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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声东击西 ...

  •   月色如雾,薄纱轻披,朦胧氤氲的夜色中树影婆娑、万籁静寂,唯有官路上飞踏而来清脆的马蹄。
      赶路的人俱是满腹心事,匆匆,无语。沉静的面孔却掩不住眼中的焦虑,疲惫的背脊依旧挺得笔直,手臂急挥间,只是将坐下的马儿策得更急。
      我抬头望了望头顶晴朗无垠的墨灰色天幕,下弦残月如勾,华清如水、光晕皎皎,更衬得旁侧那颗孤星的光芒黯淡、寂聊。
      曾几何时,难得有这样静谧的夜,自从……之后。
      今夕何夕,君在何处?
      是在幽冥还是已然往生?
      总之,那些碧落宫中相拥相偎的月夜,那些执手相约的盟誓,你都已不复记忆了罢?难道今生真的只余我一人,一人怀着碧落宫那些无忧刻骨的岁月,在百年的沧桑风雪里饮泣?我的夜,你纵有绝代风华、傲世之才,却已泯灭如尘,任风过无痕……
      满腹相思成遗恨,前尘种种,时时在胸中汹涌喷薄,却让我向何人诉说?
      不知不觉中,我已泪湿衣襟。
      恍惚中,似有什么不寻常的讯息出现,楚冰彦与阿丑竟齐齐勒马,两匹急驰如风的骏马向前继续奔了一段,终于缓缓停在路旁。
      一缕似有若无的琴声隐隐传来,听声音,似乎就在附近!
      楚冰彦二人听得两声,忽然神色大变,二人不约而同地策马急驰向着琴声的方向而去。
      我急忙运息凝神,心中一沉,已听出那琴声中古怪之处:弹奏之人似是以内息全力激发所致,琴音传声甚远,而琴曲旖旎暧昧、奇靡入骨,隐隐竟带着迷乱惑神之力,听得人心中一荡,意随曲幻、绮思纷来,几竟按捺不住汹涌杂乱的思绪!
      双骑直扑那琴声而去,足足奔了有里许之多,暗影斑驳的枝叶中,琴声更近。
      那琴音入耳竟转变成更多娇哦吟叹的媚惑之声,令人眼前仿佛已现出暧昧的情景,琴声起伏婉啭,几如情人贴耳的断续喘息、听得人面红耳赤、心头狂跳。若非我们内力不弱,又已凝神运息相抵,只怕已中了那琴音的迷惑。
      马匹疾穿过浓密蔽阴的树林,隐隐现出林间空地的一块青石上盘膝端坐的抚者。
      那抚者闻得马蹄逼近之声,全身陡然僵直绷紧,身子却动也不动,只是俯头专注手下的琴弦,琴声益发急切起来,邪靡之声更盛!
      待我借着掩映朦胧的月光看清那人的面貌之时,忍不住低喝出声:“倪彩音!果然是你,你在此做甚!”
      原来那抚者不是别个,却是一位久违的故人,正是当日将我掳走折磨、吟着“萧萧落木,雪域飞花。长空裂风,绝命之华。”的萧花娘子倪彩音。
      倪彩音陡然闻得我的喝声,倏地全身一震转过头来,手中随之一滞,妖淫的曲调竟不由乱了几个音节发出短促尖锐的噪声。
      她面色大变,顾不得抬目看我,急忙俯头专注在琴上,手指急速拨动调整曲调,额头已潸潸现出晶亮的汗水。
      “她在做什么?”楚冰彦皱眉诧问,伸臂在我腰间轻轻一托,两人便轻飘飘地跃离马背落在倪彩音身前。
      倪彩音面现惊恐之色,身子簌簌地瑟缩发抖,却不敢抬头答话,手中拨动不停,那琴音越来越急,曲中意境邪诡淫奇之极。
      “不好,此中必有古怪!”阿丑足尖一点,身子闪电般从空中斜掠而过,指风呼啸,嗖嗖破空,落在她怀中抚动的瑶琴之上。
      裂帛声起,尖锐刺耳。琴弦尽断,那琴声便嘎然而止。
      倪彩音骇然而起,怔怔地看着怀中的瑶琴滚落在地,神色间仿佛见到了世上最为恐怖之事。
      “倪彩音,你还识得我么?”我见她痴傻惊骇的模样,不觉诧异。
      倪彩音突然恶狠狠地向我们瞪了一眼,二话不说,转身便走。
      她轻功本就不弱,此时身影更是如电似风,飞一般向林中逃去。
      “哪走?你还是在这里呆着罢!”阿丑轻喝一声,身形未动,人却已如鬼魅般飘了出去。
      我只觉眼前一花,定睛看时,倪彩音的身形竟已被一条人影生生截住。倪彩音惊怒中豁掌疾拍,运劲向前冲去,攻势凌厉凶狠,招招皆是两败俱伤的打法,竟似要拼上性命。
      阿丑却是不急不躁,指掌轻弹间,劲风激荡,轻易便化解了她的攻势。
      倪彩音神情更急,指抓如刀,凶狠地向阿丑冲去。
      无奈阿丑的武功实在高出她太多,无论她如何拼命冲杀,却怎么也奈何不了他。
      倪彩音陡然厉啸一声,忽而全身一缩,身子凌空急投,双手双脚做了一个古怪的姿势,四肢皆出向阿丑扑去。转眼间,阿丑全身要害已被她笼住!
