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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夜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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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阴隔阳隔,没听过,不知道!”守门的卫兵将眼一翻,对我们爱理不理。
“这位大哥,你再想想,真的没有见过这个人么?”林筱月急得眼圈又红了,不甘心地上前继续问。
“没有就没有,你当这宰辅大人的府宅是菜市么,找人居然敢找到这里来!快走开,否则抓你去衙门问个扰乱治安之罪!”那人横眉竖目,不耐烦地说道。
“可是,他明明应该就在这里……”林筱月被那人斜目一横,气息不由得便短了下去,小声地说着不肯离去。
“林姑娘,我们走罢,或许只是我想错了,他真的不在这里。”我见状便上前几步拉了她的手臂退开,不忍看她再问。
“怎么办?他在哪?他到底去了哪里?阿星姐姐,你不是说他可能在这里么?这下怎么办才好,要到哪里找去?……”林筱月有些神不守舍,似乎全没了主意。
“别着急,只要他还在这城里,我总有办法帮你寻出,眼下还是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我们慢慢再想办法。”我拉着她慢慢走开,口中不断劝慰。
难道真是我想错了?不可能。当时的情形我看得一清二楚,殷戈必然与这联姻之事有着莫大的关系,否则他也不会神绪失常、失去定力。可是他现在到底在哪,为什么宰辅的人并不识得此人,实在令人费解。
我们沿街而行,寻了一间客栈便走了进去。
小二守在厅堂,见我们进入忙迎了上来,口中连忙说道:“诸位客官是想住店么?对不住,对不住,本店已经被人订满了,请客官到别家看看吧。”
我们只好皱眉走了出来,再寻了一间客栈进去,没想到竟是同样的回答,一连问了几间客栈,竟然皆是如此。
二师兄不由微怒,神情不耐地说道:“怎么所有的客栈都满了,到底是为何?”
那小二陪笑道:“是真的满了,客官有所不知,因为两国联姻,阌国公主入境,各国都有使节来贺,中陆各处的商贾也都跑来华都做生意,城里的客栈早就住满了,诸位来得晚了,那也是没法子的事。”
二师兄冷哼一声,说道:“走罢,只好再去别家看看。”。
“若是别的客栈也无呢?看来因为联姻的事,各国的人都来到这里,城里人满为患,估计别家也是一样,我看我们很难找到地方住宿。”林筱月蹙眉看来,目光中带着问询之意,似在等着我来拿主意。
我看了看屋外斜沉的落日,想了想,伸出手来,对二师兄说道:“二师兄,你可有银子?”
二师兄莫明所以,但是还是伸手入怀,掏了一锭银子放在我手里。
我走上前去,将那银子在店小二面前微晃一下,口中笑道:“小二哥,虽说这城里客栈很多,但我们实在累了,不想再出门去寻,麻烦你再想想办法,看看是不是还有空余的房间。”
小二看了看我手中的银了,神情为难的说道:“姑娘,不是我不想帮姑娘,可是实在是没有房间了。”
“是没有房间了,还是没有空余的房间了?嗯,这两句话,恐有一点不同,若是你能帮忙寻一间让我们住下,房钱另付,这锭银子便是我谢你的。”
小二看了看银子,看了看,又看了看,突然笑道:“瞧我这记性,姑娘不提醒我还忘了,有一位客官订了间房却有几日也没有回来住过啦,估计是有事走了,连帐也没结,不过只有一间,三位只好将就一下住在一起,真的再没有别的房间了。”
我将那银子轻轻一抛,轻巧的落入小二的手里:“也好,总比没的住强些,麻烦你再搬个靠榻过来,仔细布置一下,让我们三个人好歹将就能住。”
小二立即眉开眼笑,口中连声应道:“这是自然,请姑娘放心,包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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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筱月没精打彩地靠在床头,怔怔地出神。
情这一字,真是害人,这姑娘害上了相思病,便什么也不顾了,周遭的事,全不在眼里,只顾患得患失的痴想。
我也不去扰她,自顾躺平了身子,舒展疲乏的筋骨,想自己的心事。
隔着床帐,二师兄就静静地躺在外面的靠榻上,想是累了一天的缘故,阖目而卧,发出均匀的呼吸。
“阿星姐姐,你说,他到底会去了哪里?”林筱月突然转过头来,开口问道。
“这就不好猜了,他既不是宰辅的人,去了哪里便无从猜起,不过呢,他会去哪里,却不难猜着。”
林筱月瞪圆了双眸,伸头过来:“你知道他要去哪儿?”
