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探案说情系列》Mr.DC

4、同林鸟

　　十一年前连云市银湖柳苑别墅区
　　刚刚下过雨，还没有完全散尽的乌云被阳光切割成大小不均的碎片，像掉在地上的雪饼，被人踩了又踩。
　　一个抱孩子的女人站在37号别墅前，门铃响过半分钟后门开了，别墅的男女主人亲自迎了出来。
　　“新竹！”
　　“丹丹！”
　　访客和女主人彼此呼唤的声音在雨后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响亮。
　　访客把孩子放在地上，那孩子有些怕生的躲到她后面。
　　“是妮妮吧？长这么大了，真可爱！”女主人蹲下来想抱抱孩子，小女孩躲得更远了。
　　“妮妮，她就是你的新竹阿姨，还记得新竹阿姨送给你的裙子吗？你不是说要当面谢谢新竹阿姨吗？”
　　小女孩想了想，走到女主人面前规规矩矩的鞠了一下躬，“谢谢新竹阿姨，你送给我的裙子真漂亮，我很喜欢！”
　　女主人笑得眉眼弯弯，“不客气，要是妮妮喜欢，阿姨可以送妮妮很多漂亮的裙子！”
　　小女孩的眼睛亮了一下，转头看看带她来的访客，然后乖巧的又朝女主人鞠了一躬，“谢谢新竹阿姨！”
　　“丹丹，这是我老公，凯文。”女主人突然想起还没有介绍自己的老公。
　　访客朝男主人点头示意，然后拍了拍小女孩的肩。
　　小女孩转向男主人，再次鞠躬，“叔叔您好！”
　　“你好，妮妮！”男主人低下头很认真的打招呼，语气不像是对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
　　大约有三秒钟的时间，三个大人和一个小女孩都是静止的，莫名的气氛。
　　第四秒，女主人突然有些激动的抱住访客，“丹丹，你终于来了！”
　　访客有些拘谨的回抱女主人，“要打扰你们一段时间了。”
　　女主人松开怀抱，改成去拉访客的手，“千万别跟我客气，你在这里住多久都行。”说着又看看自己的丈夫，“凯文，她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我最好的朋友，姚丹丹。”
　　“您好！打扰了！”
　　“您好！欢迎你！”
　　女访客和男主人之间最规范的问候，只是礼貌得有些刻意了。
　　女主人大笑起来，“你们这么客气干什么？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男主人和女访客也露出一丝笑意，他们的笑是相似的，因为他们的笑点是一样的。
　　一家人……

　　2012年x月x日连云市警局副局长办公室
　　阳光透过百叶窗投射在中年男人的肩章上，一枚四角星花，一支银色橄榄。
　　办公桌的电脑正在播放一段视频，中年男人敲了一下空格键，画面停在一个男人正惨无人道的杀害一个穿着红裙的女人，中年男人指着显示器问对面的年轻警官。
　　“戚少商，你能不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戚少商站得笔直，声音洪亮：“报告局长，这是鱼池子夜总会1208室客房杀人案中7号证物的终极加长还原真相版！”
　　“啪！”桌子被拍得震天响。
　　局长大人表示很气愤，“戚少商！你要我说你多少次？啊？能不能别再走钢丝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很容易被辩方律师钻法律空子！要是法院也认为你这么做是非法诱供，你怎么办？你让大家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啊”
　　戚少商回头看着玻璃幕墙外自己的组员们，想从每个人的反应来判断是谁出卖自己，当时口供房的摄影机被他关掉了，局长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了呢？
　　局长大人再次用“惊堂木”扯回戚少商的注意力，“你不用看他们！警局有多大？你还指望一直瞒着我？你当我这眼睛和耳朵是摆设吗？”
　　戚少商干笑了两声，“局长，您真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别乱用成语！我问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不就是为了早点破案吗？因为当时我们还没有找到凶器，明知道凶手是谁，可是没有实质的证据，所以我让孟有威打扮成凶手的样子，模拟了一段杀人片段，然后让科技组把两段视频合在一起，当然是用备份的视频，原版的留作上庭的证据，事实证明效果还是不错的，而且最后我们也找到了凶器，现在我们证据确凿，凶手绝对逃不掉的！”
　　局长还是沉着脸，他很欣赏戚少商的办案能力，但是对他这种经常不按常理出牌的方法实在是接受无能，“该说的，我早就跟你说了无数次了，这次我就不多说了……”
　　戚少商差点笑出声来。
　　“但是，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再犯这种错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写你的年终评定了，前途在你自己手里，好自为之吧！”
　　“是！谢谢局长高抬贵手！”
　　“行了行了，出去吧！”
　　戚少商刚转身，局长又把他给叫住了，“案子破了，大家都辛苦了，带你的组员出去吃个饭，庆个功，我请！”
　　“谢谢局长！老让您破费多不好意思！”后半句假的牙碜。
　　“你少给我闯祸，多破几个案子，我就烧高香了！对了，叫上法医部的顾医生，听说他这回帮了很大忙啊！”
　　“是啊！多亏他发现了死者的特殊身份！”听听，这才是发自肺腑的。
　　“替我谢谢顾医生，行了，你出去吧！”
　　“是！”
　　“回来！”
　　“……”
　　“把那个什么终极版的彻底删除掉！绝对不能上法庭！”
　　“放心吧局长！”

