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崤钺现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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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崤钺现世
小螳螂跟着谢轻陌一路御风而来，只觉得透着一股不对劲。
整个碧云峰附近宛如鬼城，一点活人的气息都没有，原先把守山门的弟子也不见所踪。
他们无暇顾及，飞身赶往了鹿迪所在的玉玑殿。
当小螳螂看到鹿迪的时候，只觉得两眼发涩。
这贼人是怎样的狠手，鹿迪的右手被烧得焦黑，胸口还有一个巨大的血窟窿，和谢轻陌当时的伤口如出一辙。
“这点苍老儿就会乱治！”小螳螂的声音气得已经有点发抖了，“这种中了蛊的伤口，还给他强推真气！要是没这仙身加持，发狂的蛊虫早将他啃食殆尽了！还有这业火，看似凶险，但是及时用玄冰佐了飞蓬敷治，再服以清心散，不日便可痊愈，这现在不留病根是肯定不可能了！”
谢轻陌只是无话。
经过约半个时辰的医治，小螳螂可算是放下了心，回头怒瞪谢轻陌。
“怎么，你不与那贼人计较，那你弟弟呢？我可不与他善罢甘休！”
“……”
鹿迪眼皮翕动，口中轻声念着几个词，小螳螂凑上前，满脸疑惑地复述道，“柳庄……崤钺……八月二十七……”
谢轻陌掐指一算，脸色苍白，和小螳螂说道，“唐兄，烦你帮我照看好他。”
“你这又是要去哪儿？”小螳螂一回头，却再也找不到他的踪影。
凌晓睡得很沉，她感觉已经好久没有睡得这么安心了。
她梦见，自己走在一条满是晶石的小路上，晶石透着莹莹的亮光，像极了一只只萤火虫。爹爹牵着她的手，和她说，离儿，这是你的家，不管以后在哪儿，你都要记得，这是你的家。
她梦见，一个面容清冷的姐姐微笑着递给她一只酒杯，说，来来来，小离离，尝尝这雪芳醉，既是魔族儿女，必得酒量似肚量，快意恩仇！
她梦见，漫天的血光，她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个姐姐轻声和她说，别怕，闭上眼，这只是个噩梦。
她梦见，一个浑身是血看不清面容的男人，似是发了狂，抱着姐姐的尸身痛哭不止。
她梦见，这个男人面色肃杀宛如罗刹，不顾她的哭喊将她踩在地上，纵起那玄色的断刃巨剑，一剑划开了她的背脊，活生生抽去了她的脊骨。
“晓师姐！晓师姐！”
凌晓浑身颤栗，猛地睁开眼，只看见目之所及绿绕浑身的血，正和印夙缠斗在一起。而凌书拼尽全力，拾起了他并不擅长的佩剑，正一下一下地劈着这个结界，想要将她救出来。
她愣在原地，环顾四周，似是没反应过来。
“姐，你终于醒了！”凌书狂喜，扔了配剑，拿起无叶毫，“我来给你治伤！”
“这，这是？”难道，师父带着凌书他们回来了，于是救下了她？
下一刻，只见绿绕好不容易躲开印夙，手执法器向她而来。
“师父！……！！”凌晓几乎是狂喜，但下一刻，只觉得如坠冰窟。
几乎是同时，凌书飞速转身，整个人呈大字挡在凌晓身前，只听轻轻的噗嗤一声，绿绕的藤鞭穿胸而出，鲜血一点点印红了他蓝色的道袍。
绿绕面无表情，猛地抽回了藤鞭，凌书一震，却是丝毫不让。
“师父……你好糊涂！”
“凌书，你擅自离阵，伤了这么多师兄弟，乱了掌门的大计，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绿绕早没了往日的平和，只觉得肃杀，“让开！”
凌书还想分辩，绿绕单手结印，空中凝成一柄青色的带着倒刺的光剑，径直穿过了凌书的身体，直冲凌晓而去。
印夙纵戟劈来，堪堪挡住了凌晓眼前的光剑，同时，凌书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头向下径直跌落，砸入了那片泥淖之中。
“凌书！！！”凌晓双目圆瞪，声音嘶哑，几乎疯狂，但她四肢被光阵束住，动不得分毫。
“斩魂剑？不愧是宁德的徒儿，真是怎么阴狠怎么来。”
印夙无奈地看着凌书被泥淖吞没的身影，只是惋惜，眼前的绿绕真人令人胆寒。
“这个就算阴狠了吗？”绿绕勾起嘴角，这样子只让凌晓觉得陌生，“不过就是一条微不足道的人命，死在你手下的同族可还少了？”
