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四十二章 黑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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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天清气朗，圆月当空，皎皎月色中，有几丝乌云，像是传说中的桂树。
黑猫蹲在凳上，不见锋利的爪子缩在毛茸茸的下腹中，眯着眼懒洋洋地仰着头，像是在研究月亮里的吴刚。
下午在山中排屋里翻出来年代久远的烤架，魏云音还得意洋洋地和身子短小的舒窈炫耀，原来她也是同好中人。
小女孩板着个脸，硬生生地告诉她，“是我外公的，你别乱动！”
把脸贴近小孩子，舌头引诱一般地在唇上溜了一圈，魏云音色眯眯地道，“想不想吃烤鸽子了，又香又嫩，包管你把舌头吃下去。”
小心翼翼地捂住嘴巴，舒窈掀起眼皮瞟了瞟拎着烤架的魏云音，她好像终于觉得胳膊有点疼，左手按着右手的胳膊肘弯，但笑意未减。
“怎么了？”
“把舌头吃下去我就不能说话了，还是不吃鸽子了吧。”而且她想要养起来，和小黑作伴。
烤架掉在地上，亏得她眼明手快扶住了才没有在地上撞得散架。舒窈自小在山中长大，脑子异于常人，这个魏云音知道，但个性又古怪别扭，好像讨厌她的很，却又替她治好伤。
许多时刻魏云音就会像现在这样，蹲下身，拿开舒窈不情愿捂着脸的手，刮刮她的鼻子，小家伙动来动去偏生女人力气太大，小黑也不在……
“我说，等有人来找我，你跟我出去吧，你看你娘也五年没回来了，以后我做你娘好不好？”
红着眼眶的小孩儿鼓着两个腮帮子，脸红眼睛红，气得力气都大了一巴掌抓在魏云音手背上，红痕立现。
“娘亲会回来！她答应我的！爹爹也会随娘回来！等伤养好你就滚出去，再也不要看到你了，谁要你做我娘，就你这样也想给人当娘！”
舒窈气糊涂了，骂人的话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来，把自己的嘴皮咬得油光水滑红嫩嫩的，瞧得魏云音眼睛都直了，摸着手背撇撇嘴，咕哝道，“好好好，你娘会回来，你家小黑也不错，我高攀了，以后再不提了好吧？”
这女人……
怎么和娘亲比！
她的娘亲是那样温柔的人，和外公一样，外公也是那样温柔的人，舒窈想着想着瞪得圆圆的眼睛里漾起波光来。
魏云音立时慌了。
“哎……别哭。”
“谁哭了！”眼睛瞪得更大了。
无声地在心里叹了一声，魏云音蹲下身，拿袖子在舒窈脸上一阵乱揩，舒窈躲来躲去，最后满脸都被她的衣袖擦得通红，气鼓鼓地嘟着嘴鼓着腮帮。却在女人接下来的一句话里泄了气——
“你娘是这世上最好的，你爹也是，外公外婆也是。我再不欺负你了，别哭了可好？我只是想，你在山中呆了这么些日子，好吃的没吃过，好玩儿的没玩儿过，你也照顾我这么久，不报答你实在说不过去。可我又不是男儿身，总不能以身相许……”
见着舒窈的眼睛又要鼓，实在是为难她自己个儿，魏云音在她眼角捏了捏，又抚了抚她淡淡弯弯的眉，才道，“我知道我不好，总欺负你，但我这人是有良心的，知恩不报委实非我所为。你真的不想届时跟我出去玩儿些日子？”
见她不答，魏云音笑笑又絮絮叨叨起来，拖着她的袖子，站了起来，“你不愿就算了，等我伤好了再说，反正也不着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烤架比较着急，来吧小姑娘，帮我抬一抬？”
舒窈嘴巴一瘪，袖起手大步跑开，圆滚滚的身子还摇摇晃晃。
她就知道……小丫头记仇。低头看看自己掌心，苍白了许多的手掌，内里像是有千万根细针，疼得让人难以忍受。于这无人处，她终于敛眉平静而严肃地看了看双手，竟隐隐生出些担忧。
若手脚不能恢复如初。
即便是不能恢复如初，她也会毅然决然地跳进兮江，为着能救下马凌风的一点微茫希望。
她总是如此不自量力，要是此身从此废弃，恐怕她也会成为袁勖怀的一招废棋。原本就是仗着自己还有用，才得来的些许施舍，今后更不会有了。
等烤架和蔬菜都准备好了，小黑不知道从哪儿衔回来一袋子香料，各式各样的都有。比起魏云音的目瞪口呆，舒窈显然不以为意，随手拎起袋子递给她，“喏，拿去，别说我没出力。”