　　戚少商从局长办公室出来，立刻把几名组员叫到跟前来，“你们几个明晚都没事吧？没事的话明晚下班以后的时间都被征用了，明晚局长请大家吃饭！放心，国际惯例，局长只出钱不出人！”
　　几名组员全票通过，白吃谁不吃？
　　见组员们都没有异议，戚少商又一刻不停的转身直奔法医部，其实不用局长提醒，他本就打算请顾惜朝一同庆功。
　　到了法医部没见到顾惜朝，只见到他的助理。
　　“顾医生呢？”
　　“健身房呢！”
　　“工作时间健身？”
　　“法医的工作跟你们不一样，和谐社会哪来那么多非正常死亡的尸体？现在是没有，不一定什么时候就来个像死神来了那种N车连环相撞，当然要提前锻炼好身体，不然你以为在解剖台上站十几个钟头那么容易吗？！”
　　牙尖嘴利，真是什么人配什么助理！
　　于是戚少商又转去地下一层的健身房，当初戚少商刚到市局上班的时候对于把健身房建在停尸房上一层这种设计很是不解，不怕惊动了尸体，来个诈尸什么的吗？南无阿米豆腐！

　　健身房里人出奇的多，戚少商一眼就看见顾惜朝带着耳麦在跑步机上慢跑，正好旁边还空着一台，他顺其自然的登了上去。
　　健身房里冷气开得很大，大概是跟楼下停尸间共用同一个制冷系统，这得消耗多少电啊！太不环保了！
　　顾惜朝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运动装，长袖长裤，连领子也是立起来的，他应该已经跑了有一段时间，微微出汗，脸色红润，本来微卷的短发有几缕塌下来黏在额头上，也黏住了某人的视线。
　　“看什么看？”冷冷的语气透着不满。
　　“呵呵，局长大人请吃饭，顾医生赏不赏脸啊？”
　　“什么时候？”
　　“明天晚上下班以后。”
　　“人总归要吃饭的，反正是免费的，要是没案子就去呗！”上次戚少商请吃饭，他也是这么说的。
　　戚少商心里有点不平衡，难道在顾惜朝心里他和局长是一样的待遇，只不过是一顿免费的晚餐？他哪里知道，顾惜朝能答应去就已经很难得了，还多亏了他的心理医生，也就是息红泪，为了让顾惜朝更快的融入新的工作环境，息红泪提议他应该更多的把自己置身到人群中，他接受了建议，所以才这么轻易答应戚少商的两次邀请。
　　“你想吃什么？”
　　“无所谓。”
　　向来好脾气的戚少商突然有一点点生气，他来了这么长时间，顾惜朝连半个眼神也没分给他！
　　戚少商把顾惜朝从跑步机上拉下来，摘下他的耳麦，扣住他的肩膀，逼着他四目相对。
　　顾惜朝不自在的想甩开戚少商的钳制，甩不开，于是侧过头去，“你干什么？！”
　　戚少商突然想起顾惜朝的心理障碍，心里一紧，立刻松开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气氛有些尴尬，顾惜朝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来。
　　“算了，我已经习惯了，反正都是一样的。”
　　都是一样的，因为小时候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杀死自己的父亲，顾惜朝患上严重的创伤后遗症——面部识别障碍，在他眼里每个人的脸都是一样的，包括镜子中的他自己。
　　戚少商突然抓起顾惜朝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不一样的，你试着感觉一下！”
　　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顾惜朝吓了一跳，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戚警官！”
　　周围不少人都朝戚顾二人的方向看过来，戚少商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止有多么失态，再看看顾惜朝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就近在咫尺，他顿时感觉头皮发麻。
　　一阵电话铃声救了戚少商，他刚接起来就听到顾惜朝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两个人听完电话互看了一眼，顾惜朝警惕的后退了一步，戚少商无奈的叹了口气。
　　“银湖柳苑别墅区发生命案，我开车，一起吧？”
　　“嗯，我要坐后座。”
　　“你当我那是出租车吗？”
　　“那算了！”
　　戚少商一把拉住转身就走的顾惜朝，顾惜朝扬起下巴和半边眉毛，戚少商再次叹气。
　　“好吧，就坐后座，都听你的，总行了吧？”

