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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诱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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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之后就是新年,然后没几天就开学了。德拉科这个假期过得堪称焦头烂额。他花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冈特老宅的废墟还原成他第一次见到时的样子(要知道,魂器毁灭时几乎把那里变成一片焦土,那绝不是简单的念句“恢复如初”就可以变回原样的)。
他还在多比的帮助下,勉强恢复了那些强大的隐藏和守护魔咒。当然,不可能和伏地魔布下的一模一样。但德拉科有信心,只要黑魔王别心血来潮的逐一检验他当初施放的魔法,那么从外表看,还是相当具有欺骗性的。他甚至制作了一颗与复活石十分相像的石头,把它重新镶嵌在戒指底座上,尽量让它像原来那样躺在精致的缎面六角盒里。他不知道那个几乎夺去邓布利多生命的强大魔咒到底是什么,所以只能根据他的经历、在戒指上施了一个他所知道的最强大的诱惑咒语。
德拉科不指望这些能完全骗过伏地魔,但如果他在得到肉身前起疑,指使其他人来查看,这至少能拖延一下时间。
最关键的,德拉科在盒子上施了一个他根据《傲罗秘技:监视与潜行的艺术》改进的监测咒语,这个咒语特别隐蔽。只要再有人触摸装有斯莱特林戒指的盒子,德拉科就会知道。这能让他根据那时候的情势调整策略,趋利避害。
德拉科再三确认一切,以至于差点忘掉要去麻瓜商店里购买单向透视玻璃。这在假期里有点儿困难,因为伦敦的麻瓜们似乎认为没人愿意在新年期间做装修。德拉科不得不修改了一家玻璃专卖公司经理的记忆,让他以为今天是二月的某一天,他们应该正常营业了。当德拉科取走一个单向玻璃做成的大柜子时,那个记忆混乱的经理正给他可怜的职员们打电话,责骂他们为什么不按时上班。
假期的最后一天,国王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热闹非凡。德拉科用脚推开一只背上长了像是蝴蝶翅膀斑纹的大花猫,拦腰捞起一直在汪汪大叫的柯基犬。这已经是它第四次追着其他动物跑离德拉科的视线了。德拉科抬起下巴避开柯基犬热情的舔舐,十分后悔从流浪犬收容站领养这只“糊涂虫”,它简直热情得不像话。
德拉科在汽笛响起之前跳上火车,找到了克拉布和格雷戈里所在的包厢。除了他们俩,西奥多也在里面。
“圣诞过得好吗?”德拉科跟他们打招呼。
“很好。你呢?瑞士好玩吗?”格雷戈里歪着头问,“我怎么觉得你又瘦了,看着精神也不大好?”
“还不就是那样。”德拉科懒洋洋的说,好像漫不经心的岔开了这个话题,“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吗?”
“我正要告诉你们,小天狼星·布莱克闯进学校了。”西奥多两眼发光的看着德拉科。
“什么?”文森特和格雷戈里一起问,嘴巴长得大大的。
德拉科的眉毛小心翼翼的皱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是恰到好处的关注和困惑,还有那么点儿震惊。这让西奥多十分满意。
“可惜被拦在格兰芬多休息室外面了。”西奥多边说边摇头,眼睛里满是恶意的失望,“我还以为那么一扇门挡不住他呢。”
“我以为那些摄魂怪守在学校是阻止他进来的?”格雷戈里看着他们,又害怕又疑惑的说。
“别傻了。布莱克既然能从它们手里逃出来,自然也有办法进入它们严守的地方。”西奥多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要不是福吉一向都不怎么聪明,我都怀疑他是故意的呢。”
“故意什么?”文森特接口道。
但是西奥多没有回答他,而是斜着眼睛瞟了瞟德拉科,意味不明的牵着嘴角笑了。
德拉科想多了解了解事情的经过,没兴趣听他用讽刺的口气猜测卢修斯对福吉有多大的影响,于是清了清喉咙问:“邓布利多怎么处理的?”
“搜查城堡呗。”西奥多伸了个懒腰,百无聊赖的说,“他得到消息的时候,别说是布莱克,就是只鼻涕虫恐怕也早跑得不见踪影了。当然什么都没找到。不过我相信布莱克肯定会再回来的,要是他真的想杀死波特的话。”
德拉科知道文森特和格雷戈里都在小心翼翼的观察他,他们俩虽然不像西奥多那样几乎是仇恨着哈利,但也和绝大部分斯莱特林的学生一样,天生与格兰芬多的人不对付。如果不是顾忌着他在跟前,他们肯定会对“杀死波特”这个说法表示一下津津乐道,虽然德拉科完全可以肯定他们并不真正明白“杀”和“死”意味着什么。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又开始为西奥多发愁。恰在这个时候,推着小车的胖女巫敲开了隔间的门,慈爱的问他们:“要吃些什么吗,孩子们?”
