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烟》竹致

10、第 10 章

　　太安起来时日头已经出来多时了，她装扮成男子装束，洗漱后背着大包裹下楼。
　　清烟神清气爽地坐着等她，见了她便是一笑：“舍得起来了？”
　　太安看看窗外日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走到他身边拿起馒头吃，边吃边说：“我还是不爱吃馒头，爱喝粥。”
　　清烟看她瘦细的十指，宽大的衣衫，心里不知怎么一疼，道：“这里东西少，到城里给你买些好吃的。想吃什么都给你买。”
　　太安咬着口馒头笑，含糊不清地说：“那个田二公子好大的排场，出门还带被子厨子，想吃什么都行。”
　　清烟道：“等你过去田家了是一样的。”口气居然有些冲。
　　太安是听不出来的，只把脑袋摇着，嘴巴咂着：“不要不要，我是怎样都行的，不用那些。麻烦。”
　　清烟道：“快吃，还要赶路呢。”
　　太安问：“那么急做什么？我们往哪里走？”
　　清烟倒真是没什么急的事，虽然知道师门肯定盼他回去，不过他舍不得太安，也真不想回去，今年飞语十七了，他也是二十出头了，再怎么说江湖儿女，也都说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他想了想，去江南操近路自然是走曲州过湘水下苏杭，但是太安想坐船，不妨绕一截路从喜阳走水路。这样一来，就比陆路至少耽搁半个月。
　　两人在路上边走边讲些奇闻趣事。太安对华山外的东西知道得少，全神贯注地听清烟讲。清烟的声音很好听，听着听着她就抬眼看看那温文的少年。
　　露宿在外的时候，太安也不太懂避嫌，该吃就吃该睡就睡。直到那天下起雨来。
　　那天前的几天两人都是露宿在外，眼见着乌云密布风起尘飞，到中午大雨就噼里啪啦下起来了。偏偏那一带一马平川，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两人纵马飞奔，淋得透彻。
　　到了晚上也没找到落脚的地方，还好看到一处山坡。清烟到处找了遍，发现一个很浅的山洞。两人挤着刚好够前面烧堆小火避雨。
　　太安挤进去的时候清烟没动，火烧起来了他也没动，还是站在雨里，任雨打风吹。
　　太安气愤地捏着拳头：“你怎么啦？还不进来？”
　　清烟看看窄小的洞，摇摇头：“太安，我在外面守着。你先把衣衫烤干。”
　　太安一下就跑出去，拉着他的衣袖扯进洞：“这么淋肯定得病。真是的。”
　　两人挤在洞里，随便一动就能挨到另一个人。太安静下来，不免也有些尴尬，于是一心一意烤着干粮不理他。
　　清烟看着小姑娘的侧面，不由微微一笑，轻轻一动。
　　太安抬眼看他：“一个人一点地方，不许抢。”又扭头看火，嘀咕：“你还占便宜了呢，你那么大的个子。”
　　清烟耳边听着“占便宜”三字，心下就是一荡，一双眼睛锁在太安身上。
　　太安自然能感觉到目光，不敢抬头，干坐着翻着烤那干肉冷馒头。
　　清烟忽地就发现自己目光太直，慢慢收了移到别处，悄悄地往一边缩。
　　“好了，吃吧。”太安把一块牛肉割成两半，大的给清烟，“不知雨要下到什么时候？”
　　清烟就道：“夏天的雨，来去都快，明天就是再下，也有个间隙，到时我们再走，看前面有没有村子住两天。”
　　“恩。”
　　两人吃着手里的食物，十分安静。有什么淡淡的情愫蔓延在两人之间。
　　太安别扭地问：“飞语姐姐有多漂亮啊？”她是直性子，想什么就问什么。
　　清烟愣了一下：“这个么，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我听说她是江湖上有名的美女。”太安说。
　　“是有些武林公子无聊。”
　　“真是那么美？”太安艳羡地问，“还有峨嵋山的琉真师姐，河南周家的周大小姐，炎圣门的小圣女，武林四大美女耶。”
　　清烟笑她的小女儿形态，轻轻地揉她的头发：软细的发丝在手掌下慢慢服帖。
　　太安不安地转开头，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地大声说：“今天晚上就累了，我们要这样蹲一晚上。”
　　“你要困了就靠我肩上趴一会。”
　　实际上吃了饭眼皮就打架的太安说：“没有，其实不累。”
　　这话说了一会，清烟还看着那小堆火发呆，忽然回神一看，太安已靠着土壁睡着了。
　　清烟心疼地搂过她，看泥土蹭得她半边脸发黑。他慢慢拿袖子擦了，扶着让她睡好。再看外面的阴风邪雨时，不起什么温暖作用的晕黄火堆竟然让他十分温暖。
　　清烟心里悠悠地转：我是喜欢上她了？
　　如今这孩子靠在我身边，我竟是如此满心欢喜。
　　清烟想着，慢慢靠着墙睡去。

　　醒来的时候，太安不在身边。
　　清烟微微皱眉，看脚边搁着草兜起的干粮。他几口吃了出去，外面还是阴云密布，雨暂时停了。拴马的小树下，太安忙着套马鞍行李。
　　她清瘦的身子看起来还是个孩子的模样。
　　“起来了？东西吃了吗？”太安笑着问。
　　“恩。”
　　“现在走吗？”
　　“恩。”
　　太安牵着马走过来，半人高的草上到处是露水，衣服马上就湿了，她也注意到这点，忙翻身飞上马。
　　两人因为赶路，一路上半句话都没有说。路上经过一个小个小村庄，清烟一问知道前面半天路程处就是喜阳，不由大喜，拉着太安又直接往喜阳赶。
　　喜阳是个小城，守在曲水上游。从这里坐船一路风景优美地看到江南，又省时间又省力。去的时候正值一艘大船要起程，清烟和太安运气好，船离岸才几步几遥就被清烟丢出的一锭大银子请了回来。
　　两人弃马上船，清烟看太安笑得满足，心里便暖暖的。
　　随后安排船舱用餐，那船是横贯曲河的商船，也装客人。结实坚固，船工经验丰富，客舱还布置得井井有条。
　　太安先补了个觉，直到次日清晨才醒，醒来时脸色青白，捂着嘴直往外冲。
　　清烟本来靠着船舷吹晨风，冷不妨看见太安跑出来就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