　　☆ ☆ ☆

　　连云市银湖柳苑别墅区。
　　两辆警车在37号别墅前的车道上陆续停了下来，在他们前方已经停了一辆急救中心的救护车。
　　后面的警车里下来一男一女两名便衣，立刻有在场穿制服的警员跟他们打招呼。
　　前面一辆警车的后座上坐着一位短发微卷的年轻男人，正是连云市警局的法医顾惜朝，他一看到救护车就不禁皱起眉头，“有麻烦了！”
　　坐在驾驶座上的人自然就是一起前来现场的戚少商，他也有同感，越是敬业的救护人员对现场破坏的程度就越大。
　　事实上鉴证科的负责人游天龙因为现场血迹被破坏正在与两名救护人员理论。
　　“明知道死者是非正常死亡，你们怎么能随便碰尸体呢！”
　　“我们是接到死者家属的求救电话赶到这里的，不接触死者怎么知道她到底是死是活！”
　　“把你们的鞋脱下来！”
　　“凭什么！”
　　“不对比，我怎么排除你们的嫌疑”
　　……
　　顾惜朝选择直接略过他们进入别墅，戚少商却不能不理，他走过去打圆场，“大家都是职责所在，谁都没有错，辛苦了，下面的工作就交给我吧！”
　　游天龙勉强压着火，“现场已经被破坏，留下的血迹几乎没有什么参考价值，戚少商你要有心理准备，这案子很棘手！”
　　其中一个救护人员瞪了游天龙一眼，然后转向戚少商，“戚警官是吧，我们来的时候死者的丈夫正抱着她，当我接触她的时候还是有体温的，没有僵硬，但是已经没有心跳。”
　　“你是说你还没来得及进行急救？”
　　“是，死者的丈夫很激动，可以理解。”
　　“谢谢你提供这些情况，有需要的话我再找你。”
　　救护人员指着自己的工作牌，“有需要尽管找我！”
　　“好，谢谢你的合作。”
　　送走救护人员以后，戚少商和游天龙一起走进别墅，银湖柳苑不是新建的小区，别墅区走欧美风，37号别墅共分三层，装修属于实用型，而且应该有很多年没有重装过。
　　死者为女性，尸体躺在楼梯接近一楼的台阶上，头面部有大量血迹，头上脚下，周围环境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也没有搜掠迹象。
　　戚少商小心的避开地上的脚印和血迹，边走边说：“但愿这些脚印里面有凶手留下的。”
　　顾惜朝清冷的声音飘过来：“你怎么知道死者一定是被人谋杀的，判断死者的死因好像是我的工作。”
　　戚少商走过去蹲在顾惜朝旁边，“有什么发现？”
　　顾惜朝指着尸体说：“肝温34.7℃，环境温度22℃，刚开始出现尸僵和尸斑，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1个小时左右，前额有两处伤口，枕骨有一处伤口，都是钝器伤，虽然大量出血但是没有伤及头骨，右前臂有瘀伤，暂时不确定是受到攻击还是普通的擦伤。”
　　“头上的伤是致命伤吗？”
　　“失血量上看的确有可能，但是尸检之前不能完全肯定。”
　　戚少商抬头看了看楼梯，楼梯宽1.5米左右，靠墙的一侧挂着几幅放大的照片，有几张像是全家福。
　　“死者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可能性大吗？”
　　顾惜朝也顺着他的视线抬起头，“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但是如果死者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她现在的姿势有点怪。”
　　戚少商点点头，他转身叫人把死者的丈夫带过来。
　　死者的丈夫看起来四十出头，身形很高，至少有185公分，是个外表很有魅力的男人。
　　“宋凯文先生是吗？”
　　“是。”宋凯文的声音里有失去妻子的丈夫应有的悲伤。
　　“是你打电话叫的救护车？”
　　“难道我要眼看着我老婆死吗？”
　　看来死者夫妻感情很好，戚少商继续发问：“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在你叫救护车的时候你妻子还活着是吗？”
　　“我不知道，她躺在那，头上都是血，我只知道我不能让她死，我不能失去她！”宋凯文越说越激动。
　　戚少商尽量放慢语速，好让宋凯文放松下来，“请说下事情的经过，从你最后见到你妻子开始。”
　　“我们一起开了一家服装厂，十几年了，厂子不大，但是至少不需要我们每天都工作，今早起来，她说想去洛阳看牡丹，我想最近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打算跟她一起去，反正乘飞机的话晚上就能赶回来，于是我去送女儿上学，她负责订机票、收拾行李，我从学校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她……”
　　“你移动过尸体吗？”
　　“我只是抱着她的头，不算是移动吧？”
　　宋凯文的回答解释了他胸前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血。
　　这时游天龙过来要求宋凯文把上衣脱下来，宋凯文疑惑的看看游天龙，又看看戚少商。
　　“现在是我失去了妻子，你们要我的衣服干什么？你们在怀疑我？”
　　游天龙的气还没消，语气生硬的回答：“不只要你的衣服，还需要你的指纹和DNA，不然怎么把你排除在外？”
　　戚少商侧过身指着楼梯旁墙壁上的照片问：“是你女儿吗？”
　　宋凯文边脱衣服边回答：“是。”
　　“这里只有你们一家三口住吗？”
　　“是，妮妮她还在学校，我真不知道怎么跟她说……”
　　戚少商突然发现宋凯文胸前和肩膀上有几处十分暧昧的淤青，都是男人，心照不宣。
　　顾惜朝一直站在尸体边上听戚少商和宋凯文的对话，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只有尸检之后才能确定他的想法。
　　“喂，我现在要带尸体回去解刨，A是你跟我的运尸车，B是你自己开车回去。”
　　“喂”警官立刻大声回答：“A！”然后把车钥匙丢给一起来出勤却被他几乎忘到脚后跟的阮明正和穆鸠平，“你们两个随便谁把我的车开回去！”
　　阮明正咬着嘴唇，恶狠狠的盯着戚顾二人离开的身影，眼神里的怨毒连反应迟钝的穆鸠平都看得出来。
　　“我看你还是对头儿死心吧，他眼里根本没有你。”
　　阮明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就不信，我会输给一个男人！”