文森特和格雷戈里热情的跳起来冲到最前面,除了最喜欢的东西外还挑了一大堆新出来的糖果。德拉科也买了一些南瓜馅饼和锅形蛋糕,打算喂给糊涂虫。但是糊涂虫显然对活蹦乱跳的巧克力蛙更感兴趣,满车厢的追着它跑,德拉科费了好大劲儿才从它嘴里把巧克力掏出来。
糊涂虫爬在座位上,把嘴巴埋在两只白爪子之间,抬着眼皮用乌溜溜的大眼睛胆怯的瞪着他,委屈得一直小声哼哼。
“你以前不是经常给它吃巧克力蛙吗?怎么今天变了?”西奥多十分嫌恶的看了一眼德拉科的手,那上面黑乎乎的粘着融化的巧克力。不过德拉科一眨眼就把手变干净了,慢悠悠的解释说他最近才知道狗是不能吃巧克力的,当然不可能告诉他们之前的糊涂虫是个人,不会因为巧克力而神经系统中毒。
霍格沃茨特快轰隆轰隆的驶过白茫茫的田野,喷出的大团雾气被狂风扯得七零八碎。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后,终于停靠在了霍格莫德村站台。学生们顶着刺骨的寒风爬上夜骐拉的马车。在冻僵之前,终于回到了温暖明亮的城堡,心安理得的享受早就准备好的丰盛晚宴。
晚上爬上床的时候,德拉科拍着吃得胀胀的肚皮,觉得又安心又满足。几个星期以来,他一直是饥一顿饱一顿。多比不会用麻瓜的厨具,而频繁的从马尔福庄园弄食物来必然会引起怀疑。德拉科只能在饿的受不了的时候跑到街头买点儿吃的。但大部分时间,他为了尽快研究出冈特老宅里的魔法而完全忘记了还有吃饭这回事。
德拉科在睡意朦胧中,又掏出了复活石。黑色纽扣大小的小石头在他苍白的指间翻转,冰冷冷的转了好几个圈。一小群模糊的、却有些实在质感的人突然出现在他的床周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德拉科对着他们露出微笑,期待的看着一位留着卷发的女人伸出手抚摸他的额头。他闭上眼睛在想象中体会那根本不存在的触感和温暖,眼角湿润着滑入了梦乡。
寒冷潮湿的一月在不知不觉中就过去了。二月来临的时候,太阳终于从厚厚的云层里钻了出来,懒洋洋的把没什么热度的光芒洒向泥泞的场地。
如果你不怕经常受点儿小伤的话,就会发现海格的课还是挺有意思的。这个世界上,好像没有他弄不来的生物,也好像没有他不了解的生物。德拉科他们在跟着海格学完喜欢在火焰里跳来跳去的蜥蜴后,又开始学习如何照顾有角阿斯克。那是一种长着兔耳朵和猫尾巴的毛绒绒的小动物,在成年之前十分好动,绝不肯老老实实的待上一秒钟。
德拉科就坐在禁林边上的一个树桩子上,像其他人一样抱着一只阿斯克帮它抓脑袋上的皮毛,好让它长角的过程不那么痛苦。但他的这只阿斯克格外不领情,挥舞着尖利的爪子拼命挣扎。德拉科一不留神就被它在手背上抓了两道长长的血痕。他十分没耐心的把正逃跑的阿斯克石化了,然后拎着它的尾巴打算接着给它搔头。
“你不能这样做。”海格大步走过来,看起来不太高兴,“它不喜欢一动不动。你不能这样对它。”
德拉科瞟了海格一眼,低头解除了石化咒,但是什么也没说。他接着无精打采的抓阿斯克的头顶,而海格巨大的身影并没立刻离开。德拉科知道他正低着脑袋看他,大概还皱着眉,脸上是不满意的的表情。但德拉科不打算有所反应。
自从圣诞节前他在魁地奇比赛中趁着哈利驱赶摄魂怪的空荡抓住金飞贼,他跟海格还有哈利他们的关系就变冷淡了很多。他之前还打算假期一结束就想办法跟他们和好,但现在他又觉得没必要这么做,他其实不太在乎。既然已经有四个毁掉的魂器在手,他就没必要再去刻意的隐藏自己的好恶,勉强自己做什么了。
阿斯克还没从石化咒中缓过劲儿来,老实的窝在德拉科腿上,只有耳朵和一条后腿偶尔抽搐一下,把更多灰色的卷毛留在德拉科的袍子上。一只垃圾桶盖大小的手掌突然把它拿了起来。德拉科顺着那只手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海格。