      阿丑嗤声一笑,陡然间飘身而起,双足向后踢起,身子竟悬在空中拉得笔直,形成一条与地面平行的直线,此时倪彩音的身子已经疾扑而至,那双足迅猛的去势却不由落了在空处,阿丑双掌乍分,向两侧一划,转而又飞快地向前回掌收合。
      这几下,行动如兔起骰落,快得简直不可思议,疾如闪电,妙在毫颠,阿丑衣袍飘动间,却又显得从容不迫,动作优雅清逸,每一个细节都让人看得清清楚楚,如柳拂碧水、雁影长空般余韵无穷,美得令人惊叹。
      噗噗噗,三声密迭相连的轻响过处,倪彩音双臂赫然向外翻折,身子向疾飞落地,恰落在我与楚冰彦的身侧。
      倪彩音口中鲜血狂涌,面如死灰,奋力挣扎数次却已爬不起来,胸处衣衫深陷,隐隐竟是两个浅淡的掌印。
      “阿丑,你,你怎么不问清楚就打伤了她?”楚冰彦大为惊讶,忍不住开口斥责阿丑太过冲动。
      “这女子所奏琴技淫邪无比,专以迷乱心神而惑人夺志,须留她不得。”阿丑神色淡然地飘落在地,缓缓说道。
      “即便这般,她也罪不至此罢,你怎可一出手就废了她的武功?如此行事未免也太过狠辣。”楚冰彦皱眉说着,十分不赞同他的做法。
      “音惑之技乃邪门左道,忒也害人,今日不除,他日此女必定为害武林,在下对此绝不能心慈手软。”阿丑断然说着,根本在意楚冰彦如何愤懑的斥责。
      我皱眉无奈,对两人的争执作只不闻不见,慢慢走近倪彩音身前俯头去看时,只见她身子有气无力地挣动几下,口中鲜血溢流,娟秀的脸上露出绝望愤恨之色。
      我盯着她冷冷看了一会,突然沉声喝道:“说,你刚才到底在做什么?”
      “你,你们好狠,恶贼……竟废了我的武功……”她张嘴吐出一口乌黑的鲜血,咬牙恨恨地骂道。
      “你适才为什么要弹这种曲子?你同伴是谁,现在哪里?还不快快交待,难道要等我将你的一双腿也折断么?”我丝毫不为她此时外表所现出的荏弱凄婉所动,唇角隐约绽出一个冰冷的笑。
      她脸色大变,骇然道:“你,你怎么知道……”
      我并不回答,仅是漠然将目光在她腿上略略一扫。
      “别……我说便是,你们已经废了我的武功,别……别再杀我……”她急喘了一声,眼珠凸睁,目光中又惧又恨,却咬牙带着哭声说道:“他,他逼我吃了血倾篱,叫我在这里弹琴帮他杀人……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你们救救我!没有解药,我也一样要死……”
      “他是谁?血倾篱可是种毒药么?”楚冰彦在旁侧问道。
      “他蒙着脸……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倪彩音喘息一声嘶声说道,显是对那人又惧又恨。
      “糟了!”阿丑似乎隐隐听到了什么,突然低呼一声,身子一闪,竟转身向前飞奔而去。
      我顾不得再问,急忙提气飞跃追了上去,尾随其后。
      阿丑在面前急奔了一会,十数丈外的密林边缘陡然出现一处空旷的山坳。
      我们急忙奔了过去,只见山坳处一转,赫然火光通明,无数房舍在火舌的吞噬中燃烧倾倒化为灰烬,火光中,横尸遍地、血流成河,地上到处是断手残脚的尸首,四下静寂无声,只有木梁在火中吡噼作响。
      空气中弥漫着焦腐刺鼻的气息,与地上流淌的血腥之气相和,中人欲呕。
      “我们来晚了。”阿丑沉声说着,一向冷静自持的他,此时也不禁难掩眼中的震惊与动容。
      “是谁这么残忍?好手段,好计谋!”我忍不住叹息一声,转头将目光避开。
      “先看看有没有幸存者吧。”阿丑说着,抬步走近查看。
      我转身候在一旁,不忍再看那惨绝人寰的地狱般的景象。
      风中焦腐之气越盛,背后火燃滋响之声似乎永无极尽。
      过了半晌,耳听阿丑在身后说道:“没有活着的人了,一个也没有,对方下手还真是干净利落。”
      身后一条人影急掠而来,正是楚冰彦,他忽然见了眼前的情形也不由骇然失色,但却似根本来不及细话,只是转头焦急地对我们说道:“星儿,你们没事吧?那女子被人杀了!”
