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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梦醒时分 ...

  •   顾襄闻言神色一僵,欲待开口,却迟疑了一下。
      冯希见状不由焦急万分,急忙说道:“圣女,此乃我族唯一的机会,万万不可轻率,请三思而后再定夺!”
      “冰族已湮灭数百年,久经离散,敢问天下间尚余几人?如今仅聚不过数人之众,却谈什么复兴大计,未免把事情想得太过容易。”我不以为然,淡淡说道。
      复兴冰族,实是痴人说梦,别说根本没什么机会,就算是有,又有哪一个一国之君肯甘心让异族兴起,进而威胁到自己?顾襄所提供的交易,不过是一时权宜,若他日埒国真的一统中陆,他又怎肯养虎为患眼看冰族势力扩大?
      “想我冰族,曾富有四海,建立过中陆最强的帝国,祖先辉煌之业,老奴从不敢忘,若我等后辈仅仅独善其身,庸碌而活,生而无志,死而无益,又岂能对得起那些屡创奇功、使我族名垂万古的前辈先人?”冯希肃然说着,双目咄咄凝在我脸上,我被他投来的目光一瞥,顿觉一阵不自在。
      他说的大义凛然,叫我不由心生惭愧,如此说来,若是我不应允此事,倒显得弃祖忘本,未免要落得一个不孝子孙的恶名,只是物有生灭,命有轮宿,乃天道之常,纯系自然,若强力意图扭转,明知不可而为之,实在有违天意。
      况且我一直在想,我到底算不算是冰族人?夙沙氏与冰族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我从未听夜提起,不曾见他有过什么兴族之念和逐鹿天下的野心?更不曾有意将碧落宫的实力扩大,掺和到如今各国争霸的局势中?
      好罢,就算是我是冰族人,可也未必要负起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责任罢?谁规定落没了,就一定要复兴?此一时,彼一时,为什么不能抛弃以往,寻求新的志向重新生活?非要搅进这种乱世的棋局里,根本没有半点好处,恐怕哪天连自己怎么丢了性命都不知道。我就想不明白了,安然度日不好么,怎么似乎所有的男人都喜欢参与这种争斗?
      眼见冯希盯视着我,眼中殷殷切切,神情带着期许,我只好讪笑一声,绞尽脑汁,出言温声抚慰道:“这是自然,祖先恩泽,后世垂仰,我辈总不能太过无能,令祖先蒙羞,只是这兴族之事,关系重大,非同小可,怎可贸然行事?还须仔细斟酌才是。”
      我心中暗暗苦笑,看来已骑虎难下,顾襄既然早已布好此局,定然已有了万全的准备引我入瓮,恐也不容我拒绝。只是当下不禁有些犯难: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宝藏之事,明明只是禄王一厢情愿的在造谣生事,惹出这个乱子来,弄得人尽皆知,真是令人有口难辨,这个所谓的‘宝藏’,现在叫我到哪里找去?
      冯希脸色稍霁,点头说道:“圣女所虑,也不无道理,如此,老奴也不便插嘴,一切凭圣女定夺便是。”
      我沉吟片刻,转头看了看一直在旁侧淡笑不语的顾襄道:“公子所议,确令人心动,但以我看来,不但空口无凭,也毫无保障可言,公子位高权重,手握兵权,而我冰族不过是区区残余之众,根本不足为道,他日我若依约将宝藏奉上,又焉知阁下不会在得偿所愿后,悔约倒戈、生吞强夺,至我于不利之地?”
      顾襄微微一笑,眉眼流动,看了看我说道:“姑娘所虑不无道理,这样罢,既是做生意,何不索性彻底一些?只要姑娘肯与在下合作,在下不但允诺来日尽我所能为冰族划地安身、筹算一切,且还可以许诺,无论将来如何,只待我继位大宝,便将埒国的半壁江山送于姑娘!”
      我冷冷一笑:“公子当小女子是没历过世事的三岁孩童么?公子真会寻人开心,半壁江山,就算公子送得,小女子又哪里搬得动、拿得走?还不如说得实惠具体些,至少听来可信得多。”
      他突然近身,伸手在我颌上一握,俯首笑道:“看来姑娘虽然聪颖过人,却误解了在下的苦心,以为在下口出诳语么?若我为帝,立姑娘为后又如何?如此,埒国的一半权力尽在姑娘手中,岂不等同半壁江山?”
      我不防他兀然凑近,抬目间,眼前陡然一张放大的俊脸,心里猛地打了个突,不由惊得急退,挣开他的轻握的手指,脸上腾地热烫如火,弗然不悦,说道:“公子自重。”
      他微微一笑,也不坚持,缓缓收了手,转而说道:“看来姑娘还需一些时间,姑娘大可不必立刻回复在下的提议,你可以再仔细考虑一下,这样罢,折腾了一夜,大家也都累了,不如休息一下,这件事日后再议,你看如何?”
