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9、妖女 ...

  •   “通缉:魔教妖女夙沙星,有将其活捉者,赐官封地、食禄终身;有诛其命者,持尸骨可领赏金十万,有提供下落、协助捉拿者,赏金千两……”文字的下方,还极尽详细地画了一张人像,眉眼生动,颇为神似。
      这张布告也不知在城墙上已贴了多久,原来上好的雪白细绢由于长期被日晒雨淋,如今已泛出暗黄,经风一吹,那松脱的右下角的大片角边儿便不住的抖动扑扇,那画儿便也跟着不住的摆动,恍惚看去,竟似那上面的人便欲挣脱了走出来一般。
      “唉,这么一个美人儿,怎么落到被通缉的下场。”一个路人抬首痴痴看了半晌,突地叹了口气。
      “刘跛子,你每天经过都要看一眼,看了这么久,还看不厌啊。”旁侧便有人过来打趣。
      “嗐,不过是可惜这上面的姑娘,好好的模样,怎么会被通缉呢?”
      “杀害皇族可是重罪,要诛九族的,不过这布告贴了足有几个月啦,也没见取下来,看来还没捉到人呢,这小姑娘也挺厉害嘛。”
      “老张,那个王爷死了?”
      “嘘,小声些,你想吃牢饭么,听说还没呢,不过也和死了差不多了,没了手臂什么干不哇。”
      “真够狠哪!”
      “可不是,哎,皇帝震怒啊,悬赏这么优厚,谁瞧着不心动哪,一旦被抓,这个小姑娘有的受了……”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
      我停了脚,抬头望了望城墙上那张泛黄的布告,顿了一会儿,才又转了头,提着手里的竹篮,慢悠悠地走出城去。
      当日在云浮山闻得仇人竟然不止一个,我便已决定要继续报仇,无论是禄王口中的二哥,还是风净华,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但我并非鲁莽之人,对自己武功的根底还是心知肚明的,我虽有深厚的内力底子,武功却仅是初窥门径,更无半点对敌的经验,若要直接去寻风净华和那个所谓的二王子报仇,必死无疑。所以从金江上岸以后,我并没有直接去寻仇,反而戴了人皮面具,隐藏了身份,寻了一处僻静的村庄住下,潜心修习武功,等候报仇的时机。
      颐国缉我已近半年,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不知多少人被重利所诱,一直在到处寻找我的下落,只是他们万万也不会想到,我一直就呆在宁希城外,每隔几日,便要从那城门的悬赏布告下大摇大摆的走过。
      我沿着官道缓缓走了一会,官道上人来车往,其中竟有不少佩剑背刀的江湖人迎面走过,不过我这伪装的面皮既然无人识得,我当下便也毫无惧意,大大方方地迎面和对方擦肩而过,向前行了一阵,在一处岔路口拐了个弯,穿过一处僻静的山林。
      “这个妖女,真是该死,竟敢伤了我们这么多条人命!”旁侧的林子里隐隐传来一声低吼。
      今日天气晴朗无风,林木便安详静寂,那声音虽然已刻意压低,却掩不住愤怒失控之意。
      我怔了怔,诧然地止步,不由自主地提气屏息,慢慢走近身侧一处浓密的树林。
      “她出手狠毒不留活口,分舵派出的人全都遇难,属下失职,也曾着人去仔细寻查,无奈却全无线索,更不知那妖女去了何处。”
      “这妖女!她为祸武林,人人得而诛之,更不用说颐国皇帝颁布的那许多赏赐和她身上所系的宝藏!再多召集一些人手,务必要找到她的下落!”一个声音低吼着,似是愤怒已极。
      我呆了一呆,莫明所以。
      宝藏?难道说的是我?而且与颐帝的悬赏有关,分明说的就是我!可是我几时又害过别人了?不过就是砍了禄王的双手么,这就算得上是为祸武林了?再说我一直隐居习武,从未在江湖行走,更不曾杀过别人,难道,他们口中的妖女乃是另有其人,并非是我?
      我当下更是奇怪不解,遂慢慢潜至一棵树后,小心翼翼地探头去看:只见林中树木影影绰绰,看得也不真切,似有两个人影相对,俱是一身青衣,其中一人显是下属,半伏着身子,正向另外一人禀报。
      “是。”半伏着的人影口中应着,迟疑一下,又道:“属下听说云龙堡似乎也在召集人手,正在四下找寻她的下落。”
      “哼,他们定是也在觊觎那宝藏,所以我们更要抓紧些,务必抢先将那妖女捉到,莫要落在旁人的后面。”那立着的背影冷哼一声,口中命令。
      “是,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办。”
      “等等。听说飘雪楼也想插手此事,行事务必小心,不可与之正面交锋,有任何情况都要向我及时禀报!”