      “被人杀了?怎么会?”我禁不住低呼一声。
      “我中了暗算,她被突来的乱箭射死,对方人数很多,且个个都是一流好手,我本想去捉住一个过来拷问,但一时之间也难得手,却让他们跑了,我又担心你们也中伏,只好先赶来这里。”
      “楚大哥,你怎么样,没有受伤罢?”我急忙拉住他仔细检视,见他确实安然无恙后,才终于松了口气:“死就死了罢,本想在她身上找出凶手的下落,不过,看来她似乎也并不完全知情。她和许忍早年杀人如麻,这也是应得的报应,死不足惜。”
      楚冰彦紧紧握了我的手,眼中焦虑渐去,神情慢慢平静下来,低声说道:“还好你们没事,我适才……我适才……”
      “这里的人是谁?到底是谁杀了他们?”阿丑神情凝重地转头一步步踏上前去,逐一捡视地上的尸体。
      我紧紧回握着楚冰彦的手,无暇细说,只是拉着他一同上前去查看四周有无线索。
      “殿下,你看!”阿丑低唤出声,指着地上的一具残余了半截的尸体。
      我凝目去看时,陡然到抽了一口冷气。
      那尸体双眼暴凸,面目狰狞扭曲,带着惊骇之极神情,尸体的右臂从肩膀处被人砍落在地,从腹部中央斜斜向上被人劈开,下半身就掉在数尺之外,双腿皆断,肠子和内脏流了一地,可见其死时的惨烈。
      我心头砰砰乱跳,背脊冰寒,正欲将头转开,目光偶然扫过一处,顿时不由愣住:尸体断臂的肩胛处虽然粘结了许多鲜血,但明显可看出肌里的断面十分整齐一直沿延到肩背之处,连里面的骨头也不曾露出半分。
      腹部的切面更是令人咂舌,一排肋骨齐齐削断,截面完整如雕,竟连半个骨渣也不曾掉落。
      我越看越惊,急忙再看其他残余的尸首时,发现竟然个个皆如此,这里的每一具尸身俱是被人用极快极利的兵器如切豆腐一般将身体完整的分离成块,有大有小,有多有少,最少的,其身体分散的部分也有六七块之多。
      而死者皆是一瞬间即死,因为,他们的脸上还残余着当时惊恐的表情。
      惊恐,却非痛苦的表情。
      因为死得太快,还来不及痛苦。
      难道天下竟有如此锋利无匹兵器?
      不可能,怎么可能?就算是我怀里的短匕也不能做到这点!
