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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明月缺 7 三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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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缺 7 三步
那些泥雕木塑的人们骤然放松了自己手中的弓弦,密密麻麻的箭只顿时不留情的射向了中间的几个人。可能是因为事先排列好的原因,那些剑射得都是相像的地方,应该是他们猜测这些人会到达的地点。但,白云飞几人甚至连动都没动,就见到那些急促的箭蓦然擦过他们的身子,钉到对面墙上。
刚刚好,没有擦破他们一点儿皮。
眼看著周围的雕像手中再没了武器,白云飞也从懵懂中回过神来,喜上心头,高兴得唤道:“他们算错了!那些箭,不会有射中的!”
有祈也同他一般高兴,就连颇有江湖经验的万春流和万左媚脸上都显出喜色。只剩万巧慧,深深得皱著眉瞪著萨蒂,也不知在忧心些什麽。
万左媚已经移动了身子,手中软鞭一抖,就要缠上萨蒂的脖子。
匹练如虹,漆黑的一条细线窜到中途时,被一把小小的刀挡了下来。小小的指刀砍上长鞭,硬是把那条鞭子带著她的人向後拉了回来。
万左媚却没有任何咒骂的理由。只因为,她的鞭子刚刚撤回时,就有一道闪亮的光穿过了她刚刚站立的地方。
第二轮箭,就随著那抹亮光射向他们,这次,似乎不打算错过了。
万左媚掩护著依旧很吃力的万春流,长长的鞭子舞出一道密实的墙,只求防守,不求进攻。
万巧慧用的指刀不够长,因此也只是护住了向自己周身射来的箭。微微泛著蓝光的器械准确地将箭只自中间劈断,舞出了一道绚丽的风采。
有祈和白云飞都使得剑。毕竟,雪山上,他们的师傅也没教别的兵器。只是这大师兄和三师弟的地位,一看便能看出区别来了。
有祈使剑走得乃轻巧一路,凭借著自己身形偏矮小的优势,架了一柄剑穿梭在箭阵中。他当真砍下的箭倒没有多少,大部分都是以不伤到自己为前提了。
反观白云飞,那是实实在在的不仅要扫自家门前雪,还要清理他人瓦上霜的典型。剑式沈稳,一如晨曦中肃穆的雪山。剑尖外翘,斜斜的向上指著,疏散,似乎看起来毫无章法。偏生,就是这些毫无章法的招式,不紧不慢的打乱了射向他的箭,也被他用来偶尔帮一下身边的人。
然而,几个人的招式固然各有各的妙处,那位设计机关的显然也不是庸才。那些箭一批又一批的射将过来,给人一种永无止境的感觉。
何况,萨蒂在一边虽然不能移动,却还有一身好功夫,可以不受限制的施展。他身边也不是没有箭,只要弯弯腰,捡起一根当暗器使,那份威胁一样大。
其实只要三步,只要引他走上三步,这个隐患便消失了。
几个人都不笨,显然全部想到了这一点。只是要怎样办到是个问题。已经试过了把箭挑向他脚边的方向,但全部都被他弯著腰扭了身子躲过了,下半身几乎是完全没有动过。
此刻,他的手中拿了五只箭,目露凶光地向场中五人看来。
这时候大厅内的情况,看起来像是拉锯战的拼搏,而人类的躯体再怎样强壮,终究敌不过泥雕木塑的没有感觉。而且,就万巧慧方才在他们耳边咕哝的,这空荡的地方啊,说不定还有别的什麽大机关呢!所以大家才全都走光了。
萨蒂转动著头部,粗糙的发丝放弃了发箍的束缚,大部分都散了下来,在厅内明亮的灯火下,看起来阴森一如鬼魅。他的眼睛开始向下歪,面色少了红润。整个身体都泛上了一种奇怪的青。
显然,他自己也清楚那是体内空气不多了的缘故。但每个人也都知道,只要那三步不迈出去,他就是安全的。所以,现在的萨蒂用看著死鱼肉的眼神扫过白云飞一群五个人,受伤的左手紧紧抓著箭,右手掂量著,巡视著,然後把箭扔了出来。
就那麽一只胳膊发射的箭,竟然要比这些机括发射的还快。眼睛甚至还没有熟悉突兀的影子,影子就已经到了面前。
那只箭堪堪擦过万左媚的身子,开始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直到众人意识到,箭尖其实离万春流僵硬的身子只剩不到一尺的距离。
第二只箭被连珠扔了过来,不偏不倚地射进转头正欲张口的有祁背後。幸好他及时侧身偏了些许,没有当真戳到心脉上。
第三只隔了一小会儿才扔过来,力道却似乎比前两支都要大。这次,箭划破空气的速度已经不是快了,而是慢。带动著的箭与周围的空气挣扎著,翻滚著,终於干涩的撕裂空气。
一旦撕裂了,那支箭便不见踪影了。
铮然声响,箭尖穿透白云飞匆忙之下拿来护住自己的剑身,余式未消,争不过牢牢护住自己的剑的白云飞的手劲,便整支穿过,刺进他身後的一座木人儿身上。
木人摇晃几下,突然间便化作缕缕青烟,向大门口处飞去。地上少了一名栩栩如生的宾客,多了一张被箭刺穿的白纸。白纸上歪歪扭扭的,挥著鲜血淋漓的符号。
“既然这一座只是符纸变幻出来的,不如也试试其他的如何?”万春流手中拿了一把金针,摸索著在自己身上刺著。成效显然不错,现在已经能坐起来,正常说话了。
俯身抓了一把箭,万左媚骂骂咧咧的正准备使个巧手当天女散花扔出去,谁曾想,面前的萨蒂却突然爆出了一声愤然怒吼。
接二连三的抓起身边的剑,漫无目的的扔在厅堂里。双目赤红,唇色黑青,脸色白的当真不像活人。这爆发出来的力量也不可小觑,狠命的,一根根都带了想杀人的欲望。
只是半点儿准头都没有,要防起来那是易如反掌。同时,箭频繁地射向四周的人像,立时,众人眼前就是一片青烟缭绕,什麽物事都看不清了。
萨蒂身上的肌肉层层贲起,弯了腰,咆哮的声音越来越大,竟不逊於当初在雪山脚下长嘶的白马。屋宇微微晃动,已经开始有粉末掉下。
然後,一切突然就中止了。
“!”的一声响,满目的怨毒再也看不见,有力的身躯已经倒在地上。
犹自不肯合目,萨蒂不甘心的喃喃道:“第一... 我是第一... 怎麽能在这里被人打倒...”