“也不算罢,总要去问了一个人以后才能确定。”
“谁?什么时候去?”她陡地坐起,扯着我的衣袖急切地问。
“宰辅之女,呃……你先好好休息一下,这会儿可不行,总要等到半夜才能潜到宰辅大人的府里去找她。”
“为什么要问她才行?”林筱月诧然问道,听了我的话,便缓缓躺了下去,躺在我身侧盖紧了被子。
这姑娘感情是什么也不知道,真不知是应该为她担心,还是为她难过,不过,既然宰辅之女已经赐婚,对方又是阌国的太子,这门亲事应该也不容悔改才是,所以,老天还是眷顾着她的,但愿别再多生事端才好。
“我也仅是猜测而已,殷公子看来似乎对联姻之事很关切,也许识得宰辅千金也未可知,总之我们可以去问问看,没准儿会有什么线索,只要有希望就不能放弃。”
“姐姐说得对,有只要有希望我就不会放弃。”林筱月面上一喜,口中复述我的话语,总算定下心来。
我暗暗苦笑一声,实在不惯她一口一个姐姐的叫我,我明明不过才十五,就算心境老、口气较别人沉闷沧桑了一点,可被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镇日一声声地叫,脸皮再厚也难以自持。
“睡罢,等后半夜时再起来,我们去探一下宰辅府。”
林筱月点头应了,到底是心思单纯,呆得一会,翻了两次身之后便安然入睡,发出轻微的呼吸之声。
我却心绪纷乱,一时思前想后无法静下心来,根本也困意全无。
不知过了多久,帐外一声轻响,我转头望去,月光下,只见二师兄不知何时竟然坐起,黑色的剪影一动不动地落在帐上,莫明的,竟隐隐觉着有些森然之意。
我心中一紧,忍不住便屏了呼吸。
“星儿,星儿,”他突然开口轻轻唤我,语声不大,却很清楚。
“二师兄,怎么了?”
“快起来,有情况!”
我闻言急忙坐起,匆匆披了外衣,动作急切,手中银铃带起一片轻脆的细响。
林筱月听到声音也醒了过来,只是还未彻底清醒,只是迷迷糊糊地看着我。
门外的楼梯口已远远响起一片敲门之声,脚步声越来越大,一片纷乱无绪,逐渐接近。
我吃了一惊,急忙起身,动手整束衣裙,仔细摸过脸上的易容。
正手足急乱时,腕上银铃又响,我突然心中一动,将银铃解了下来放入怀中,想了想,又将项上的晶石也取了,塞入怀里。
敲门之声骤起,不徐不急,却带着压迫之意,二师兄转头见我们已经收拾妥当,这才缓缓上前打开了房门。
几个人执着明亮的风灯走了进来,俱是一身官府的服饰,门外隐隐尚林立了许多明枪执刀的官兵,当先一人见了我们也不说话,只是走上几步,一双眼咄咄如刺,盯在我的脸上,旁侧便立即便有人过来举灯照着我的脸。
“朝廷捉拿逃犯,须要仔细核对每人的身份来历,你们叫什么,来华都做什么的,都过来报一下,以备将来案查。”另一个人说着,手中执了笔,正在一本宽薄上写着什么。
二师兄迟疑一下,便迎上前去,随口报了几个姓名,说是投亲未遂。
记薄那人见二师兄一副布衣书生打扮,相貌温文,又兼之言词得体,也就伏头仔细记了,不做更多的盘问。
先前那人盯着我看了半晌,直看得我全身毫毛怵立、心惊肉跳,他才慢慢移开眼去,上前几步,又仔细观看立在我身后林筱月。
林筱月许是沉睡未醒,被明晃晃的风灯一照,便有些不耐,问道:“看什么?你们这些官差怎么半夜里搅人清梦?非礼勿视,你居然还盯着女人的家脸看,想做什么?”