　　连云市警局的解剖室跟停尸间都设在地下负二层，虽然解剖室不像停尸间那么冷，却还是给人冷飕飕的感觉。
　　尸体平躺在解剖台上，因为头上有伤口，助理在清理的时候把头发都剃掉了，连同指甲和随身衣物一同送去鉴证科。
　　顾惜朝再次检查尸体的头骨，确认没有伤及头骨，但是脑部CT显示颅骨内有两处明显的梭形阴影，既然能造成硬膜出血应该会在接受暴力的位置造成不同程度的骨伤，为什么这具尸体会如此反常呢？
　　解剖刀反射着银色的金属光泽，顾惜朝带着疑问开始解剖内脏，依次取出肝心脾肺肾，观察、称重……
　　安静的解剖室突然传来“吱嘎”一声，戚少商没敲门就闯了进来，此时顾惜朝正“深情款款”的盯着一团拳头大小的血肉。
　　“如果我和这位死者的心脏功能一样，早晚会被你吓死。”
　　“她有心脏病？那她的死因是心脏病还是头上的外伤？”戚少商一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边说边换上衣服，戴上手套。
　　顾惜朝毫无预警的把双手递到戚少商眼前，“我手上这个心脏有明显的心肌肥大，左心室扩张，原因是二尖瓣关闭不全，属于比较罕见的先天畸形，这种程度的心脏功能随时都可能要人命，但是我可以肯定死者不是死于心脏病，是脑外伤。”
　　戚少商忍受着视觉和嗅觉的双重刺激，下意识的倒退了一步，他再次确定顾惜朝“有仇必报”的个性也很像猫。
　　“我安排人做了实验，试了五十次，没有一次出现死者那样的姿势，鉴证那边也检查了楼梯两侧的墙壁和扶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已经可以证实死者没有可能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案发现场的楼梯宽1.5米左右，死者身高165公分，伸开手臂完全可以碰到墙和扶手，如果死者是从高处堕下一定会条件反射的去抓两旁的东西。
　　“也就是说，这是一起谋杀？”顾惜朝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原本模糊的意向变得清晰。
　　戚少商立刻发现顾惜朝的异常，紧张的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顾惜朝甩甩头，“我没事，你觉得死者的丈夫有嫌疑吗？”
　　戚少商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不要我送你去看医生？”
　　“我就是医生，看什么医生，难道你要我照镜子吗？快回答我的问题！”顾惜朝一不耐烦脸色又缓和了些。
　　戚少商这才回答他的问题：“我查过别墅里的通话记录，证实死者在早上8点18分曾经打电话订过两张去洛阳的往返机票，电话是从二楼卧房打出去的，时间持续54秒。”
　　“54秒，这么短？订到票了吗？”
　　“订到了，我问过航空公司订票处，死者冯新竹经常电话订票，很熟悉航班信息。”
　　“死者在二楼卧房打电话订票，顺利订到票之后就应该收拾行李，我们到现场的时候是9点半左右，当时死者死了1个小时左右，死者的丈夫宋凯文曾经说他们打算当天就回来，所以不需要带太多东西，也就是说死者有可能已经收拾好行李之后才发生意外。”
　　戚少商点点头，“你跟我想的一样，我已经叫阮明正和穆鸠平回去现场找找看有没有行李，你问我死者的丈夫有没有嫌疑，是不是你有什么发现？”
　　“有两点。”
　　戚少商马上来了兴趣，他知道顾惜朝心思细腻，一定是他发现了什么是自己没留意的。
　　“还记得你当时问死者的丈夫，是否移动过尸体，他是怎么回答的吗？”
　　“他说只是抱着死者的头，应该不算移动尸体。”戚少商记得，差不多原话就是这个意思，“有什么不对劲吗？”
　　顾惜朝继续问：“你觉得他们夫妻感情好吗？”
　　戚少商点头。
　　顾惜朝笑着摇头，“如果宋凯文真的很爱他的妻子，当你用‘尸体’来称呼他妻子的时候，他的反应不该那么平静，他是在假装。”
　　戚少商的眼中闪过惊喜，他继续摆出洗耳恭听的姿势，“第二点呢？”

　　☆ ☆ ☆

　　连云市警局解剖室。
　　顾惜朝怀疑死者的丈夫有嫌疑，原因有两点，第一点是当戚少商询问时曾用“尸体”代称死者，死者的丈夫理所当然的接受了，顾惜朝认为这不是一个深爱妻子的丈夫应有的反应，他既然刻意想表现他们之间夫妻情深一定是有其他事需要隐瞒。
　　戚少商很欣赏顾惜朝的观察力，他继续摆出洗耳恭听的姿势发问：“第二点？”
　　“以死者心脏功能的减退程度来看，任何过分剧烈的运动都可能会要她的命，我检查过她的□□，可以肯定她至少有半年时间没有发生过性行为，另外补充一点，她的心脏功能不允许她生育，她也确实从来没生过孩子。”
　　戚少商回想起宋凯文身上那些暧昧的淤青还有全家福上的少女，立刻明白顾惜朝话里的意思，“看来有嫌疑的不只是宋凯文。”
　　顾惜朝若有所思的盯着某一处看，似乎没听到戚少商的话。
　　戚少商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我得去查一下宋凯文的秘密情人，有其他消息电联吧！”
　　“嗯。”顾惜朝只发了一个单音节。
　　戚少商走出去几步又转过身，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