“你最好去找下庞弗雷夫人。”海格粗声大气的说,脸扭到了一边。好多学生都望着他们这边。文森特和格雷戈里脸上的关切有些让人刺目。
德拉科知道自己最近看起来比较苍白憔悴,但他感觉很好,完全没有去医疗翼的必要。不过他没有反对这个提议,站起来冲海格点了下头,说:“好的,教授。”然后就近乎雀跃的往城堡走去了。
一进到没人的走廊,德拉科就从口袋里掏出了复活石。那些本不该再行走世间的人又出现了,他们陪着他走在安静阴暗的城堡里,看起来面目阴沉而不情不愿。只有一个小女孩儿的身影还是蹦蹦跳跳的,好奇的打量走廊顶部的装饰。德拉科不自觉的勾起嘴角,伸出手去抚摸她的发辫。可是手指却像在一团雾气中穿过,连碰到幽灵身体的那种冰冷感都没有。
小女孩儿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动作,转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伸出两条稚嫩的小细胳膊说:“舅舅,抱。”
德拉科的嘴角僵硬,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可可乖,舅舅现在,没办法抱你。”
小女孩儿的眉头皱了起来,生气的表情显得格外阴森:“那你为什么把我叫来?”她说完扭头就跑,德拉科看着她消失在远处阴暗的走廊里,可是一转身,小女孩儿就又出现在了他后面。
可可抬头一看又是他,就开始发脾气。“我要回家。”她哭喊着说,“我不想见到你。”
德拉科无措的看向身边一个十分苍白的高个子年轻女人。女人冷冰冰的瞪了他一眼,弯腰把小女孩儿抱了起来,走到了离德拉科最远的角落。
“妈妈。”德拉科对另一个留着卷发的女人说,语气是惶惑的求助。
卷发女人板着青灰的脸,看也没看他就走到先前的母女俩身边去了。
德拉科又不安的叫了她一声。却是身后的一个声音回答了他:“马尔福夫人来学校了吗?”
德拉科受惊回头,正看见比自己低了一头的金妮抱着书包站在他身后。
“不是。”他生硬的说,把复活石放进了口袋里。石头一离开他的手指,那些只有他能看得见的人就消失了。他不由往身后看了一眼。金妮好奇的看着他,又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远处。
“谁在那?”她问。
“没有谁。”德拉科抵触的说,心脏在胸腔里不安分的跳动,让他有点儿喘不上气来。
“哦,好吧。”金妮的声音变得冷淡了,“再见。”她说完就转身上了楼梯,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德拉科有一刻十分庆幸金妮的离开,但在重新拿出复活石之前,他想起了曾经最亲近的人们脸上灰暗的表情,这让他畏怯犹豫了。恰在这时,金妮走进了从二楼窗户透进来的阳光里,她那头鲜红的长发反射出热烈夺目的光芒,跳跃着涌进了德拉科眼里。这是他这一段日子以来唯一注意到的彩色。德拉科不自觉的被这活着的颜色吸引,决定先把复活石放在一边。他快步跑上楼梯,跟金妮走在了一起。
“你怎么没去上课?”他假装随意的问,努力使自己别喘的那么厉害。
金妮侧扬起头看了他一眼,嘟着嘴说:“我以为你不想跟我说话。”
“怎么会?”德拉科心虚的反驳,但之后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他跟着金妮拐过一个弯,跳过一阶会突然消失的楼梯。金妮甩动的长发飞扬起来,从他鼻端掠过,带来一缕温暖的淡淡花香。
刚才的阿斯克像是跑到德拉科肚子里猛地跳了一下,软乎乎的身体撞到了他的胃,一阵酥麻而舒适的感觉像微小电流一样窜过他的每块骨头,德拉科发现自己的脖颈和肩膀一起放松了,好像它们因紧绷了一个多月而疲惫不堪。他眯起浅色的眼睛,仔细体味着这懒洋洋的舒适,差点儿漏掉金妮的问话。
“……准备好了吗?”