旁侧有人便开口斥道:“官府办案,若有抗拒者一律带走查办。”
林筱月唬了一跳,便即住口不言,眼眸一垂,不耐地避开了对面盯视的目光。
先前那人怔了一怔,神情一凝,突然凑上前去,从怀里掏出一张轴卷,小心翼翼地展开来,对比着林筱月的脸,仔细地查视。
我心下好奇,不由偷偷侧了身伸头望去,灯光掩映中,只见那是一幅人物画像,画上绘了一个白衣女子,乌发轻扬、丝带飘飞,目光流转之处,灵动逼真,极是鲜活,几要从画中走出一般。
我却大吃一惊,几乎魂飞魄散,吓得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原来这画中的女子不是别人,竟然是我!
那人叹口气摇了摇头,缓缓收了画轴,一脸失望之色。
那人转头间陡地见了我惊愕的神色,目光一闪,问道:“怎么,你识得这画中的女子?”
我呵呵讪笑:“奴家只是见这女子长得美便好奇多看了两眼,我等生于困顿,哪里有机会结识这样高贵的小姐?”
那人看了看我与林筱月身上略为粗陋的布裙,冷冷哼了一声转而说道:“把手伸出来让我看看。”
我微怔一下,心中一动,遂将双手平伸了出去。
那人凝目看了,突然开口说道:“你的手很白哪,平日都做些什么活计?”
我掩口轻笑,说道:“官爷,奴家平时只做一些简单的针线,侍奉长辈、深居简出,当然也就保养得好一些……官爷也太……我相公就在旁侧,你怎好这样夸赞……”
“你是读书人房里怎么还藏着剑?”旁里有人眼尖,忍不住就上前将靠榻上的长剑拿在手里查看。
我自与轩辕宇相熟,对他插科混赖的行止早已司空见惯烂熟于胸,“那是用来唬人的,我们出门在外,总是要防着些强人恶徒,带着这东西自己也能壮胆。”说着,我略为羞涩的半垂了头,将眼角向上斜斜一瞟:“他一个白皮书生,佩在身上看着总是不伦不类,又哪象官爷们这般威风、雄武……”
先前那人猛地抽了口气,皱眉转身,向外便走,口中说道:“这里没什么事,去隔壁仔细看看。”
其他人也放下手中的物事,急忙跟了出去,风风火火的去了,刹时间走了个精光。
二师兄上前慢慢合了房门,回头望着我,神情又是好笑又是惊奇:“星儿的花样可越来越多了,真是个鬼丫头。”
我回想适才的情形,也不禁捧腹。
说到轩辕宇,自从在江州走散,便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也不知他现在到了何处。他这人除了喜欢混赖、有些顽世不恭之外,到也还不算太坏,人又是聪明绝顶,又极会眼色,比楚冰彦这块木头却要活络通达得多。
思及楚冰彦被逐之事,我心中一黯,当下不由满腹抑郁,思潮起伏,心情复杂,难以名状。
“阿星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去宰辅府?”林筱月揉揉困顿迷蒙的双目,忍不住开口问道。
“别急,等会就走。”
总算等得院里的官兵离去,客栈里又恢复了安静,我们仔细查看无误,这才偷偷溜出门去。
华都不愧是遒逖的都城,深夜里还处处有灯火闪动,路上屡屡有行人走过,我们仔细掩了身形,走在墙壁的暗影里,尽量小心地不露出行迹。
我被二师兄托着腰侧走得一段,软布的鞋底踩在高底不平的地上,不觉有些酸软累乏,终于远远瞧见宰辅府后院高大的围墙,心中一喜。
还好,这宰辅府后街是一片较为静寂的空巷,巷子里影影绰绰,远远望去,只见一片高墙树影,并不真切。
我们三人仔细查看,见附近无人便悄无声息的靠了过去。
“你们俩个谁进去?”