　　戚少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把组员召集起来安排任务，刚好阮明正和穆鸠平带着从案发别墅找到的行李回来。
　　阮明正带着手套打开行李，把里面的东西依次取出来，果然是准备当天就回，所有东西包括几件预防变天和温差的衣服、湿巾、卫生纸、随身餐具、两本杂志，还有一台单反相机。
　　戚少商把尸检结果告诉其他组员，然后指着一桌子的东西问穆鸠平：“你觉得行李有问题吗？”
　　穆鸠平瞪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摇摇头。
　　阮明正抢着说：“死者既然有严重的心脏病就必须随身携带药物，现在行李里面根本就没有任何治疗心脏病的药，我看这行李根本就不是死者本人整理的！估计是宋凯文想演戏演整套，结果漏掉了这一点！”
　　戚少商继续补充：“也说明宋凯文根本就不关心自己的妻子，他打电话叫救护员极有可能是故意破坏现场，现在我们缺少实质的证据，如果宋凯文是凶手，他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阮明正又抢着发表意见：“这种情况多半是情杀！”
　　戚少商没有直接否定她，只是按自己的想法分配任务：“勾子，你去一趟宋凯文的服装厂，查一下他的经济状况；孟有威，你回别墅附近向周围邻居打听一下，了解一下他们夫妻感情到底怎么样；阮明正你带着穆鸠平去找宋凯文和他女儿聊聊，注意态度，别打草惊蛇，也别吓着孩子，最好能带点东西回来给那孩子做个亲子鉴定。”
　　穆鸠平不满意戚少商的安排，忍不住嘟囔了几句。
　　戚少商立刻叫住他：“有什么问题，直接问！”
　　穆鸠平不敢看戚少商的眼睛，吭哧了半天才开口：“头儿，你还从来没让我自己出过任务呢！”
　　戚少商虽然在笑，语气却很严肃：“不服气吗？好，那你自己去找宋凯文和他女儿。”
　　穆鸠平看了一眼阮明正，没再说什么，阮明正看了一眼戚少商，什么也没说……

　　勾青峰按戚少商的指示到宋凯文的服装厂调查情况，服装厂虽然不是很大，经营状况一直很好，直到几个月前宋凯文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动用了三百万的流动资金，造成周转失灵，甚至亏欠了两个月的工人工资，问了几名高级主管，都不知道详细原因，不过他们对宋凯文的评价都是很会赚钱，更会哄女人。
　　另外宋凯文的秘密情人其实一点也不秘密，几乎全厂都知道那个人就是宋凯文的秘书韦茹，不过当时韦茹并不在工厂，而且根本不在连云市，据说宋凯文派她去泰国公干了。
　　勾青峰立刻从员工登记信息中找到韦茹的住址，竟然也在银湖柳苑，但不是在别墅区，业主登记的是宋凯文，接着他又查了出入境记录，证实韦茹的确在一星期前就去了泰国，现在还没有回来。
　　相对勾青峰，其他人则没有那么顺利，孟有威调查了几位宋凯文的邻居，都反应不是很了解他们夫妻的生活状况，表面上看应该是很标准的家庭，一家三口生活十分规律。
　　另一方面穆鸠平更是直接碰壁，宋凯文以女儿情绪不稳定为理由拒绝协助警方，他只好空手而回，回到警局才想起可以先要他女儿的日常用品回去检测DNA，可惜已经迟了。
　　戚少商看着垂头丧气的穆鸠平并没有批评他，鼓励了大家几句，再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干脆放所有人回家休息，明天再战。
　　其他人都走了，戚少商还留在办公室研究案情。
　　桌子上铺满了案发现场拍回来的照片，其中一张引起了他的注意，照片里是另一张照片，上面有四个人，有两个很明显就是年轻时的宋凯文和死者冯新竹，另外是一个年轻女人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戚少商记得很清楚，这张照片就挂在出事楼梯旁边的墙上。
　　虽然调查进行的并不十分顺利，但是至少可以肯定方向是对的，戚少商终于松了一口气，多亏顾惜朝够细心，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曹操”的腿越来越快了，刚想到人就到了，戚少商意外的看着他，“这么晚还没回去？”
　　“你不也没走？咳咳……”虽然有点不习惯，顾惜朝还是努力看着戚少商的脸说话，“我想问问案子怎么样了？”
　　“我送你回家，路上说吧！”原来他是在关心案子的进展，戚少商差点自作多情。
　　“嗯”持续了三秒，顾惜朝终于点点头。
　　一路上顾惜朝坐在驾驶座的正后方认真听戚少商说话，戚少商却在一心二用，现在对他来说案情是次要的，记熟顾惜朝回家的路线才是重要的，还有一会儿一定要找个借口送他上楼……