“什么?”德拉科打起精神问,显得兴致勃勃。
“当然是能看到博格特原型的东西。”金妮用微微恼怒的声音说,“你不是说要在圣诞节准备一下吗?圣诞节都过去两个月了!”
“哦。那个。”德拉科想起放在他宿舍角落里的那个大玻璃箱,他这些天一直忽略了它的存在。“我们得找一只博格特才行。”
“可以去借。”金妮欢快的说,“卢平教授那有一只。哈利告诉罗恩的,我听到了。”她的脸突然红了,好像一只成熟的苹果那么可爱。
德拉科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点点头说:“那我去问一下卢平。借好了就找你行不行?”
金妮答应下来,又有些犹豫的说:“我可以等的。要是你不太舒服……”
“我没有不舒服呀。”德拉科说。
“可是你看起来简直像我一年级时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金妮被自己的比喻吓着了,她脸上的血色迅速消失,惊恐的看着德拉科。而德拉科听到这话后,本来轻飘飘的心也是一沉。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僵硬的对金妮笑着说,“别瞎想了。我没事,就是最近睡得不太好。而且我可没有写日记的习惯。”
金妮似乎相信了他的安慰,慢慢平静下来,在得到德拉科会尽快借来博格特的保证后,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德拉科一个人站在暗淡下来的楼梯上,惊疑不定的想:难道魂器上还有他没察觉的魔咒吗?他仔细回忆了圣诞之后发生的一切,最后肯定自己并没有被附身或者被诅咒。可他就完全没有问题吗?德拉科情不自禁的去碰触那颗没有和其他魂器放在一起的石头。尽管不愿承认,但他确实迷恋上了复活石。
假期里,虽然他也会单独拿出复活石,召唤出他爱的那些人。但因为忧心着如何破解冈特废墟的魔法,他这么做的时候并不多。可是自从回到霍格沃茨,在他本来计划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赫奇帕奇的金杯和如尼文上的时候,他却找一切机会独处,就为了转动冰冷的黑色复活石,把已经在另一个世界死去的那些人聚集在他身边,尽管他们越来越阴沉、不复第一次被他召唤出来时的兴高采烈。
糊涂虫扭着秃尾巴的屁股扑上来的时候,德拉科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回了寝室。他站到很久没有留意过的镜子前,看见里面的男孩儿苍白的额头上有几缕淡金色的头发散乱的搭着,眼睛下是浓重的阴影,眼圈却是暗红色的,整个人都透着灰败。若不是灰色的眼睛里还反射着明亮的灯光,德拉科简直要怀疑他看见的是一具死气沉沉的阴尸。
他抑制不住的颤抖了一下,想起熟的不能再熟的《三兄弟的传说》。在他读过的一本法文版《诗翁彼豆故事集》中,三兄弟中的老二并不是因为绝望而自杀死亡的。法国人把重返人间的女孩儿描写成是死神冒充的□□女人,花言巧语的迷惑纠缠三兄弟中的老二,最后骗取了他的灵魂,致使他虚弱的死在了自己的床上。德拉科当时还对这个改动很不以为然。然而现在看来,对比连跑几阶楼梯都要喘息半天的自己,这也不是完全没可能的事情。
德拉科当然知道魔法再伟大,也没办法召回已经逝去的人,何况是未曾在这个世界存在过的逝去的人。他也知道复活石制造出的不过是幻觉。但他就是忍不住,在那么多年之后,忍不住想再看看他们。那些曾经生动非常、他以为会永远铭记在心的脸庞已经暗淡模糊了,更为糟糕的是,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用来缅怀纪念。当复活石带回来的那些他所想念、让他心怀愧疚的人告诉他,他们原谅、理解他,甚至还很高兴见到他的时候,德拉科简直欣喜若狂。所以复活石理所当然对他产生了致命的吸引力。
可是不能继续下去了。德拉科直到今天才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正在变虚弱,而且远远比他以为的要严重。这也许是那颗古怪的石头上不为人知的魔法造成的,也许只是他钟爱的人们再次对他表现出的厌恶造成的。但无论如何,如果不停止,他很可能会和迷恋早逝女孩儿的三兄弟之一一样,不是精力衰竭而死,就是被没有希望的渴望逼得自杀。德拉科不想再死一次,因为这里还有纳西莎和卢修斯。上一次没做到的,他不准备重蹈覆辙。
在无法挽回的过去和充满希望的现在之间,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