      就算对方可以兵器锋利、内功无匹,可以一招致命,但扑倒的身体顶多是一刀两断,绝不可能有这么多碎块,除非是那人发招极快,在尸体将倒未倒前再度发招去斩已死的人,可是即便如此,第二刀所用之力——因为第一刀之故尸体在散开后所能承受之力,定然会使断口与前一次有所不用。
      可这些尸体的断口看来却是完全一样,像是同时发生的,连受力的程度和方向都一般无二。
      除非,除非……
      我不由暗暗打了个寒噤,伸手入怀,握住了那根用情丝所编的透明软鞭。
      “殿下……”阿丑抬目望着我,眼中带着相同的了悟。
      “快,我们快走。”我手心早已湿冷一片,此时不敢多话,拉着楚冰彦向外便奔。
      “妖女休走!”树林中突然窜出一群人影,来势汹汹,飞身疾掠而至,恰恰拦在我们面前。
      “夙沙星!你这贱人,我等早欲为武林除害却一直遍寻不获,没想到你竟还敢在这里杀人!”一个青衣苍发的老妪望着我们身后惨烈无匹的景象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顿时怒气勃发,手中竹杖轻点,目露出杀机。
      虽明知误会已成,任是如何解释也毫无作用,但我迟疑半晌,还是不由自主地开口解释道:“你们误会了,我们来到这里时已然如此,这些人的死真的和我无关。”
      “师父,别听她狡辩,这次绝不能放走她们!”一名女子在旁侧插嘴说道,柳眉弯折,眼中带煞,正是白日间所遇到的那名霞云派的弟子。
      我匆匆在人群中扫视一眼,果见那名相貌温婉的女子也在其中,对方足有数十人之多,其中有男有女,打扮服饰不尽相同,似乎也并非全是霞云派的人。
      呼啦一声,刀剑出鞘之声响彻不绝,一瞬间,眼前寒光闪烁,我们三人已被围在正中。
      我心中一凛,急忙转身向外,与楚丑二人背部相向,三人紧张地和众人对恃,我再度想要澄清误会,便道:“你们是霞云派的?谁是头领?这些人真的不是我杀的,凶手另有其人,可否给我一个机会向众位解释?”
      “解释什么?眼见为实,你已被我等当场逮获,还有什么可狡辩的?”那青衣老妪怒喝一声,挥了挥手中的竹杖。
      刹时,满目寒光,剑气透骨,无数刀剑从四周向我们招呼过来!
      我急忙将手中短匕向上撩动,叮叮叮,一阵轻响,身前袭来的刀剑已断为两截。
      众人呆得一呆,身子僵住,手中的兵刃扔也不是,拿着却也不是。
      传来背后刀兵相交的刺耳之声,我微微侧头,眼角余光中,背后二人身形矫如游龙,已经击退了对方的第一轮攻势。
      我面前的数人神情愤恨地咬牙再度攻来,数柄断刃向我激射而至。
      我飞快挥舞手中的短匕向空中斩去,只听一阵疾如爆豆急雨的叮叮之声,无数碎屑在空中绞碎、迸落,我左掌一翻,掌风凌厉,漫天银光闪耀的碎屑如烟火爆裂急逝,陡然转而向对方射去。
      众人纷纷惊呼出声,忙不迭地闪避格挡。
      “好利器,可惜如此神兵却落到你这种邪派妖人手中!”那青衣老妪眼中倏地精光暴射,感概一声,也不见作势,竹杖转瞬向我胸口攻来!
      我大吃一惊,适才明明见那老妪立在数丈之外,怎地转眼竟已至面前?我根本连她如何跃众而来都没看清!
      眼见那竹杖所带劲气挟风带雷,声势煞是惊人,我根本不敢去撷其锋,但身后便是楚丑二人,我若避了,他二人必会受伤,便在此时,我脑中电光闪逝,竹杖却已堪堪来到我胸口之处,此时已避无可避!
      我只得咬牙运气将短匕一横,飞快垫在胸口之上。
      铿——
      杖匕相交,一股巨力撞在胸口,我气息一滞,只觉骨骼剧痛无比,喀喀欲碎,人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眼前阵阵发黑。
      此时却无暇顾及,我陡然伸手握住那竹杖,借竹杖冲力未尽之机,双脚悬空,整个人挂在竹杖之上被巨力向后推去,我足下一缩,突然狠狠向前踢了几脚,背部撞在身后一人的身上。
      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情,说来虽慢,实则却快如电光火石,只在一瞬。
      “星儿!”背后那人惊呼一声,急忙抢过来将我抱入怀里。
      那青衣老妪啊的一声低呼,肚腹被我重重踢中,双手一撒,腾腾退了几步,砰地向后仰倒在地。
      我在楚冰彦的扶持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恶狠狠地将手中的竹杖一削两断扔在地上,喉中一涌,一股热流却冲口而出。
      “星儿,你有没有事!”楚冰彦惶急地问道,一手将我抱入怀里,另一只手中长刀如虹,刷刷数招逼退了围攻的众人。
      “我没事……”我挣扎着站起身来,将嘴角的血迹匆匆一抹。
      “师父!师父!”几名女子眼见青衣老妪跌倒不起,皆不由大惊失色乱了阵脚。一时间顾不得再向我们进攻,纷纷涌上去前搀扶。
      我转目看去,眼见阿丑一双肉掌在剑光中游走翻飞,指风纵横呼啸,挡住了众人向我的攻势。
      他武功高强,应敌自是游刃有余,惊雷般的指力迫得身前的人不敢靠近,却因对手人数众多兼又锲而不舍,如此延绵不绝的游走缠斗下去,两下僵持,阿丑极耗真气,想必不能持久。
      我毫不迟疑地将短刃向他递了过去:“阿丑……你用这匕首!”
