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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伏击 ...

  •   很久不见日光了,四下里雪光耀目,刺得我张不开眼来。我沿着雪峰的斜坡缓缓向下走去,心思恍惚中,也不辨方向,只是茫然的向前走着。
      再也不会有人为我披上衣袍;再也不会有人为我挡风遮雨;再也不会,有人嘘寒问暖,陪着我走过这千山暮雪。
      那个人,那个一直温暖和煦、无微不至的人此时正静静躺在地底冰殿的冰棺里,安静地长眠。
      为了寻找出口,我几乎行遍了地洞里的每一个石室,竟果真在一间石室里发现了传说中的冰族宝藏。世上的事,竟有这般凑巧,明明是我杜撰的东西,当它真的出现在眼前时,连我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满室黄金珠宝堆积成山,灿灿生辉、耀人眼目,每一件都是价值不匪、精美华贵,成千上万的明珠晃得人几乎无法视物,确是富可敌国的财富。
      世上有多少人会为此而疯狂,又有多少人会甘愿死在其上?看着这些美伦美焕的珠玉珍宝,连我也不由暗暗有些心动。
      而它们在这尘世的作用,是将兴起乱世兵戈,还是将拯救万世苍生?是王者霸权的后盾,还是阴谋野心的囤积?没有人能够解答,也许,永远也没有答案。
      因为它们在这个隐蔽的地洞里暗藏了数百年,而且注定,还要继续埋藏下去——在离开山洞之前,我将洞里所有的石门层层关闭后,又将开启的机关全部毁了。
      我不许长眠的他受到任何打扰,而那倾国的宝富我也根本不稀罕,为了永绝后患,便索性损毁机关、弄塌了山洞里的通道,更用冰块封住了地穴的入口,推上积雪掩住所有痕迹。
      十年、百年……当这世间桑田沧海,当这红颜化为白骨,还有谁会知道、谁会记得,在这世上曾有一个人,曾有一个悲伤的故事,让人撕心裂肺般悔不当初,忍不住潸然落泪。
      悔。
      这个字灼炙着我的心,烧得我痛不欲生、万念俱灰。
      我在雪地里发足狂奔,夜以继日。饿了就以雪参为食,累了就挖洞休息、避寒。
      似乎让自己一直忙碌起来,才能分心不去想一些事。
      可是那些伤痛,那些懊悔,总是撕扯着我的心,让我无法静下来思考,我失去了两个世上最爱的我人,一个是无力挽救,一个是却没能去珍惜,甚至还去猜忌怀疑,就连这云浮的宝藏,分明也是我杜撰的诱陷,一步步引了他来,带着诡狡和算计……如今斯人已去,徒留我孤身一人,此生空茫,何以为继?
      当下只能强迫自己尽量不再去想,否则,再想下去最后我只怕真的要发疯了。
      我开始在雪洞里研习书册上的武功,埋头修练冰雪神功,此时内功既是捡现成的,便开始着重学一些武功招式,用以提升身法和击术。
      体内的内力说来也有点古怪,运气之时,不必作势,只须意念引动,内力便会自行涌至所欲之处。它不但可以自行循着经脉游走,根本不须有意去导引,就连睡梦中也绵延不绝、生生不息的自行运转。
      可能是因为食了雪参的关系,我内功的进境极速,研习的冰雪神功不到几日便已练至最后两层,随之体温也慢慢降低了下来,寻常时,除非是内力催动,掌握冰雪而不融。体温的变低,使身体便对严寒的抵抗也增加了不少。
      如今行在风雪中,任北风怒号、冰寒凛冽,与我却全然无碍,已经完全体会不到当初刀割刺骨感觉。
      不似当初漫无目的地乱走乱行走、到处的探察搜寻,回去的速度当然便快了许多,我一路提气而纵跃,快逾奔马,很快就走出了那一群荒凉浩瀚的死亡之峰。
      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啸长的唳叫。
      我大吃了惊,身子一掠,缩在树影里不动。抬头望去,只见天空中两只黑色的苍鹰急掠而过。
      云浮山鹰雕之物也为数不少,但此物惯翱长空,一飞冲天,极少低旋不去,我见状不由心中一动,当下便提气凝神放轻了脚步,向着鹰飞的方向悄悄行进。
      行了一段,松林便里传来一阵噪杂的人声,我屏了气慢慢掩近,心头不由一阵砰跳。
      树林中人影纷杂竟不下于数百人,一色颐国军士的装扮,用许多板木绳索拉着大批的物品,在呼喝声中向山下而行。
      我目光一闪,一个身披黑色大氅的人影突然跃入眼中,喀地一声,我不由恨恨地咬紧了牙关。
      禄王似乎全无所觉,神情阴鸷地在众人的护卫中向山下走去。一时间林中人声鼎沸,车轮喧响,看样子,是他们寻宝之行无功而返,此时便要回颐国了。