      我自无异议,暗中松了口气,勉强一笑,说道:“公子说笑了,还情公子怜恤,此事关系重大,小女子确需好好考虑一番,如此,便要劳公子稍候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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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总是无声无息,慢慢侵袭,待惊觉时,已身在其中,触目茫然,却一无所见,令人惊惧、慌乱,让人窒息。
      最令人恐惧的,不是无穷无尽、迷茫的黑暗,不是暗藏的敌人与未知的凶险,不是静寂无声的虚空,而是,看不到我自己。
      我听到自己纷乱粗喘的气息、耳畔是汩汩流动、贲勃的血脉、喉间搏动着狂野欲出的心跳,和全身疲累酸软、怎么也挣不开的乏力和无奈。
      我拼命的嘶吼,黑暗轻易吞噬了所有的声息,甚至连自己也不能听闻,飘浮在一片虚无的黑色中,仿佛连身体也被这魔魅的黑溶了,化成粉末,弥漫消逝,成了它的一部分,永远的,失去了本体。
      迷乱、焦急、恐惧……这些感觉扼住了咽喉,令我不能呼吸,我拼命挣扎着,眼前似乎闪过一些片断,如星光闪烁,稍纵即逝,酸楚悲恸的情绪攫住了我,绝望与凄凉在胸臆中慢慢凝集,心便一分分的冷了下去,如冰雪侵袭,直至没顶。
      我再也承受不住,看着眼前闪过终是无法触及的幻象,撕裂的声音奋力从喉中深处冲口而出:“夜,救我!”
      耳中突然听到自己沙哑低沉的声音,我吃了一惊,立刻惊醒。
      我张开双目,不由陡地抽了口气,惊叫不已:眼前无数沙砾泥土、草屑横枝飞也似的掠过,烟尘滚滚,源源不绝,我身子向下横趴在马背上,飞奔的四蹄就在眼前不断踢来,堪堪要触到我的脸上!
      我拼命的尖叫,想要挣扎,却发现全身酸软,根本没有一点力气,那马背颠簸不平,拱起的桥鞍正顶在我柔软的腹部,我被颠得根本喘不上气来!
      “叫得这么大声,看来穴道已经解了。”一个声音传来,带着平淡的语气,是个男的。
      我头朝下面对着马肚子,根本看不到对方的模样,飞踢而来的马蹄近在咫尺,每一次却在毫厘间撤离,我不由大骇,更加闭紧了眼,尖叫频频。
      “吵死了!安静点,才不过几个时辰,她醒的到快。把她哑穴点了,免得吵得人心烦。”一个女人不耐地说着,啪啪两鞭响起,那马嘶了一声,跑得更加迅疾。
      “既然醒了便问问,后面不见追兵,想来停一会也不打禁。”那男人说着,口中轻哨一声,那马便在空中一僵,便就势缓了下来,奔得一段,终于缓缓停住。
      我止了尖叫,定了定神,正在费力的喘息,一股巨力传来,我来不及反应,身子已被人猛地拎起,碰地一声落在地上。
      我猛抽了一口气,几乎昏阙过去,被地上尖锐的石砾硌得全身剧痛,抬目间只见眼前站着两个人,持缰而立,一男一女,脸孔陌生、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的静静看着我。我不由诧然开口,试探地问:“许忍,萧花?”
      我还道自己是在哪里,待看清眼前的情形,当下明白自己定是被人掳了,闭眼入睡时星光满天,现在却天光耀眼,看来我在马背上几乎呆了一夜,怪不得全身的骨头都象要散开似的,身上的皮肉更是酸痛不堪。
      那两人吃了一惊,目光疑惑的对视了一眼,那女人看来不过二十多岁,容貌娟好,只是略略削瘦,嘴角天然稍稍向下弯出些微弧状,便隐隐带着一丝愁郁的神色,她诧然看着我问:“你怎么知道?我们以前见过?”
      我摇了摇头:“两位的名字我只是偶然听旁人提起,并没有和你们见过面。”
      顿了顿,我转头看着男人手里的握紧的长刀:那刀并非如常人一般被佩挂在腰中,而是就这样在手里紧紧握着,刀鞘乌沉,非金非铁,上面还用金丝镂嵌了许多精致华美的纹路,刀柄似是用犀角雕成,更嵌了两粒晶莹的红色宝石在上面,端得是华丽非常、精美绝伦,若我也有一件这样名贵的宝刀,相信也不舍得随意挂在身上,当然要握在手里时刻不离:“他擅使长刀,而这位姑娘马鞍前的包裹甚长且巨,似是琴形,我听闻目前只有许忍、萧花两人行在一处,并且符合这些特点,无疑便是二位。”
      迄今为止,我见过的人当中,用刀的并不多见,主要是因为刀这种兵器,易学难精,招数变幻讲求气、势相和,以力制敌,只有在气蕴万钧的真正高手手中才能发挥玄妙,不若剑,轻灵难测,变化多端,以气辅技,当然强者用什么兵刃都可以化腐朽为神奇,无关乎是刀是剑,但是寻常时候有人就算内力不强,如果也能靠剑法招式的精奇取胜。
      我是这样理解,刀是以硬碰硬,剑是见缝插针,总之,我不会武功,所熟的用刀高手也仅楚冰彦一人而已,他便是此道的高手,每每应敌之时,气贯全身,刀法更是大开大合,光声势已是惊人,再配以被师兄师父强逼试药而意外得到的深厚内力,鲜有人能挡得住他手中尝令风云变色的长刀。
      这人身形适中,浑身上下蕴满了锋利之气,仿佛如同他手中握紧的长刀,不出鞘,便已杀意逼人,能与楚冰彦散发的气势不相上下,而且也是使刀的高手,这人除了这些日子以来我已经听人无数次提及、直到耳熟能详的地步的裂风刀许忍之外,还能是谁?
