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代价 下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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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法医解刨室。
相对完整的尸体，在对被肢解的尸体进行解剖时要特别注意几点：
第一，被分解的尸体不能清洗，而且要非常仔细的检查每个切割面的情况，注意区分死亡和肢解的前后顺序；
第二，如肢解的尸块不是很多，一般会先分开检验，再拼成一体，反之则先拼后验。不过后面那种情况不包括尸体被彻底绞碎或者被剁成几十块、甚至几百块；
第三，凶手将被害人肢解，代表着极度的仇恨情绪，因此被分解的尸体一般会有很多濒死伤、防御伤、死后伤，需要仔细辨别这三者，以及前两者与致命伤之间的区别；
第四，某些被肢解的尸体会缺少一部分器官，有些是过度伤害造成的，有些是凶手出于某种意图特别带走的，解刨时要注意这两者的不同，有时这会是破案的关键之一；
第五，被肢解的尸体腐烂速度会加速，尤其像本案的情况，尸块一直浸泡在水中，室内的温度又相对较高，这会给鉴定死亡时间造成一定的难度；
第六，有时肢解的尸块数量和摆放姿势、位置也代表某种意义，在解剖前最好仔细回顾现场照片，以便找到更多线索；
第七，根据本案自身特征，凶手虽然对女死者牛小蒙进行了极度伤害，但也有可能是为了惩罚男死者武岳，因此在稍后解剖武岳的时候要特别留意他身上是否有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
霍乱步拿着笔记本，认真听着顾惜朝的讲解，然后苍白着脸问：“顾医生，你真的遇到过被肢解成几百块的尸体吗？”就只是问问，他已经想吐了，真不敢想象如果真的见到那种情况会怎么样。
顾惜朝却手下工作不停，语气平和的回道：“嗯，而且被煮熟了，凶手吃掉了一部分，处理剩下那部分的时候被别人发现了。”
霍乱步本来就够难受了，这下更是差点忍不住吐出来，隔了一会儿才纳闷的说：“顾医生，你来这里当法医也没多长时间啊，我怎么没听说近一年内有这么严重的案子？”
顾惜朝继续手上的工作——把死者的胃取出来，检查胃容物消化的程度，不过也没耽误回答：“不是案子，是之前B组组长赫连春水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头猪，他把猪杀了，炖好、刚吃到一半的时候我和戚警官去他们家，正好看到了。”
“啊啊啊啊！”
“干嘛？”
“顾医生，你让我以后还怎么吃猪肉啊？”
顾惜朝终于抬头看了对方一眼，无辜的眨巴着一双清澈见底的黑眼睛，说：“你又没问是人还是其它动物。”
“……”霍乱步终于知道欲哭无泪是什么感觉了，而且他真心佩服戚少商——虽然顾医生又漂亮又聪明，但真不是谁都应付得来的。
☆ ☆ ☆
解剖还在进行中，戚少商等人已经将嫌疑人尤小琴带回了警局，并第一时间开始审讯工作。
口供房内，戚少商负责提问，阮明正负责记录。
虽然法医还没有给出死者遇害的具体时间，但是根据找到的机票时间和对门邻居提供的情况，可以推测出案发时间应该是在前天下午到傍晚之间，又因为戚少商一直怀疑凶手不是单人作案，于是他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前天下午你都去过哪里？”
尤小琴直愣愣的盯着桌子，没有立即回答。
阮明正不耐烦的问：“你都已经承认杀人了，还犹豫什么？赶紧把当时的情况交代清楚！”
尤小琴听到她的话便直直的看过去，但仍不说话。
“你看我干什么？不是你自己承认杀人了吗？”阮明正变得更加不耐烦。
戚少商不悦的看了阮明正一眼，轻斥道：“做好你份内的工作！”
阮明正顿时感到非常没面子，用力咬着嘴唇没再说什么。
这时尤小琴忽然开口了，而且是对着阮明正说：“你喜欢这位戚警官吧？”
阮明正瞬间僵住，张了两次嘴都发不出声音来。
戚少商却表现得无动于衷，接着刚才的话说：“请回答我的问题——前天下午，你都去了哪里？”
“我去了武岳家，他让我去接那只鹦鹉，因为他们全家要去外地旅行。”
“你到他家里后都做了什么？”
“我杀了他们全家。”尤小琴没有任何情绪的说着，就好像她只是做了一件非常稀松平常的事情。
戚少商见过很多杀人犯在侦讯过程中的各种表现，像尤小琴这样的非常少见——她看上去不亢奋、不内疚、不恐惧、不茫然，她平静的不正常，而这种不正常的平静往往代表着罪犯已经放弃为自己争辩。
不过，戚少商认为尤小琴的杀人动机和选择不为自己争辩的原因都一定不简单。果不其然，当他继续问到为什么杀人的时候，尤小琴竟然笑了一下。
她说：“我杀他们是因为他们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戚少商直觉她指的并不是牛小蒙冤枉她偷东西，再结合顾惜朝的判断——凶手虽然对牛小蒙和小婴儿的伤害更严重，但是真正针对的、想报复的极有可能是武岳，于是问道：“武岳对你做过什么？”