      我看得牙眦欲裂,便要扑上去和对方拼命,但转目之间见了禄王身侧森严林立的护卫,中间有几人身子微动,也不见如何作势,脚下却极迅捷,落雪无声,身后也仅余极浅的鞋痕,显是武功极强的高手。我只能咬牙强自按捺,远远立在树后静静的看着他们离去。
      过了许久,见对方已经去远,我这才站起身来,绕开前方向外兜,提气发足狂奔。
      这一处疾奔,内息在体内急速流转,当下耳中呼呼山风作响,林树不住闪电般向后退去,纵跃如飞间,迅速下了山峰。
      当下仔细查看四周的环境,发现眼前竟又出现一处荒无的山岭,不由心中暗喜,略一思筹,行近一棵古松,伸手入怀,摸出一柄晶光闪烁的匕首来,拔鞘在树干上一划。那匕首本就是我宝藏中发现,不但式样精美镶珠嵌玉,更是锋利无匹、切金断玉,当下直没入柄,如切豆腐一般,径直剜下一片树干。我匆匆将前端削弯、高高翘起,两面刮平,学着前些时日在村里见到的猎户人家的孩子们日常嬉戏的模样,做成一片样式奇怪的小木板。
      抬头查看犹在半空中低旋的双鹰,估算了禄王等人的大致方向和位置,寻了一处空旷显眼的位置便静静的躺了下去。
      我所修的内功极是古怪、触雪不融,躺在那里,脸颊便沾了许多雪粉,却也丝毫不觉如何寒冷,反而觉得绵软舒适,内息流动间,昏昏欲睡。
      过得一阵,喧杂的人声渐渐行近,我从眼睫缝隙中望去,果然禄王大队的人马轰隆隆的从林中慢慢隐现。
      耳听有人惊呼一声,便有黑影奔来,我急忙闭目屏息,放松了四肢。
      “王爷!王爷!”耳中闻得那人立在我身侧猛地抽了口气,鼻前一热,似在探触我的气息,转而呼吸急促地开始大声疾呼。
      “何事惊慌,大呼小叫的做甚?”脚步纷乱,匆匆行近,一个阴冷的声音不悦地斥道。
      “小人,小人发现这个女子卧在雪中,似乎已经冻僵……样子……有点像我们一直跟踪的人。”那人似是心中畏惧,顿了顿,才唯唯喏喏的禀报。
      “哦?”几声喀喀急响的踏雪之声急切奔近,一人猛地抽气,扑来伸手将我的身子抱起:“这,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死了么?快!快传军医!”那人一迭声的急呼,手臂一阵摇晃,我动也不动,一只手来急切地抹去我脸侧沾着的雪渍。
      我缓缓张开双目,故作一脸的迷茫与虚弱。
      禄王松了口气,似是又惊又喜,急道:“夙沙星,你怎么样?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好,有劳阁下挂心。”我淡然一笑,伸手突然一揽一扳,这两下动如猱兔、快似闪电,禄王猝及不防,大吃一惊,骇然地看着颈中闪亮的匕首。
      “你、你原来没事?!这,这是怎么回事?”他张大了口,神怀惊骇地看着我。
      “都给我退后,否则,我用这匕首划断他的脖子。”我缓缓说着,手中在他身上疾点几下,站起身来,拎着他的身子挡在面前,足底轻弹,向后疾退。
      众人不料有此变故,不由又惊又急,口中大声呼叫,奔上前来。
      “夙沙星,放下王爷!”一人脚下不停飞奔而至,长剑伸出,闪电般向我疾刺。
      我避也不避,当下手臂轻移,提着禄王的身体向上一迎,噗!那人收势不及,一剑斩在他右肩之上,刹时间,鲜血淋漓。禄王痛得大声哀叫,极是惨厉。
      “你们再敢妄动,自己亲手伤了他可不要怪我,还不赶快退开?”我冷冷说着,拎着禄王,将他再度挡在身前。
      那些人见如此我狠厉,与寻常绑掳全不相同,当下怔在原地,似是已经惊得呆了。
      “叫他们退开,否则……”我将手中的短匕一按,那短匕何等锋利,禄王颈间立时划破一处,鲜血流溢。
      “退后!退后!赶快退后!”他急忙嘶声大叫,神情惊骇欲死。
      众人见状,虽是十分不甘,却不得不听命行事,慢慢向后退开。
      “说,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为什么我和二师兄走到哪里也都会被你们发现追来?”这疑问在我胸中盘旋许久,今日不问,实是不甘。
      “你,你怎么会了武功?莫不是已经找到了宝藏?”他脸上惊疑不定,痛得抽动扭曲,却忍不住开口问。
      “叫你答你便答,还敢多问!”我手中匕首一转,便在他颈上又划开一个鲜血淋漓的口子。
      他颈中吃痛,似已吓得魂飞魄散,急忙答道:“我,我命人在你师兄身上放了千里追魂,要寻你们自然……丝毫不费力气。”
      “是谁做的?”我目光一转,凝在他脸上,恨恨地问道:“可是风静涵?”