“你可看懂了？这就是你眼中的天道。”印夙回头，轻声对凌晓说道，“离儿，你至今的所见所感，不过是他们的谋略，只是在骗你而已。”
“不可能，师父！师父！！”凌晓拼命摇头，噙着血泪对着绿绕哭喊，“凌书！快救凌书！”
“救他？他死定了，费这个力气干什么。”绿绕脸上原来是浅浅的笑意，渐渐地笑出声来，她好容易平静下来，死死地盯着凌晓，眼睛就像是一汪死水，“怎么，和谢轻陌相处，双宿双飞的时候，你可还记得你有个师父？”
凌晓如遭雷击，一是凌书，二是谢轻陌。
“师父……”
“闭嘴。”绿绕笑意未减，“要不是你这个冤孽，他才不会离开我，舍弃仙籍，离开碧云峰，去做什么醉生梦死的谢轻陌。”
印夙的赤火戟上再度燃起了业火，眼看着崤钺现世的时辰近了，这个地界整体透着邪门，如今既已找到了凌晓，他宁可弃了崤钺的灵力不要，也不想再有任何偏差。
“别白费力气了，话既已说开，你以为你们还有机会活着离开吗？”绿绕抬头望了望带着血色的残月，“整个柳庄早就被改成了破神阵的道场，外面是掌门亲自布的结界，有进无出。崤钺现世就是今夜，原本是打算用这十二名弟子的生魂加以魔族的灵血为引，引出神兽驯服，现在死了一个，多了个你，倒也是天意。”
“没想到在你眼中他们也不算命，只是药引。”印夙冷笑，“那你剥了凌晓的生魂这件事，还不能怪你心狠手辣了。”
“看来你的魔道修得很好。”绿意冲着印夙点点头，似是肯定，“要不然这二十年如何能完成鹿遥所托，瞒住点苍？”
“……你的意思，谢轻陌，是你安排的？”
凌晓低着头，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些字。
印夙无奈地摇摇头，看来凌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鹿遥本意就是靠你现世引出这些魔族的余孽，既要钓大鱼，肯定要保证饵食鲜活才行。”绿绕歪着头，笑意更浓，“鹿遥忍辱负重保你一命，又让我抚养你长大，本就是以你为质，把魔族斩草除根，不然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凌晓的血泪凝在了眼眶，只觉得字字诛心。
难道往日种种，都是假的吗？
那又何必一次又一次救她于水火？为何又相约和她共历红尘？
她只觉得心头酸涩无比，哇地一下呕出一口黑血。
“……我真的是魔？”
“魔族族长的独女，神魔大战的导火索。”绿绕似是想起了什么笑话，“听鹿遥说，你一声不响跟着他们离开，而族长琉相就以此为由，率部突井，结果撞入了原本要封印崤钺的破神阵中，自取灭亡。”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名门正派，真人如此颠倒黑白，若非我当时在场，怕是真的要信了这说辞。”印夙击掌而笑，“如果不是早有设计，又怎会先杀我谈判使者，后以破神阵诛我全族，终以封印封死魔界入口？”
绿绕笑得更加诡异，她忽略了印夙的问题，只直直地盯着法阵中的凌晓。
“你以为他倾心于你？你可知道，是我修书求他护你周全，若不是因为我，他根本不会管你！”她的声音逐渐变得歇斯底里，“你可知道我入道前名叫青蔓，他化名中的轻也是取了我的谐音！就你？一个不人不魔、命定殉天的孽种，他为什么会倾心于你？”
凌晓只觉得浑身都在发抖。
原来，原来都是假的。
自小修仙，自己却是魔族；视绿绕如师如母，却自小被她剥去了生魂；交好的师弟，却为她送了命；倾心之人，竟是师父的爱侣，假装与她相好，竟只是为了确保她这个棋子可以把控在碧云峰手中。
现在她身陷囹圄，唯一相护之人，竟是昔日拔刀相见的魔族余孽。
她的生活，真是个笑话。
凌晓也轻声地笑了出来，原来，谢轻陌受伤诱她上山求药，只是一出戏，代表着时机成熟，可以收网了吧。
你们，骗得我好苦啊。
“你走吧。”
印夙闻声一愣，下一刻就笑了，“离儿，虽然你生魂离体，之前的事不记得了，但咱们可是正经定过亲的，我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是个守诺之人。只是一个绿绕而已，你不愿意见我带你走就是，等回头有空了，再一把火烧了碧云峰。”
凌晓一双赤红的眸子向下，直勾勾盯着脚下将凌书吞噬的泥淖，万念俱灰。
绿绕眼看时限将至，又见印夙飞身杀来，单手化开一个结界，将自己笼于其中，口中念念有词。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