尤小琴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愤怒，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戚少商心想：惜朝好聪明，真正的杀人动机果然与武岳有关。
几次深呼吸后，尤小琴终于再次开口：“武岳强女干了我。”
戚少商立即问：“为什么不报警？”
尤小琴的眼眶已经开始泛红，声音有些沙哑的回道：“他们拍了我的照片威胁我。”
“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
“都谁知道这件事？”
“武岳和他老婆。”
“照片现在在哪里？”
“已经删除了。”
戚少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问：“有其它证据证明你说的话吗？”
尤小琴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你觉得他们对不起你，所以就杀了他们？”
这次尤小琴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那两个孩子呢？为什么连他们都不放过？”
“没有父母的孩子很可怜，我不想留他们孤零零的活着。”
这显然不是真正的原因，戚少商明知她有所隐瞒，却没有深究，而是直接问她杀人的经过。
接下来尤小琴的说辞跟当初顾惜朝的推测非常相似——案发当天下午，她用自己的钥匙打开门，先趁武岳和牛小蒙没有防备的时候劫持了小婴儿，然后逼大女儿把父母捆绑起来，进而相继将他们杀害。但是在杀人顺序方面，她的说辞却与顾惜朝的推断出现了分歧，顾惜朝认为凶手第一个杀死的应该是牛小蒙，但是尤小琴却说她第一个杀的人是女儿（用刀），接着是牛小蒙（先用刀砍再勒死），第三个是小婴儿（烫死），最后是武岳（用刀）。杀完所有人以后，她把牛小蒙的尸体肢解了，然后换上事先准备好的衣服鞋子（带走染血的衣服鞋子），锁门后再把门锁内注满了水泥，以便混淆视听。
“为什么不带走那只鹦鹉，或者直接杀了它？”戚少商出其不意的问了一个看似不重要的问题。
尤小琴愣了一下，回道：“我舍不得。”
阮明正忍不住在一旁冷哼了一声，心说：对一只鸟下不去手，却能狠心杀死一个小婴儿，这个女人绝对精神不正常！
“除了被你杀死的一家人，案发那天你还见过谁？”戚少商又问。
“没有了，那天我一直是一个人。”
“杀完人，你去了哪里？”
“回家，睡觉。”
就在这时，戚少商忽然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大声质问：“为什么撒谎？”
尤小琴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说：“我没撒谎！”
“你明明有一个搭档，为什么不说出来？”
“所有人都是我一个人杀的，与其他人无关！”
戚少商见她态度十分坚决，便料定她的搭档必然是她非常在乎的人，一时间恐怕无法让她松口，最好是等鉴证报告和尸检结果出来以后进行一场案件重组，自然可以揭穿她的谎言。
思及此，戚少商没再问其它问题，第一次审讯就这样结束了。
☆ ☆ ☆
整理好口供，戚少商让其他组员先回家休息，明早八点准时开会讨论案情。之后他一个人去法医部找顾惜朝，却被紧锁的大门关在了外面。
敲门没人应，打电话没人接，戚少商很快就明白过来了——顾惜朝一定是料到他会来阻止连夜验尸，于是预先锁上了大门。
无奈下，戚少商在门外等了一整夜，直到天光大亮，顾惜朝才苍白着脸，拖着疲惫的身体打开了大门。
一听到声响，戚少商马上迎上去，一把抱住顾惜朝，心疼的责备道：“总是这么逞强，病倒了怎么办？”
顾惜朝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倔强的回嘴：“我没逞强，而且这是我的工作！”
戚少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累坏了吧？吃点东西，然后回家休息！”
“不行，一会儿你们肯定要开会，我也要参加。”
“你……”
顾惜朝立即打断他的话，“我有重要线索。”
戚少商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不过开完会，你必须回家睡觉！”
“嗯，知道了。”
☆ ☆ ☆
早上八点，案情研讨会如期开始。
除了重案A组，游天龙和顾惜朝也在座，两人都很疲惫，显然都是熬夜工作所致。戚少商给他们分别冲了一杯黑咖啡和一杯热可可。
会议上，游天龙和顾惜朝都认为以现有的证据分析，凶手杀人的顺序应该是牛小蒙（先刀砍再勒死）→婴儿→女儿→武岳，而非尤小琴所说的女儿→牛小蒙→婴儿→武岳，而产生这种差别的最大原因就是——前者无法由一个凶手完成，因为女儿没有捆绑的痕迹，所以她一定是被另一个人劫持了，也就是说，尤小琴之所以撒谎，就是想掩盖她还有一个搭档的事实。