      他似被我逼视目光看得一阵窘迫,遂垂了目,呐呐不言。
      我错怪了二师兄!全是因为这个人,因为他,我一直都错怪了二师兄!
      我突然间恨意如狂,狠狠地咬紧了牙,从齿缝里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杀了夜,还间接害死我二师兄,这仇,我日夜都想着如何来报,今日总算能如愿以偿了。”说着便沉臂向他颈中按去。
      “你师兄死了?!”他惊诧,然后陡然醒觉,失声大叫:“此地全是我的手下,你杀了我也不可能逃走,放了我还有一条生路!我保证绝不让他们伤害你!”
      “那又如何,能与你同归于尽也是好的。”我冷哼一声,看着他怆惶骇然的神色,不觉生出无比的快意。就这样了结,实在也太过便宜了他,当下也不忙着就杀他,应该想个法子好好将他折磨一番,才能解了我胸中恨意。
      “你,”他想是见了我眼中的恨毒之色,惊恐骇极,吓得连身子也瘫软了,口中胡乱地分辩:“我,我当时也是情非得已,并不是想伤他性命,他当时若是肯说也不会死,再说,宝藏之事也不是我一个人主意,你为何偏要认定是我,这般恨我……”
      “谁?还有谁?”
      “风净华和……和我二哥,”他被我冰冷的目光一刺,不敢迟疑,急急的开脱:“我只是奉命行事,夙沙夜的事全是误会,你,你不能怪我……”
      还有别人,居然,还有别的仇人!我心中突然感觉一阵疲累,沉闷抑郁,甚是乏力无味。
      “是么?那我该怪谁呢?我自己?还是怪我和夜怀璧其罪,让人觊觎也是自已该死?”我恨极,口中轻轻说着,忽然伸手一划,那短匕锋利无匹,便生生切了他一条左臂。
      鲜血喷涌中,他厉声嚎叫,震耳欲聋。
      对面的人群皆变了脸色,大声吼着,向我疾扑而来。
      “别动!我不会杀他,只是折磨他一番而已,若是你们敢上来,我便立即了结他的狗命。”我暗运内力,将话远远送了出去。
      那些人闻言一怔,半信半疑,身子便不由一滞。
      便在此时,我刷地一下,竟闪电般地将禄王的余下的手臂也齐根斩了,手中一抖,满天血雨中,将他向前一抛,伸手挟了地上的木板,转身拔足就奔。
      背后,禄王杀猪一样的嘶叫,众人惊呼骇叫之声此起彼伏,乱成一团。
      我运气狂奔,口中却禁不住纵声冷笑:“韩宁睿,我不杀你,偏要留着你活在这世上,我要让你过得每一日都生不如死!”
      我全力在雪中奔驰,向那处荒无的山顶攀去,背后一阵愤怒的呼喝叫骂渐渐逼近,耳畔呼啸之声接连作响,竟然贴身射过几支乌黑的箭翎。
      我当下不敢迟疑,奋力狂奔,所幸这些日子以来,日夜赶路奔驰,那书册上别的武功练得还很稀松平常,但一身轻功却练得纯熟无比,此时加上深厚的内力作辅,全力施为、拼命狂奔之中,背后那些人竟也一时追赶不上,只能遥遥辍在后面。
      我终于奔上了山顶,突然急刹身形,将木板放了下来,学着猎户人家的孩子们嬉戏时的模样坐在上面,伸足一踢,便向山坡背面滑落。
      那山坡背面既陡,积雪也较硬滑,木板在上面滑过便全无阻碍,风驰电掣般疾驰而下,我只听得耳畔风声呼响,眼前、身侧的一切迅速飞掠后退,下落之势快似闪电,无法言喻,背后呼喝之声也渐渐小了,转头望去,山顶处追来的人影越来越小,最后成为几个黑色的小点。

      —————————————————剧情分割线—————————————————

      “哎,你瞧,那江上是什么东西?”