      “是,属下明白。”地上的人立即起身,退了两步,转身纵跃如飞,急奔而去。
      那立着的青衣背影半晌停驻不动,似在沉思着什么,过了片刻,才转身离去。
      我怔了怔,略一沉吟,便悄悄跟在后面。
      那人在林中奔行了一段,便拐上了官道,遂收势缓缓而行,一副意态悠闲的模样,继续向前走了一会,拐入一处偏僻的小村庄,进了一个围着石墙的院落。
      我藏在林中,远远地望着那道简陋的石墙,过了许久,仍不见那人出来,不由有些焦急。转目间,眼见日已西斜,便从树林中走出,来到那院门前伸手敲门。
      “谁呀?做什么?”里面传来一声低问。
      “问路的,打扰了,请开一下门。”
      “问路?”那陈旧斑驳的木门吱地一声慢慢开启,露出一条窄窄的缝隙和阴影中半掩着的脸,“你是谁,想要干什么?”
      “老人家,我在山里迷了路,不知道宁希城方向要怎么走?”看着那门隙中隐现的花白胡须,我微笑着温声问道。
      那人锐利的目光从我头顶的青帕上掠到一身粗布罗裙,最后落在我手中装着针线布匹等杂物的竹篮上:“从这里出村子向南走大约五里,遇到岔路口向南直走就是。”
      “老人家,多谢了。只是不知还有多久路程才到?”我笑着称谢,继续问道。
      “大约二十里。”那人冷冷地答了,伸手便要关门。
      “请等一下,”我假意沉吟一下,又伸手扶住了欲掩的门扉,“老人家,天色已晚,我,我怕在林中行走不便、不太安全……您看,能否向您借宿一晚?”
      砰!门被突兀的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讪笑一声,若无其事地默默走开:适才昏暗的光线中,眼角的余光里隐隐似乎瞧见院落里有两间不大的茅屋,似与寻常的农舍并无不同,但是此中的情形却处处透着诡异。
      四下一片静寂。自从入了这小村,我发现一件异事,别处的村落农庄里,必是鸡犬相闻,邻里相问,我入得此处,不但一个人影也没有,竟连一只普通的家畜也未曾得见,着实古怪。
      我慢慢步入林中,匿去身形,在昏暗的林影中缓缓而行,暗暗筹算:此时天光尚明,也不适合探查情况,反而会打草惊蛇,看来也只有等入夜以后再潜进去看看了。
      蓦地,空中气似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带着微冽的寒风在我脸上几不可查地微触,我大惊,头猛地向后仰去,空中寒芒一闪,一柄利刃竟然从头顶闪电般疾掠而过,铎地一声没入身后的树干。
      我当下顾不得去看,缩头向旁侧一滚,伸掌按在地上便欲起身。
      那刃芒突然从树中飞起,在空中呼啸旋转,利刃划起一圈光幕,飞速向我拦腰斩来!
      我猝及不防,寒光闪烁已到面前,眼见避无可避,那利刃已到面前,我不暇细思,人已嗵地平平仰倒在地,利刃如电,冰寒的刃风在面上堪堪掠过,一缕断发随风飘落。
      我此时看得分明,那利刃的尾端正连着一条细细的银链,利刃飞转,全凭那银链操控。那银链扯动间,利刃便变幻方向和力道,在空中飞旋。
      那利刃呼啸飞转,向我身上斩落,我急忙转身一扑,噗地一声,利刃侧身而过,钉入我身侧的土里。
      刃尾的银链扯动,尘土飞扬中,利刃便再度飞起。
      那利刃落在空处,尚不及完全收回,我当即顾不得头顶撞击的疼痛,伸手在地上乱摸,不待那刃幕回转,手中的石子已毫不迟疑地运气疾掷了出去,恰恰正中那刃柄之间,叮的一声脆响,那明亮的利刃蓦地挣断了银链,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落入草丛消失不见。
      哗啦的一阵细响,断落的半截银链软软一垂掉在地上,接着又不甘地缩了回去。
      我凝目望去,只见面前静静地立着一人,全身裹在一片黑色里,蒙着黑色的面巾的脸上仅露出一双乌亮的眼珠来,对我怒目而视,目光中隐隐带着惊异。
      我狼狈地爬起身来,随手拍去手中的泥土,怒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暗算我?”这人好不要脸,竟然一声不响地出手暗袭!适才若非我应变还算机敏,终于能及时避开,只怕此时已然无幸。
      “你又是谁?好大的胆子,竟敢来这里鬼鬼祟祟地刺探!”那人缓缓说道,握紧了长长的银链。
      我望望四周已经渐渐开始黑暗下来的树林,不由忿然:“此地乃荒野无主之地,天下人走得,阁下何来此语?阁下一声不响便暗箭伤人,又怎么算得上光明磊落?”