      阿丑闻声头也不会,右手反手伸来接了过去,那短刃一入他手中,犹如矫龙入海般,刹时威力大盛,他刷刷数招逼退了身前的众人,领先一步,带着我们向前突围。
      楚冰彦随在其后,一手将我护在胸前,另一手中刀影漫天,他刀术不凡,本就已趋臻境,这些人又哪敢直面与其争锋?
      我只觉胸口剧痛,脚下虚浮,眼前开始阵阵发黑,却只能强提真气,夹在两人当中一步步向外行去。
      那厢,霞云派的女弟子们抱起老妪的身子,火光中,我隐约见她神情委顿、面白如雪,双目紧闭不睁,显是已经昏迷过去。
      那竹杖撞在我匕首上,被我运气回挡,早已卸了一小半力去,我双脚却实打实地踢在她小腹柔软之处,那里既无骨骼相护,又是全身脏器集结的要害所在,此番,只怕她就算能活下来,这一身的武功恐今后也再难复原。
      我心下难免有些不忍,不过适才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快,她以一个长者之尊却向我一个后辈突然出手偷袭,若非我应变及时,只怕胸口早已被洞穿而过,我急于自救,更无法手下留情给她可乘之机,说到底,也怪不得我。
      说来惭愧,我虽已习武,可毕竟时日太短,这阵子变故横生奔波不止,更无机会演练娴熟,爹爹所留秘藉上的那些精妙深奥又名目好听的武功招式平日似乎还有些印象,谁知临敌应战时,紧张起来却偏偏忘得一干二净,以致遇到危险只能误打误撞地胡乱抵挡,适才那招救命之法竟是现学现卖,也是刚刚从倪彩音处得来。
      “你竟敢伤我师父,我,我和你拼了!”先前那名脾性暴燥的青衣女子怒喝一声,发狠地拔剑向我冲来。
      阿丑不待她冲近我面前,反手一掌从剑隙中穿过,恰恰拍在她肩头,她惨呼一声飞出丈许砰地摔落在地上。
      众人呆得一呆,怒骂声迭起,纷纷向我们冲杀过来。这些人想来也是临时集结的乌合之众,武功修为参差不一,却鲜有真正的高手,阿丑武功本就世所少有,此番有短匕相助更是所向披靡,转眼又有数人在阿丑手下受伤,而其他人在楚冰彦处也绝讨不到什么便宜,我们三人不一刻便冲出重围,向林中边打边退。
      众人眼见我们如此凶悍,便渐渐有些胆怯起来,竟无人再敢上前来追,最终眼睁睁地望着我们离去。
      两人护着我在山林间狂奔,东绕西行故布疑阵,我们也不知到底行了多远,足足绕了大半个时辰后,才终于在一处山坳处停下。
      我踉踉跄跄地止步,努力吞咽住喉中翻涌欲出的鲜血,急忙伸手入衣囊掏出一个小小的玉瓶,匆匆倒出一颗丹药服了下去。
      爹爹留下的丹药里有几颗是可治内伤的,不过也只是几颗而己,我一直不舍得用,现下新伤旧疾齐发,不得不服上一颗。
      “殿下,你怎么样了?”阿丑急忙扶住我,俯头察看我的脸色。
      前次所受的内伤还未痊愈便又添新伤,适才奔逃全凭一口真气在勉力支撑,此时内力一泄,我便有些支撑不住。
      我勉强扯动一下嘴角,只觉四肢寒冷如冰,胸口却火烧般疼痛:“还……还好……”鲜血却再也按捺不住地从口中狂涌而出。
      楚冰彦大惊失色,伸臂将我打横抱入怀中,低呼出声:“你,你身子怎么这样冷?不行,必须找个地方给你疗伤!”