　　第二天，戚少商正带着组员分析案情，有名制服警员带了一位男士进来，说是要提供线索。
　　戚少商认真的盯着对方的眼睛，“先生怎么称呼？”
　　“我叫朱佳明，是新竹的好朋友，我知道是谁杀了新竹！”
　　“谁？”
　　“宋凯文！”
　　戚少商立刻把朱佳明请进了口供房，同时安排阮明正和勾青峰做笔录，他自己则在隔壁观察室监听，这样可以方便他更准确的把握每一处细节。
　　观察室里传来阮明正的声音，“你说你跟冯新竹是好朋友，好到什么程度？”
　　朱佳明皱起眉毛，“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循例问一下。”
　　朱佳明略微迟疑了一下才回答：“我们是高中同学，我追过她，我承认，到现在我还是很喜欢她。”
　　阮明正的视线扫过朱佳明左手无名指，“你还没结婚？”
　　“我结没结婚跟新竹的死有关系吗？！”
　　“朱先生不要激动，很感谢你能主动到警局提供线索，请问你是怎么知道冯新竹的死讯的？”
　　朱佳明的脸上显出真正的悲伤，语气却更加激烈，“我们本来约好昨天在我店里见面的，结果我等了一天她都没有出现，我就知道她一定出事了！一定是宋凯文杀了她！宋凯文就是凶手！他是个十足的骗子！你们快去抓他啊！”
　　勾青峰安慰了他几句，然后继续发问：“我们需要证据，朱先生你凭什么认为宋凯文就是凶手？”
　　“他给新竹买了一份一千万的保险，受益人填的是他自己，他一定是为了那笔保险金害死了新竹！”
　　勾青峰和阮明正互看了一眼，终于找到动机了，但是光有动机还不够，还要有更明确的证据。
　　戚少商这时显得很有耐心，他一方面安排人二十四小时监视宋凯文，另一方面派人时刻留意从泰国入境的航班信息，韦茹一回国就把她请回来问话。
　　三天后，虽然宋凯文方面没有什么进展，但是终于在机场堵到了从泰国回来的韦茹。
　　韦茹并不否认她和宋凯文的关系，当戚少商问她宋凯文是不是给了她三百万时，她突然大笑起来，好不容易止住笑才说：“警官，他要是有那么大方，我还用继续给他打工吗？他是被人勒索了，整整三百万啊，可把他心疼死了！”
　　虽然只有两位间接的人证，但至少已经有理由把宋凯文请到警局来问话，戚少商见过各种各样的嫌疑犯，像他这样冷静的还是第一个。
　　面对谋杀指控，宋凯文竟然轻松的笑起来，“杀人不是需要动机吗？我有什么动机要杀死我心爱的妻子？”
　　阮明正轻蔑的看着他，“你说你很爱你的妻子，但是你们准备去洛阳的行李里面竟然没有心脏病的药，难道你不知道她的病有多严重吗？”
　　“行李是新竹整理的，你们一定搜集过指纹了，那上面应该都是新竹的指纹，因为每次出门她都不放心我收拾行李。”
　　阮明正的脸色变了变，“你妻子死的那天本来约了老同学见面，你却说她想去洛阳看牡丹，你怎么解释？”
　　“女人都是善变的，而且我没听说她约了什么同学，或者她临时变卦了也不一定。”
　　阮明正的脸色变得更难看，“四个月前你为什么要突然动用服装厂的流动资金，而且一动就是三百万？”
　　“我被人勒索，有人威胁说要把我和韦茹的事告诉新竹，要我在指定时间内交出三百万。”
　　“为什么不报警？”
　　“哼，报警有用吗？现在新竹死了，你们还不是找不到凶手就想拿我顶罪！”
　　阮明正的脸终于彻底变成了猪肝色，这时戚少商才慢条斯理的问出第一个问题。
　　“为什么怕你妻子知道你外面有情人？”
　　宋凯文耸耸肩，“我不想离婚，服装厂是我的心血，离婚就要平分财产，而且我们还有妮妮。”
　　“宋蕊妮根本不是你们的女儿，我已经查过了，她的生母叫姚丹丹，是你妻子的好朋友，曾在你家住了一段时间，后来意外从楼梯上摔下来死了，之后你们夫妻俩收养了宋蕊妮。”
　　宋凯文终于现出一丝紧张，但随即调整过来，“那又怎么样？你们还是没有实际的证据。”
　　“你说的对，所以我需要你提供协助，把你受到勒索的整个过程说出来。”
　　“这跟我妻子的死有什么关系？”
　　“也许那个人也想勒索你妻子，甚至杀了你妻子。”
　　宋凯文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有一天，我收到一封信，里面是我跟韦茹在床上的照片，我不知道照片是怎么来的，总之我按他的要求付了三百万。”
　　“信呢？”
　　“早就扔了，难道留着做纪念吗？”
　　正说着走廊上传来一阵追逐的脚步声，砰地一声门被推开了，冲进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后面跟着穆鸠平和孟有威。
　　少女年纪虽小却很冷静，她看了看宋凯文又看了看戚少商，然后走到戚少商面前，仰着头，一字一句的说：“我爸爸没有杀人，是我杀的。”