      那人怔了怔,似是略略语塞,目光一转,冷哼道:“此处不是你来的地方,你到底想做什么?说,你是谁?”手指一寸寸缠紧了银链,甩手轻轻一抖,响起一阵哗啷的轻响。
      我暗暗一惊:本以为自己隐匿得当,正自盘算,原来自己的形迹早已落入别人眼里。
      我当下也不露声色,淡然一笑,说道:“原来是阁下。阁下换了这身装束,害我险些认不出来。”
      “少费话,你跟踪了我一路,若不能有个合理的交待,今日就别想留开这里!”那人语声森然,抬手轻挥,林间一阵簌簌的响动,四周突然出现数十个人影。
      那些人俱是一身黑衣蒙面,与那人一致无二,手中各式兵刃尖利雪亮,悄无声息地掩了上来,将我围在正中。
      我怔了怔,心中一紧,不由连连后退几步,靠在一棵较粗的树干上,目光转处,讪然一笑:“好说,好说。没想到阁下早有准备,只等引我入彀,好快的手脚!”
      那人目光一沉,冷冷道:“姑娘身手不凡,胆气也非比寻常,似乎有些来历,不过既然执意不肯说明来意和身份,看来只好请你陪我们一起回去了。”说着,便微微点头示意,四周包围的人影得到命令,便慢慢聚拢。
      “哎,我只是无意中听到夙沙星的名字,一时好奇便跟过来瞧瞧,大家既然无怨无仇,阁下又何必如此动怒?”眼见众人逼近,我心中暗急,向后紧紧靠在树干上,脸上连连陪笑。
      “哼,原来你也是为了宝藏!”那人低喝一声,双目半阖,手中的银链发出细微的响声,林中的空气似乎陡然降了下来,冷冽逼人。
      “那倒不是,”我嘻嘻一笑,说道:“宝藏什么的,我可没想过,只是适才听尊驾似乎提及那夙沙星伤了很多人命,我恰好与她也有宿仇,所以来问问大侠们可知道她的下落。”
      众人似是一愣,缓缓止了脚步,转头面面相觑,目光中半信半疑、闪烁不定。
      “当真?你不是为了宝藏?”
      “有官府和这么多名门大派插手此事,宝藏之事哪里可能轮得到我?我也不去妄想这些不实际的东西,还是恃机报仇才是正路,大家虽然目的不同,但可以各取所需、互助互利么,诸位若是有意的话,我们何不联手?”
      “你是谁?和那妖女有何仇怨?”
      “小女子名叫殷月,呃,还没请教诸位大侠该如何称呼?”我笑着走上前去,微微扶裾一袂,看到众人投来不善的目光,旋即止步,抚发恍然道:“你们不相信?我师兄就是被夙沙星打伤,我也一直在找她的下落,若是诸位能够告之,小女子不胜感激。”
      “你是哪家哪派的弟子,武功如此高强,为何这名字我却从未听闻?”那人皱眉问道,一双清亮的眸珠在我身上仔细打量。
      “我是雪山派的弟子,我们雪山派一直隐居世外、与世无争,很少在江湖上露面,所以一向鲜有人知。若非为了报仇,我也不会下山,尊驾未曾听过也毫不稀奇。”
      “哼,凭你几句胡言乱语,便想蒙混过去,也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不管你是谁,最好乖乖和我们回去,不要想玩什么花样!等你见过了阁主再听候发落。”那人似乎对我的鬼话仍是将信将疑,依旧一副冷冰冰的口吻。
      “麻烦!我已经自报家门、以诚相待,你们竟还不肯罢休,自己却蒙着脸,遮遮掩掩地也不说出身份,真真是无礼之极!”我神情不耐地冷哼一声,突然伸足一踢,绽颜一笑:“依我看,你们那个阁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见也罢!”