重复来重复去,渐渐的,从一开始的正常音量到只能瞧见嘴唇嚅动,最後,一切都僵硬了。
手中狰狞的伤口结了一道青紫的疤,他的身上在不见半丝血色,全是骇人的青黑,把他的皮肤熏染得犹如一幅水墨画。
由符纸变出来的人们不晓得事情的变更,此刻,又是一批箭射了过来。只是那个包围圈少了不少人,已经不再严密,可以不必担心了。
蛛香的毒被慢慢处理掉,万春流挥动著链子剑,也加入了战局。她同万左媚使得都是长软的兵器,因此,即使只是在原地站著坐著,也可以使力毁了那些纸人们。
有祁自从拔了身後的剑後身形就不稳当,此刻匆匆包扎了,正坐在地上调息。万巧慧在一边撕著衣衫下摆准备伤药,而白云飞取了有祁的剑,砍纸人砍得很愉快。
之前不晓得这些人很容易就能被毁,总以为在刀剑触上它们时会又冒出来什麽损人的机关。加上萨蒂在一边儿虎视眈眈,他们五人也不敢放松警惕。
现在萨蒂莫名死了,又知道了这些人不足为惧,他们才敢没有半点儿防备的在这里砍人玩。
不时轻声呻吟著,有祁疑惑得问:“那个什麽蛛香的毒,明明我们都喝了羊奶,为什麽只有万姐姐中毒了呢?”
熟练地在他胸前牢牢扎好一个结,万巧慧淡淡的道:“师姐是万溪谷内唯一一个不愿意学药习毒的人,我们常年被谷主下毒锻炼著,早有了抵抗力。至於你和白公子... 我猜是因为你们雪山寒冷,导致你们个个体质偏阴热的原因。蛛香提炼自塞外的迟染花,加了成精的蜘蛛丝。这种蛛丝最忌阴热,必化无疑。只剩了无害的迟染花,你们运功时自然没什麽关系。”
“万姐姐... 你们三个都懂得好多哦!”有祁以一种很敬仰的眼神看著她,甜甜的娃娃脸上满是纯然的佩服,叫人瞧了心里就美滋滋的。
“师弟啊,喜欢三位姑娘的博学,那你还不如就陪了她们呢!自己也可以学一点儿东西。”白云飞回来,拄剑蹲著,笑得温和而不怀好意。
“师兄你说什麽呢?这次出来事情都没办完,怎麽能想著以後要怎麽办?你倒说说,这个讨人厌的萨蒂,他的尸体要怎麽办?”
“还能怎麽办?要是你们不阻拦,姑奶奶就把他踹外面让野马啃个干净,然後涂上蜜糖送到蚁穴里去!”万左媚恨恨的,怨萨蒂的不怀好意,让他们平白多浪费时间。
“你当心点儿。他莫名奇妙的就倒下了,要是再有什麽诡计,就我们现在这情势可不大好应付。”万巧慧依旧谨慎,淡淡的泼人冷水。
“不会有事的吧。他要是想害我们,刚才早就害了。”白云飞看著他尸体的方向,摇头。
“万姐姐,你们说,他到底为什麽就这样死了?”究竟还是阅历浅显,刚出山就见到死得可怖的死人不是一件人人都能接受的事情。有祁瞪著不远处的一团黑,脸上是嫌恶的表情。
“三步三是顺著血液流动的毒,目的就是排挤出身体内完好的血液,让不能再工作的血液代替了。毒性强烈,本来是要让他走三步的,但伤在手上连著心的经脉,他发了力向我们攻击,毒自然走得比较快。说是三步三,可不是当真要走三步才会死的药材。”万春流摇晃著站起来,噙著浅浅的笑容如此道。
“还是师姐对这种东西知道得多。我们就只记著药性了。”万巧慧轻轻捧她一句,也站了起来。
“那我们下来要怎麽办?乌江的影儿还没见到,这寨子里又不知还有什麽古怪的物什。怎麽走?”万左媚咂咂嘴,收了鞭子,嘴中这样问,眼睛却雀跃地看向厅门。
“像你当初说的。管这里是龙潭还是虎穴,总得要走上一遭。”白云飞捡起地上自己被穿了个洞的剑,惋惜地叹一声,还是收了。
被这话鼓舞了心神,几人也放弃了制定什麽什麽计划之类的东西。反正总是要进来格特的寨子的,本来就不知道寨子的构造,也著实不能做什麽。
前後挤著出了厅门,头也不回。
在他们身後,满地破碎的纸片突然齐齐聚到空中,化成一片混沌的白光後,随著轻声响动,幻作了一只普通的雀鸟。
无声地滑翔著,高高的,跟踪著那五个闯入了这不甚大的寨子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