　　☆ ☆ ☆

　　口供房的门突然被推开，冲进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后面跟着穆鸠平和孟有威。
　　少女走到戚少商面前，仰着头，一字一句的说：“我爸爸没有杀人，是我杀的。”
　　宋凯文嗖的站起来，指着少女大声说：“不许胡说！马上给我回家去！”
　　少女正是宋凯文和冯新竹的养女宋蕊妮，她坚定的看着宋凯文，“爸，我长大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宋凯文更大声的吼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你妈？你不知道她有疼爱你吗？”
　　“她不是我妈！是她害死我妈的！”
　　戚少商让阮明正先把宋蕊妮带到别的房间平稳一下情绪，宋凯文和宋蕊妮，他都要亲自做笔录。
　　这次宋凯文的态度明显的软化下来，“其实我根本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在车里等妮妮，她一直不出来，刚想去叫她就看见她慌慌张张的跑出来，她平时跟我也不是很亲，我也没太多想，就把她送到学校了，那孩子跟新竹一直都很亲，我真是不明白！怎么会这样！”说着他痛苦的伸手扯住自己的头发。
　　戚少商不为所动，“宋蕊妮上车的时候是几点？”
　　“差不多七点半。”
　　“到学校的时候是几点？”
　　“差五六分钟到八点。”
　　“能确定吗？”
　　宋凯文缓缓点了一下头。
　　宋蕊妮不到八点就到达学校，冯新竹在八点十八分还给航空公司打过电话，时间上宋蕊妮根本不具备作案条件。
　　戚少商继续问：“你从学校回来是几点？”
　　“差不多9点吧，我一进门觉得屋里很冷，才发现空调被设成了制冷，然后我去关空调，接着就看到新竹躺在楼梯口，满头都是血，就像当年的姚丹丹。”
　　“去的时候只花了半个小时，回来却用了一个小时？”
　　“回来的时候赶上堵车。”
　　戚少商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说姚丹丹这个人。”
　　“没什么好说的，她是新竹的朋友，在我家住了半年左右，后面的事你们不是已经查过了吗？”
　　宋凯文似乎不愿多谈论姚丹丹，但是刚刚明明是他主动提起来的。
　　“发现冯新竹之后你都做了什么？”
　　“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反应过来就马上去打电话叫救护车，我怕她会流血过多就把她的头抱起来。”
　　戚少商没再问什么，他让孟有威和穆鸠平带宋凯文去拘留所，宋凯文很是吃惊。
　　“你们凭什么拘留我？”
　　戚少商走在前面，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尽是轻蔑，“我有权扣留你48小时，况且你女儿还在这里，你还急着走吗？”
　　“我……就是为了妮妮，我要帮她请律师！”
　　戚少商冷哼了一声，“你的确有必要请律师，就是不知道你和你女儿谁跟需要！”

　　三号口供房里比想象中“热闹”，四个人两两对立，一侧是勾青峰和阮明正，另一侧是顾惜朝和宋蕊妮，戚少商一推开门就看到这种阵势。
　　阮明正指着顾惜朝威胁，“你再不出去，我可以告你妨碍司法公正！”
　　顾惜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国宪法第六章第二节规定凡是中止刑事检控以换取报酬提出虚假的指控向调查人员提供虚假的陈述刻意协助他人逃避追捕恐吓、胁迫或骚扰证人证人故意不出席聆讯，以换取报酬捏造、藏匿或毁灭证据发布文章，刻意妨碍司法公正不当地中止检控使原来可能得以提出检控的法定程序受挫在知情的情况下协助另一人妨碍司法公正，即是串谋妨碍司法公正，请问我犯了上面哪一条？”
　　阮明正没想到他竟然对法律知识这么熟悉，更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被人彻底噎死的时候。
　　戚少商没有立即阻止阮明正和顾惜朝之间的争执，他甚至没问顾惜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顾惜朝和宋蕊妮的互动上。
　　顾惜朝讲话的时候宋蕊妮有一半身体躲在他后面，他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宋蕊妮却对顾惜朝表现出超常的信任感，也许有顾惜朝在宋蕊妮更容易放松，也更容易还原事实真相。
　　勾青峰走过去对戚少商低声解释了一下顾惜朝为什么会在这里，戚少商摆摆手，不用说戚少商也很清楚顾惜朝有多重视这个案子，这几天顾惜朝总是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来找他了解案情的进展，夫妻相残是顾惜朝心中抹不去的阴影，而戚少商从来没有如此迫切的想立刻结案。
　　阮明正还想反对戚少商留下顾惜朝协助调查，结果她自己反而被戚少商请了出去，理由是嫌犯看见她就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勾青峰看见阮明正灰头土脸的被“请”出去，悄悄对顾惜朝竖起拇指，顾惜朝挑了一下眉表示收到。
　　戚少商默许顾惜朝继续坐在宋蕊妮旁边，等女孩情绪完全平复下来才开始发问：“你叫什么名字？”
　　“宋蕊妮。”
　　“你以前姓什么？”
　　女孩侧过头看着顾惜朝，顾惜朝点点头。
　　“我一直姓宋。”
　　“冯新竹是你的养母，她对你好吗？”
　　女孩默默点头。
　　“为什么要杀她？”
　　“她杀了我妈妈！而且她还写信勒索我爸爸！”
　　女孩的后半句让戚少商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她勒索？”
　　“那天我不太舒服就自己打车从学校回家，她不知道我回来了，书房的门开着，我亲耳听到她打电话跟别人吹嘘她从我爸那里敲诈了三百万！”
　　戚少商一边留意顾惜朝的脸色一边继续问：“你为什么认为是冯新竹杀了你妈妈？”
　　“她嫉妒我妈妈，因为她不能生孩子，妈妈死的时候只有她在家，一定是她害死了我妈妈！”
　　戚少商眼神示意顾惜朝，有些话让他说出来更容易接受。
　　顾惜朝侧过身怜悯的看着女孩，像看着幼年的自己。
　　“我跟你说过我是法医，你知道法医是做什么的吗？”
　　女孩点点头又摇摇头。
　　“法医的工作之一就是要对所有非正常死亡的尸体进行鉴别，做出鉴定。”
　　女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顾惜朝深吸了一口气，“我翻阅过姚丹丹的死亡鉴定，她的确是死于意外。”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女孩的眼神一点点失去焦距，口中开始喃喃自语：“不会的，不会的，爸爸不是这么说的……”
　　戚少商心有不忍却不得不问：“你爸爸是怎么跟你说的？”
　　女孩仍然像是在自言自语：“爸爸不是这么说的，他不是这么说，爸爸不会骗我的，他不会骗我的，是不是？”她猛地抓住顾惜朝的手臂，像抓住救命的稻草。
　　顾惜朝把女孩搂进怀里，央求的看着戚少商，“别再逼她了！”
　　戚少商也觉得再问下去对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来说实在太残忍了，但是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必须要问：“你是怎么杀死她的？”
　　女孩躲在顾惜朝的怀里，过了很久才慢慢坐回自己的位置，脸上只剩下一片茫然，连声音也带着不知所措，“我以为是她杀了我妈妈，所以我用她们共同的讲座砸她的头，她站不稳摔在楼梯上，摔破了头，她翻过身，我又冲上去打她，第一下被她用胳膊挡住了，我又打了一下，然后她就不动了……”