印夙眼看着身后的法阵血光大盛，暗叹不好，而凌晓的表情，分明是一心求死。
绿绕的口诀越来越快，只见之前被印夙捆住的蓝衣弟子们身上都现出了血光，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血雾从他们身上蒸腾出来，凝成一个个咒文，向着凌晓的法阵涌来。
凌晓只觉得胸前的血凝砂一阵滚烫，在血色的阵法中赤光熠熠，随着翻腾的血气凌空而起。而阵法竟然是以血凝砂为中心，她失去了阵法的托持，瞬间脱力下跌，被印夙稳稳接住。
离奇的是，绿绕的咒术似乎对凌晓和印夙不起作用。
“离儿，你可想救凌书小哥？”
凌晓猛抬头，直勾勾盯着印夙的眼睛。
“魔道与仙道不一样，若是修得大成，佐以魔族的圣器轮回蛊，可以逆天改命。但圣器给碧云峰封死在神魔之井后了，如果你和我离开这是非之地，假以时日，我一定救活他。”印夙看着凌晓，收起了一贯的玩世不恭，“魔族男儿一向守诺，你可愿意信我？”
绿绕也是不解，不知这阵法是哪里出了错，直到下一刻，她透过结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鹿遥！”
谢轻陌身着白色道袍，长发被玄色的玉冠竖起，玄色的腰带上缀着一个青色的物件，远远地看不真切。
凌晓听到这个名字，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
“师姐，一去经年，别来无恙。”谢轻陌微笑，似是没有看到遍地哀嚎的弟子们。
“你速速离开，这阵法凶险，你的伤还得好好养着呢。”绿绕的声音满是关切，在凌晓听来，只觉得无比刺耳。
“师姐，我早就说过，凌晓不足为惧，若只为抓崤钺，又何苦你亲自施法，支会我一声便好。”
绿绕喜不自胜，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谢轻陌。”
谢轻陌笑容僵在嘴角，他抬头，只看见凌晓散发，血衣赤足地靠在印夙怀里。
“这些，你都知道？”
谢轻陌只是沉默。
“所以，都是骗我的。”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凌晓喃喃。
“离儿，认清了吗，一丘之貉。”印夙冷笑，“当年为了独占崤钺，可以设计灭我全族，现在故技重施，还指望我们重蹈覆辙吗？”
“我跟你走，一定要救凌书。”凌晓低着头，没有再说话。
印夙一愣，轻声笑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正在印夙寻找法阵阵眼的时候，谢轻陌振袖而起，直奔着血凝砂法阵而去。
“鹿遥！”绿绕一惊，立刻停下了手中的术法，但法阵早已脱离了她的控制，那血凝砂亮光刺眼，极速变大，飞速旋转带得空气中气流涌动，伴着一阵神兽的咆哮之声，便是崤钺现世将近了。
印夙只是困惑，这神兽，难道被封印在了血凝砂之中？
只见谢轻陌双手结印，空中凝出了一把断刃巨剑，他单手反握，口中念念有词，一剑引得大地微动，斩断了那十九名弟子的鲜血咒链。
“崤钺天性温顺，若是强行以鲜血为引，会有滔天之祸。”谢轻陌大声喊道，“师姐，切勿杀生，烦请护好这些人。”
绿绕如梦初醒，立刻转换术法。
印夙正要讥讽，却发现手中一空，再回头，只看见凌晓被谢轻陌掳走了。
“晓晓，你可信我？”
凌晓抬头，对上他的眸子，只觉得恍如隔世，过往种种涌上心头。
她可以相信他吗？她还能相信她吗？
凌晓噙着泪，轻轻的点了点头。
下一刻，她感觉她背后的皮肉被利刃切开。
接着，一只冰凉的手探入她的背脊，握住了她的脊骨。
只听一声细微的咔哒，她的身体失去了支撑。
昏迷之前，远处印夙撕心裂肺的咆哮她也听不真切，满眼都是谢轻陌。
浑身是血，手里提着她脊骨的谢轻陌。
他又骗了她。
而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给他骗了。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崤钺现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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