      “好像一个树干,那上面挂着的都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中间好像有东西!”
      “是啊,真是奇怪,我去拉上来瞧瞧。”
      噗!暗器入木的声音,然后一阵猛烈的摇晃,周遭突地转了方向,向外一倾。
      我惊醒过来,猛地张目坐起,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了过去。
      “啊——有鬼!”
      岸上的两个少女掩面一阵尖叫,丢了手里的绳索,转头就跑。
      我摸摸头侧披散的长发,莫明所以:不就是没有梳理么,有这么吓人?真的像鬼么?
      望了一下四周幽深苍碧的树林,无奈地叹了口气,看这里的情形,气候怎么似乎已近埒国?难道我竟然一路走得快了,以致行错了路?我伸手拔了树干旁侧系着绳索的短箭随意一抛,沉思片刻,匆匆收拾了衣囊提在手里,缓缓站起。
      若说如何能从云浮山穿过荒漠、草原,经夼部、遒逖而迅速直达颐国?寻常人定要乘马坐车,少则也要两三个月。
      我日以继夜的一路奔逃,不但不得休息,而禄王的人马还在后面急追不放、越来越近。
      我实在不耐,大仇既报,也懒得与他们继续纠缠,便想了这个主意:先逃到了绿海中寻到金江的主干,然后将树干修成了一个粗陋的独木舟,再把从耶诺那里匆匆收集来的充满空气的牛皮水囊在底部的周围绑了,足足绑了不下三十几个,那小舟便高高浮在水面上,不易倾覆。
      我持桨坐在其中顺流而下,日夜兼程地赶路。
      初时,因为从未划过舟,双桨操控便极为不惯,常有危险发生,还好我内力与武功已长,所以总算勉强支撑过去;至及后来,慢慢学会控桨,一路便安全了许多,偶有水道平缓时,一边还不忘加紧研习书上的武功。
      我坐在舟上,不敢稍有懈怠,几天几夜都没有停下来睡觉,全凭一股内力支撑,偶尔累极时也会在舟上坐着半梦半醒地打个盹,但手中木桨稍有异动,便会马上惊醒。
      金江上游多是险滩急流,奔腾之迅,真正可算得上是一日千里,比之车马快了何止数倍,我随之南下不过才几日,渐觉得空气中温暖如春,两岸也隐隐现出苍绿之色。
      这一日水流渐缓,一路行来都很平静,小舟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我心中略宽,没想到累得狠了,竟然耐不住地在舟中昏睡过去,直到被这两个陌生的女子唤醒。
      我正望着那满目苍碧发愣,思筹下一步的去处,忽听密林中有人声传来。
      “叶姑娘不要开玩笑了,青天白日的,怎会有鬼?”
      “是真的,是真的,她从木头里爬出来,好吓人!”
      语声由远及近,向岸边而来,我心中一紧,急忙运气在掌,击在小舟之上,身子腾飞而起,落在岸上。
      簌簌一阵草木响动,树林里钻出三条人影,陡然见了立在岸上的我,不由呀一声抱成一团。
      “姑娘是谁,缘何在这里装神弄鬼,惊吓别人?”一名青年男子立在正中,神情不悦地说道,转了头,低声安慰身后的两名惊慌失措的女子。
      我缓缓转目,这才恍然,原来此地气候较暖,别人已经换上单衣,我却依旧穿着毛绒绒的狐裘,也难怪她们会看花了眼,以为白日里见鬼,当下不由淡然一笑:“我只是乘船路过此地,没想到惊吓了二位姑娘,真是对不住。”
      那人神情一呆,怔怔地看了我片刻,目光缓缓挪开,落在我身后粗糙简陋、挂满皮囊的小舟上,诧然道:“船?”。
      我微笑不答,只是略略点头,转身便向密林中行去。
      “姑娘这等行路的方式与众不同,真真有趣,能否请问姑娘如何称呼,要去哪里?”那人继续问道。
      “大家不过是萍水相逢,相信也无缘再见,阁下又何必多问?”我匆匆而行,只是淡然扔下两句话。
      天气果然很暖,无暇理会身后犹自呆愣的三人,我自林木后一转,随手扯下身上的狐裘抛了出去,露出里面的较薄的衣裙来,运气飞奔,提着衣囊穿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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