情势似乎也不是仅为了姑娘一人，此时多说无益，唯有思量报仇一事，才是上策。”
　　“可是我们现在冒然与风大侠他们汇合，只会引来追兵，恃机将我们一网打尽，为了不让对方如愿，我看还是先不要去雾林，转向而行，将对方引开为妙。”
　　“我师妹说得很有道理，我们虽然不怕再拼杀一场，但不可给风前辈他们带来麻烦，当前之急，还是不要让对方发现我们的去处，先绕几圈，甩开追兵。”
　　众人勒了马匹，聚在一起，清点了人数，才发现剩余不过四五人，包括了风、范、古、何及我，适才在楼下虽有不少武林同道也跟着我们一起突围，此时却人影全无，身后来处也无一点踪迹，定是已然无幸。
　　“如此，应该先去哪里呢？引开追兵为要，可是我们自身的安危也不能忽视不计，总要找一条既可迷惑对方，又可轻易脱身的路线。”范修阳说着，拭了拭额上的汗珠，他本就受了伤，这次又拼命突围，体力上显见已经开始吃不消。
　　“先回长野好了。”我突然开口，见众人诧目投来，我淡然一笑：“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城里，然后再做计较。”
　　众人僵了一下，何劲当即摇头，口中说道：“对方正在城里，我们此刻回去，与自投罗网何异？”
　　“我们只需绕个圈子，沿途留下明显的痕迹返回长野，对方反而不信，只会这条路上继续追踪，如此，我们便可安然呆在城里，仔细思筹，再想下一步的去处。”
　　“姑娘心思缜密，这疑兵之计，大胆又不失机智，果有非同一般的胆识与勇气。”远处忽然传来一声低低地轻叹，语声温和。
　　深夜之中，却不异于一个炸开的惊雷。
　　“谁？！”众人大吃一惊，神情戒备，不断向四下张望，握紧了手中的兵刃。
　　四周的树林之中，突然浮现无数黑色的人影，密密林林，数之不尽，何止百千？那片黑影慢慢缩近，恰成一个圆圈之形，将我们包在里面。
　　我心中一紧，脑海隐约浮现一个人影，脱口说道：“是你！”
　　两盏明灯亮起，一人脸上含笑，缓缓从黑暗的人群之中踱了出来，目光闪处，凝在我和二师兄的身上，口中笑道：“果然瞒不过姑娘，在下已经在此相候多时了。”
　　我微微一笑：“公子温文款款，令人一见难忘，夙沙星早已料知公子来历不凡，只是公子会在此地出现，不知有何用意？”
　　“在下欠了姑娘一条性命，一直苦思报恩而不得，又怎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戚襄微笑说着，手臂轻抬，立时四下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马上的众人神情凝重，绷紧了气息，不敢有片刻的放松。
　　二师兄皱眉，看着四周执刀佩剑、森然不动的幢幢人影，不觉手臂一紧，俯头在我耳侧问道：“星儿，此人是谁？”
　　“在下是七王世子，姓顾名襄，今日得见诸位少侠，幸会幸会。”戚襄说着，微微抱拳，冲我们点了点头。
　　“埒国永安侯？”众人好似大吃一惊，缓缓下了马背立在地上，满脸的惊疑不定。
　　“永安侯？”我诧问，没听过，莫明所以，茫然中被二师兄托住手肘，扶下马来。
　　虽然一直揣度此人的来历定是极不寻常，也没想到他竟是皇族之后，难道那日中毒之人便是埒国的七王爷？我无心一语竟会救了一个如此位高权重之人，真是大出意料。
　　“正是。”那人淡笑说道：“恕顾襄当日隐瞒身份，不便正式拜会姑娘。对于姑娘的身世，在下早有听闻，请姑娘放心，在下别无他意，禄王派来的人马已然被在下围剿，不知可否请诸位随在下一同入城，诸位心里的疑问，等入城之后，再容在下为诸位仔细解答？”
　　我看了看四周默立的人群，严装肃立，森然有序，人群向四处漫开，绵延不绝，数目何止千百之多！无奈之下，只好展颜一笑，说道：“如此，我们随公子入城便是，公子此番出手救助我们等脱困，又如此以礼相待、盛意拳拳，怎好推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