林筱月惊问:“阿星姐姐,你不进去么?”
“宰辅是朝中重臣,家中防卫怎会松散?你们两个都有武功在身,躲开这些到也不难。但是如果带上我便要碍手碍脚施展不开。林姑娘,你自己去罢,我和师兄在这里等你。”
她迟疑地问,带着不安与惶惑:“可是,我进去以后要怎么找她住的地方?”
这位大小姐的江湖是怎么混的,就算再不济也是有武功在身的人,阅历怎么比我还差?“可以放倒一两个侍卫问问,实在不行挟持也成,记得掩好行迹,不要被人发现。”
“可是我如果寻到了她,又该怎么说呢?”
恩,这个……我已经开始假定两人的尴尬身份,见面要如何说?
“……这,就不知了……”我不耐起来,转头对二师兄道:“不如你陪她进去好了,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们。”
“不行,这怎么可以?我绝不会再让你有一点差池!”二师兄立刻反对,斩钉截铁地说道。
“阿星姐姐,我们三个人一同进去!”林筱月神情一黯,眼中露出求恳之色。
正自低声争执不休,突然嗵地一声轻响,我们三人吃了一惊,便即住口,我转目望去,只见不远处丈许的墙上,似有一物在慢慢蠕动着拱起上了墙头,竟似是一个矮小的人影,向下望了片刻,才慢慢爬过围墙。
那黑影沿着墙面一点点滑了下来,双足在墙面刮出一阵刺耳尖细的响声,砰地一声落在地上。
我们隐在暗黑的墙影里看得分明,不由面面相觑,莫明所以。
那黑影落了地,四下看了一眼,然后在地面一阵摸索,拾起一个圆鼓的包裹背在身上,转身便走。
二师兄身形一闪,猛地一窜,已拦在那人身前,“呀!呜——”一个尖利的女声传来,却被二师兄眼急手快狠狠按住,月色中,隐约可见那人吓得全身发抖,惊骇的目光看着我们,口中犹自发出呜呜之声。
“别动,我们不是坏人,不想伤害你,只是有话想要问。”我走了过去,立在那人身前缓缓说道,借着朦胧的月色,仔细打量着她身上一身的丫寰装扮的粗布仆服,再看向她背上滚圆的包袱。
那女子显是根本不信,眼中骇然之色越发浓重,身子僵住不敢挣动,却禁不住微微颤抖。
二师兄缓缓松开按在她下颌的手掌,低声喝问:“你是谁,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半夜里爬墙?”
那女子惊了一跳,惶惑地转眸看着我们,抿唇踟躇了半晌,嗫嚅着道:“我,我……我是这府里的丫寰……”至于后面,她目光闪烁地看了看墙头垂下的长绳,却答不出来。
“你偷跑?还偷东西?”林筱月惊讶,忍不住开口问。
那女子怔了怔,抬头看了她一眼,黑长的睫毛忽又垂了下去,只是望着脚下的地面。
“阿星姐姐,不过是个逃奴,别理了,我们先进去罢。”林筱月当下不耐,口中催促。
家奴逃亡本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是……我蹙眉,忍不住伸手去扯她背上的包袱。
她大吃一惊,拼命的挣动,却被二师兄伸手过来一把扯落,叮咚作响中,眼前光芒一亮,金银钗环掉了一地。
我愣了愣,看着满地的金银闪烁,再看看她美丽惊恐的眸子,不由笑了:“宰辅小姐这是要逃婚么?啧啧,随身带了这么多钱财珠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