      “你倒机敏,不错,我正是萧花娘子倪彩音。”那女子倒也爽快,微微一笑。
      萧花娘子不叫萧花?我一直以为那就是她的名字呢,唉,这些江湖称号、绰号、名号、别号……林林种种,直搞得我迷糊混乱,一塌糊涂:“萧花是什么意思?我还以为是你的名字。”裂风刀我还能理解,萧花分明是个人名,怎么会有人以此为号?
      “萧萧落木,雪域飞花。
      长空裂风,绝命之华。”
      她随口吟了一句似诗非诗的话,脸上不无得色,唇角飞扬,转眸一笑,秀美的脸上更增了几分丽色:“你的话可真多,怎么不问我们为什么掳你来,居然一点也不怕?”
      我揉了揉疼痛的膝盖,缓缓站起身来,拂去衣上的浮尘,神情淡然地说道:“还用问么?你们掳我,自然是为了那个什么什么宝藏。掳都掳了,我人都已经在这里,怕也没用。”我的绡衣呀,呼,还好还好,幸好衣料比较韧,才没有被刮破。
      刚刚才从梦中惊醒,好似从鬼门关走过一回,回头去看时,发现世上再大的凶险也没有梦境中经历的一切可怕。
      这世上的危险分很多种,有些是人为的,你的敌人是人,有人的想法和习性,对方只要还存着人性和理智,你就可以顺应一些迹象去思考相应的对策。但是,梦中的情形显然不同,如果困住你的是天呢?如果是不能逆转的环境的话,人定胜天这话就有待斟酌,有时候,这不过是自我安慰的空口虚话罢了。
      人最大的恐惧不是别人,是自己,是被困住而无法自拔的心。
      总之,我可能被适才太过诡异的梦境吓过头了,适才的感觉余悸未消,此时遇到两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竟也会波澜不兴,丝毫不感觉有何可惧。
      他们诧然回首对视,神情有些惊疑不定,“那宝藏在何处?”许忍皱了皱眉,忍不住开口。
      “若我说,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宝藏,全是别人捏造的谣言,你们会信么?”我无奈地说着,挑眉看着眼前的两人。
      两人目光一冷,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不信,你最好还是乖乖地说出来,不要耍什么花样。”许忍沉声斥道,眼中泛出杀意。
      “大凡宝藏都有两个特点,不知道你们可曾听过?”我揉着身上疼痛的肌肉,神色淡然,缓缓问道。
      “哪两种?”倪彩音神情一喜,急切的问。
      “一是隐秘性,因为珍贵,所以藏的地方必定隐秘无比,远离人迹,不易发现,以保其安全。而另一个,便是机秘性,除藏宝人之外,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最好一个也没有,所以等藏的人也死了,天下就再也没有人知道此事,那宝藏才最安全,永远也不会被人夺走。”
      许忍眉心拧成一个川字形,神情不耐:“废话,宝藏到底在哪?”
      “我也不知道在何处,怎么告诉你们?” 我心一横,不再兜圈子,索性实话实说。
      “看来不吃点苦头,你不会说实话。”倪彩音旋即怒容满面,将手中的马缰一扔,向我走来。
      “吃了苦头也没用,我不会告诉你们宝藏在哪,”我冷哼一声,神色不动,淡然说道:“不管我知不知道宝藏的下落,都不会告诉你们,道理很简单,如果我告诉了你们宝藏的下落,你们当然不会容我再活在这世上,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这世上除了自己,没有人是真正可信、安全的,相信你们也一定这样想。”
      我说着,神色不动,随意抬手轻点,止住她的动作:“威胁、恐吓、逼迫、拷打么?你可以试试看有没有效果。既然这宝藏的所在世上只有我一人知晓,你们在找到宝藏之前,也一定不敢弄死我,更何况我说的是真是假,你们根本全然不知。我就算说了宝藏的真正位置,你们也不会相信,若是被你们折磨得狠了,我心中怨恨,便天南地北的随口乱说,伪造几个藏宝图出来,引得你们今日去辰星岛,明天去明镜湾,后天去兀尔天峰……反正我可是闲得很,在我不堪折磨最后惨死之前,你们不妨可以好好准备一番,在中陆各地游山玩水,估计在你们老得不能动之前,还是足够的时间在中陆上来来去去穿行个十几、二十回的。”
      两人相顾愕然,不由怔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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