　　匆匆吃过午餐，戚少商召集来所有组员，同时请来游天龙和顾惜朝。
　　游天龙简明扼要的总结了一下鉴证报告，“现场只有一家三口的指纹，没有闯入和搜掠迹象，对比了打电话订机票的声音和宋蕊妮的声音，声波相似度达到99%，可以证实是同一个人，玻璃讲座上提取到人类的血迹，确定属于死者冯新竹，另外一家三口的DNA鉴定显示宋蕊妮跟冯新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跟宋凯文是如假包换的亲生父女。”
　　顾惜朝清冷的声音多了一点别的情绪，“根据现场空调设定记录，死者真正的死亡时间要比之前预计的再延长一个小时左右，死者死于脑硬膜出血，估计凶器是带棱角的钝器，死者头骨没有受损，说明行凶的人力道不够。”
　　孟有威接着说：“我从别墅开车去宋新蕊所在的学校，差不多要半个小时，学校老师说宋蕊妮很少请假，半年来只有两次，一次是四个月前，一次是案发当天，都是宋蕊妮自己打车回家的。”
　　勾青峰继续：“交通部的监控录像显示案发当天从学校回别墅的路虽然有滞留情况，但是不会构成长时间堵车。”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证据是不会说谎的，现实总是残忍的。

　　宋凯文和宋蕊妮都被释放了，前者没有亲自动手杀人，后者还差2个月才满十四周岁。
　　宋凯文离开警局的时候故意跑到戚少商面前示威。
　　戚少商正和所有组员一起整理结案报告，穆鸠平第一个冲上去拎住宋凯文的衣领。
　　“你还是不是人，竟然教唆自己的女儿杀死自己的妻子！”
　　宋凯文比穆鸠平还高，他轻易的甩开衣领上的力道，“警官，我劝你小心说话，如果你有证据是我教唆的，我还会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吗？”
　　戚少商走到他面前，强压着火，“是你误导宋蕊妮，让她以为她的生母是被冯新竹杀死的，你绕路回家好给宋蕊妮机会混淆冯新竹的死亡时间，你故意叫救护人员来破坏现场，你在我盘问的时候故意透露现场曾开过空调制冷，你知道宋蕊妮一定会扛不住压力认罪，于是你又故意让我们怀疑你，因为你知道你没亲自动手，我们救没办法定你的罪！”
　　宋凯文没否定也没承认，“这些都是你的主观判断，可惜还是没有证据。”
　　戚少商回身从桌上放着的鉴定报告中拿起一张直接摔在宋凯文的脸上，“你好好看看！”

　　戚少商没等宋凯文看完就走出了办公室，身后隐约传来一阵痛苦的嘶吼，戚少商心里完全没有同情，他现在只想马上赶到顾惜朝身边。
　　顾惜朝站在窗前，听到脚步声便转过身，脸色白得像纸。
　　“我想她，我好想她……”
　　“我带你去看她。”戚少商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说，真奇怪自己竟然明白他在说谁，尽管自己好像不是那么愿意接受他在这个时候还在想她。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