另外，顾惜朝又补充一点：“凶手杀死武岳是用刀，杀死牛小蒙却是选择了先用刀砍再勒死的方法，这说明凶手的确很恨牛小蒙，所以选择了最折磨人，而且最能满足报复欲的杀人方式。”
鉴于以上情况，戚少商决定接下来的调查重点就是尤小琴的社交人际，并从中找出另一个罪犯。
值得高兴的是，第二名嫌犯的锁定比预想要容易，不到48小时，戚少商等人就找到了目标，而提供线索的竟然就是那只幸运的鹦鹉。
说起那只鹦鹉，本来是交给了游天龙，没发现什么线索后又交给了顾惜朝，而顾惜朝本打算把那只鹦鹉送去给宠物专家邵帅，就在送去的路上，那只鹦鹉忽然叫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事实上，鹦鹉并非真的会说话，它只是单纯的模仿，所以它叫出的名字一定是平时它经常听到的，而当这个名字与武岳之间有着某种关联时，就意味着这个名字的主人极有可能就是另一名杀人犯。
还有一个巧合是，鹦鹉叫出的那个名字中也有一个琴字，叫做米琴，后来经过调查，确定全名叫做杨米琴。
这个杨米琴是武岳的同事，根据公司员工提供的情况，这两人的关系十分暧昧。
接下来，戚少商同时进行了两件事：第一，带尤小琴去案发现场进行案件重组；第二，直接将另一名嫌疑人杨米琴带回警局进行审讯。
经过案件重组，尤小琴无法自圆其说，却仍坚持不肯说出她的搭档是谁。
另一方面，杨米琴被带到了警局，面对警方的询问，她非常冷静的否认自己参与了本次杀人事件，而且坚称根本不认识尤小琴。
无独有偶，尤小琴也坚持说自己不认识杨米琴。
面对两个女人的顽固态度，戚少商不动声色的让其他组员继续审讯尤小琴和杨米琴，他自己则和顾惜朝一起去调查尤小琴身边的人。
根据本案的情况和以往的办案经验，戚少商认为两个表面不相识的女人能合作杀人，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因为感情纠葛，又因为尤小琴没有固定男友，而杨米琴曾经有，所以他决定立即去找杨米琴的男友了解情况。
途中，顾惜朝一直看着窗外发愣，显然是在思考某个问题。
“怎么了？”戚少商关心的问。
顾惜朝晃了晃脑袋，说：“想不明白，那只鹦鹉怎么会叫出杨米琴的名字来？”
“肯定是有人教过它。”
“废话！”
戚少商笑着分出一只手，捏了一下他的脸颊，“这么凶，不乖哦。”
顾惜朝白了他一眼，“教鹦鹉说话的人肯定是经常接触鹦鹉的人，可是平时照顾它的是尤小琴，她怎么会无缘无故教鹦鹉说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呢？”
戚少商顺着他的话说：“武岳就更不可能了，他怎么可能让鹦鹉说出自己情人的名字呢？这不是老寿星找砒霜吃——找死吗？”
停顿了片刻，两人同时露出恍然的神情，异口同声的说：“原来是她！”
☆ ☆ ☆
警局，一号口供房。
一个男人坐在戚少商和阮明正对面，神情略显不安。
“不用紧张，我只想问你几个关于杨米琴的问题。”戚少商安抚道。
男人点点头，紧绷的情绪渐渐松弛下来。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前女友。”
“你们为什么分手？”
男人嘴角轻抽了一下，“因为我买不起房子。”
“她以前有没有养过一只鹦鹉？”
“有，后来她把鹦鹉送给了一个男的。”
“那个男的是谁？”
“……武岳。”
“你知道杨米琴和武岳的关系吗？”
“知道，我还知道米琴曾经为了他堕胎。”
戚少商立即捕捉到了他话语中的重点，“这么说，她怀过武岳的孩子？”
男人点点头。
这时口供房内传出了几声清脆的敲玻璃声，听到这个声音后，戚少商看了一眼单面镜，然后转回来说：“谢谢你的配合，你可以离开了。”说完便找人把他送了出去。
男人刚离开，顾惜朝带着尤小琴从观察室走出来，此时尤小琴的脸上已满是泪痕。
一个小时后，尤小琴终于说出了真相，紧跟着杨米琴也不得不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正如戚少商所料，真正的杀人凶手确实有两个人，正是尤小琴和杨米琴。事实上，最初提出杀人计划的人是杨米琴，她假装同情尤小琴，并主动说要替她报仇，却隐瞒了自己和武岳之间的关系，更隐瞒了自己只是想杀死武岳一家来报私仇的杀人动机。
案发时，杀死牛小蒙（包括分尸）和小婴儿的人都是杨米琴，杀死女儿和武岳的人是尤小琴，顺序则和顾惜朝推测的一样。杀人后，故意放水和用水泥堵门锁的主意都是杨米琴出的，而那只鹦鹉本来是她故意留下的破绽，好让警方找到尤小琴，因为她知道以尤小琴知恩图报的个性，肯定不会供出自己，却没料到竟被那只鹦鹉出卖了，更没想到会被戚少商摆了一道。
案子终于完结了，总算可以给受害人一个交代，但是戚少商忘了，他还欠另个人一个交代，而那个人虽然外表纤弱，个性却绝不是好惹的。
本案完结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代价 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