土豆、莲藕、肥嘟嘟的青椒红椒、不知道哪儿来的豆干，还有一应的小菜，一小坛子酒，脾气古怪的小大夫不让她多喝。
魏云音一面往菜上刷料，一面欢快地哼着歌，空盘子渐渐堆满五颜六色的烧烤串儿，起初舒窈还很怀疑这东西能不能吃，略有点焦的色泽似乎有点黑暗料理的可能，但气味又实在扑鼻。
憋了半天没憋住，咬下一口莲藕，脆生生甜津津还有满口生香的说不出的味儿，她又尝了尝红色的辣椒，一点儿不辣，带着清香的酸甜味。舒窈吃开了，把自己试过好吃的东西，都分一半给小黑。
黑猫对这些素菜不是很感兴趣，绿眼睛一直盘桓在烤架右边地上放着那只青布幔遮着的鸟笼，里面的鸽子像死了似的，安静得不像话。
察觉到黑猫的视线，正在休息久举而疼得不行的胳膊的魏云音低下头，若有所思地与猫对视了一眼，笑眯眯地将一串肥硕的鲫鱼放在了它面前。
“吃吧，吃了这个，放过它如何？”
眼角余光自是说让它放过笼子里的鸽子，忘记有这回事。
猫头歪起来，睨着眼看了看弓着身的女人，又垂眼漫不经心地看看鲫鱼，拿爪子拨了两下。
黑猫低下头，伸出小舌舔了舔。
两只眼睛愉悦地眯了起来，“喵呜”一声开始吃鱼，“成交”的信号让魏云音十分高兴，以至于都哼起了小调。
舒窈偷了一口坛子里的酒，想知道自己再三交代那女人不能喝的物事是什么味儿，辣乎乎的可真难喝！
“怎么了？”
不妙的是魏云音竟然像是有所觉察地回头看她，舒窈憋着一口气，脸红通通的猛摇头。
虽说女人满眼都是疑惑，但还是又掉转头专心于手中的美味，她还是哼着曲儿，心里偷偷摸摸不怀好意地想，小白应当已经越过千山。
不日之后，袁勖怀就该带着人进山来找她了吧，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不知他会是什么表情。
可惜了……
她叹一口气，咬一口滋味鲜美的鱼肉，把另两串烤鱼分给舒窈和小黑，惬意地翘着腿仰倒在藤椅上，背部扎满整个脊梁骨的疼痛也没能让她皱起眉心。
她像个天真无忧的小姑娘，弯起了眉眼，将甘香的烈酒倒入喉中。
今宵有酒，当与谁歌。
后来趁着魏云音喝醉了，舒窈想着反正鸽子也没吃，给她养养不吃亏，她会一日三餐按时喂食，给它洗澡梳毛，照顾得比小黑还好。当然，小黑从来不用她照顾，只有小黑照顾她的。
不过这是个秘密，谁也不能告诉。
谁知道偷偷摸摸绕过醉倒在椅中的魏云音，舒窈低着身子凑近鸟笼，掀开布幔，看到的却是黑漆漆空无一物的笼子。
笼门完好无损。
她爬到魏云音身上摇晃了两下她的肩膀，就听女人痛吟了两声，连眉心都紧皱了起来。舒窈这才想起来药浴的功效，谁让她从来不喊痛，要是她肯喊声痛，她就给她吃止痛药了……
这么想着，舒窈急急忙忙跑进药庐里一阵捣鼓，再出来的时候硬是喂了一丸药给她，女人呼出的气息都带着淡淡酒气，药滑过喉咙被咽下去以后，她眉心的纠结似乎舒展开不少。
舒窈慢腾腾地爬下女人的膝头，等回过神，发现手指真抓着魏云音膝头薄薄的裙，裙下的膝盖硬得硌手。但总算是温热的，小手在膝盖骨上流连片刻，许久不曾这样与人亲近，山里头一个人都没有，除了小黑。
可小黑是男的。
舒窈想着忍不住就多摸了摸魏云音的膝头，捏着有点突出的骨头，咬了咬嘴唇想，如果她多留下些时候，百日，或者更多。她能把她养得一样肥嘟嘟的，跟小黑一样。
那晚后来舒窈趴在魏云音心口就睡着了，第二日晨曦透过薄雾穿过枝叶打在脸上，暖意挑逗起长眉，魏云音耸了耸眉，忽然忍不住一个喷嚏。
怀中软乎乎沉甸甸的小舒窈抬起脸，迷迷糊糊地看她一会儿，忽然又羞又恼地扭着身子下了地。
从凌乱的发上扯下来绳子，舒窈烦躁地巴拉了几下头发，飞快回头瞥一眼不明所以的魏云音，又飞快掉回头去气鼓鼓地“哼”了一声跑走。
被朝阳惊醒的飞鸟扑闪着翅膀从天空掠过，阴影落在瘦得勉强挂住衣衫的魏云音身上，她动了动手指，似乎和昨日没什么差别，至少，没有变得更加僵硬。
从椅子上滑下来，稳住身形，拖着一双腿回到屋里。
黑猫蹲在烤架下面，睨起眼望着魏云音迟缓移动的身形，拿爪子拨了拨鸟笼。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黑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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