      脚下,适才无意间失手抛落的竹篮被我足风一扫,针线脂粉等各式物品突然疾射而出,四下散开,闪电般向众人袭去。
      众人猝及不防,愣了一下,便急忙闪身躲避。
      就在此时,我蓦地腾身而起,伸足在树干上轻点,几个起落便跃上树梢,当下步履不停、纵跃如飞,逃离了众人的包围。
      树下的人群一阵嘈乱,领头那人一声怒吼:“追,别让她跑了!”
      我踏在软枝上,在树顶借力飞纵,眼见有人向上跃来,足底一顿,伸掌便向身侧的树枝旁运气拍去,刹时间满天绿叶如流星暴雨,挟风激射而下,哎哎几声惊呼传来,跃上来的人影便跌了回去。
      我足下不停,向前疾纵,蓦地跃落而下,穿过树丛中林林横斜的枝叉,没命的飞奔。
      “站住!别跑,站住!”背后咒骂呼喝之声络缕不绝,紧紧跟在后面穷追不舍。
      真倒霉,本想刺探一点消息,没想到不但一无所获,还惹来一身祸。
      我嘴里虽然暗自嘟哝,不免自怨自艾一番,脚下却不敢有所迟疑,当下见林就钻,见路便拐,乱走乱行、落荒急逃。
      我运气全力奔了一段,背后人声渐杳,始觉稍稍心安,脚步便开始松懈下来。谁料,不到片刻,背后立时远远传来纷乱嘈杂的呼喝之声:“在那里!快,快追!”
      我不由暗暗叫苦,只得再度运气急纵,没命地狂奔。
      虽然冰雪神功中轻功一项我练得最为熟练,奔行起来毫不费力,迅如奔马、快似流星,但后面紧追的人群显然也非泛泛之辈,轻功虽然较我稍逊,但更加顽固,虽然在我全力奔跑之下,距离渐渐拉远,他们却牢牢地紧辍在后,始终不肯有所松懈,大有不死不休的感觉。
      我继续狂奔,奋力将众人甩开一段,心中不免暗暗焦急,已经奔了许久,这些人仍是尾随不放,如此锲而不舍,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我正自暗暗发愁,眼前突然豁然一亮,浓密的树林已至尽头,露出一段空地,一条小河从树林前流过。
      目光转处,我突然见到河畔坐着一个灰色的人影,似乎正悠闲地在架起的篝火上烤着什么,我心中一动,猛然转身,飞奔而至。
      “别动。”寒光闪闪的短匕悄无声息地抵在那人颈上。
      那人猝及不防,大吃一惊,张大了口,只是呆呆的看着我发愣。
      “把衣服脱下来,快!”我低喝。
      那人吓了一跳,有些莫明其妙,慌乱地道:“衣,衣……服?什……么衣服?”
      “叫你脱就脱,少啰嗦!”我冷喝一声,压低手中的短匕,冰冷的利刃在他颈上一贴,吓得他身子一颤。
      “男女授受不亲……你、你想做什么?”那人似乎吓得不轻,脸色苍白,手足乱舞,口中一阵囫囵乱语。
      我不耐,哪里有闲空和他啰嗦,倏地伸手,闪电般点了他的哑穴,粗鲁地将他按在地上,三、两下便将他的外袍剥了穿在自己身上,又匆匆拔了他的发簪,扯下头顶的布帕,将青丝胡乱簪在头上,再迅速掏出另一张易容的面皮来换上,随手将各式杂物胡乱塞入怀中。
      耳听背后嘈杂的人声越来越近,忙乱中,我瞥了地上那人一眼,对他抱臂蜷身、惊恐万状情形只作不见,索性伸足一踢,运起巧劲,竟将地上那人一脚掼入水里。
      我当下转了身瞧也不瞧,行至篝火前背林而坐,状似悠闲地转动烤着鱼肉的树枝。
      “人哪?哪里去了?快搜!”树林里突然窜出无数黑色的人影,如风般从我身前掠过。
      领头的黑衣人急掠而过,匆匆回头间,脚下一缓,身影便滞住不动,盯着我仔细看了一眼,又转头看了看在河里扑腾“戏水”、衣衫不整的男子,神情略诧。
      “定是在前面,快追!快追!”一声呼喝传来,众人神情一紧,也根本顾不上再仔细查看,当下便奋力向前追赶,匆匆离去。
      那个倒霉鬼正湿淋淋地从河水当中游回,慢慢爬上岸来,陡然见了岸边的人群,瞠大了眼,神情诧异之极,张口结舌地看着众人从身侧飞奔而过。
      须臾间,岸边的人群已经走了个精光,河畔处一片空旷,仅余河水细碎微响,除了我与水中那人,再无半个人影。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