      与他温热的身体骤然相触,我禁不住颤抖起来,四肢竟开始按捺不住地阵阵痉挛。
      楚冰彦大惊失色,急忙伸掌在我背后渡入内力,我只觉背后内力源源不绝的涌入,侵入四股内腑,身子慢慢温暖了起来,眼前却越来越迷蒙不清,努力睁动几下,终于抗不过眼皮的酸涩沉重,阖上了眼睛。
      “星儿!星儿!”耳畔有人焦虑地迭声疾呼,那内力更加急迫催动,汹涌钻入我体内。
      混沌迷茫中,身子一会像被人在火中烧着烤着,一会又像被人冰封在万丈寒潭渊底,胸口像被重物辗压般,疼痛滞闷。我却不曾真正昏迷,感觉得到身子的移动,耳畔隐约听得楚冰彦与阿丑两人的语声,却像隔了层厚厚的棉被,怎么也听不真切。
      感觉被人紧紧抱着走了许久,那侵入的热流却一直未曾断绝。
      一个人能有多少内力?这样下去,那人便会内力受损!我不要别人受我连累!
      我努力想要睁眼,却怎么也睁不开,我想要开口,发现自己却连张口说话的气力也无。我心里焦急起来,感觉双臂麻木不仁,似乎已非己有。
      我勉强试着微微弯了弯手指,然后深吸一口气,倏地握紧了双手。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一刹,锐利的刺痛使人脑中一清,我奋力张开眼来,口中说道:“……楚大哥……先不要……疗伤……我没……事……”气喘着说完这一句,已挣出一身汗湿。
      背后那人忙收了掌上的内力,伸手扶住我向前扑跌的身子,急道:“殿下莫要乱动,你受伤颇重又强引内力,适才内息反噬险些走火入魔,我与楚兄虽已用内力将殿下的岔行之息已导回正途,但殿下还须自行运功巩固、化消收纳才行。”
      “怎么是你?楚大哥呢?”我无力地依在他手臂里,不觉有些羞窘难堪,转目发现此地只有我与他二人,楚冰彦却不知去向,四周仍是一片片浓密阴暗的树林,想来我适才昏到得太快,他们也不及带我离开,只好就地寻了个地方为我疗养。
      阿丑小心地扶着我靠在一棵树干上,答道:“我们轮流为你运功疗伤,怕你醒来要喝水,他便去取水了。”不知是否是错觉,我似乎看到他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一下,仍是惯见的面无表情,不知为何却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我深吸一口气,轻轻咳几声,果然觉得胸口虽然仍是疼痛不已,但内息却较先前顺畅了许多,想来两人必是耗了不少的真力。
      我转头望着坐在身侧一直关注地瞧着我的阿丑,心中一动,低声说道:“阿丑,你说奇怪不奇怪,我最近……看着你的脸感觉熟悉亲切了不少,就连你的声音……似乎也没当初那么粗嘎难听了。”
      阿丑脸上肌肉陡然一跳,霍地站起身,脸色已十分难看,口中冷冷地道:“殿下在说什么?殿下适才言下之意,可是在取笑在下么?”
      我本是随口无心的一句,全不料他竟会如此暴怒,一时间不免有些无所适从。
      正自筹躇间,林间飒飒风动,树影中突然窜出几条黑色的人影。
      那几条黑影俱是黑巾蒙面,见了我们也不说话,脚下不停,向我们疾冲过来!
      阿丑跃身而起向前迎去,挺身挡在我面前。
      那群人本来并肩齐齐向我们扑来,临近丈许时,突然四条人影乍然向两侧疾分,中间露出丈许的间隙,恰恰将阿丑所在的位置让开来,风驰电掣的来势却丝毫不减,两排人影堪堪便要在阿丑身侧错身而过!
      我诧异不已,心道:难道对方真的只是恰巧路过不成?
      此时天色开始略略透白,我目光扫过,隐隐见那些人的身形十分古怪,身子整个向前飞扑,一只手臂却古怪举在胸前不动,脑中电光一闪,我陡地骇然爬起疾呼:“情丝!小心!”
      说是迟,那时快,我就在语声未竟之际,那四人飞跃而起抢上一步,身子已闪电般在阿丑两侧疾冲而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声东击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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