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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满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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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娘肖末七点整赶到徐家的时候,徐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糊粥了!
新娘子竟然在婚礼只剩下几个小时的时候不见了踪影。
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没有带走一件随身物品,包括手机。
“要不通知齐正易吧——”徐母望了一眼焦头烂额的家人,心里有点万念俱灰的感觉。
这场婚姻来得突如其来,未想到到婚礼到来的这一天还是这么猝不及防。
徐父一根接着一根点着香烟,这本是大喜的日子,他却快愁白了头:“再等等吧,可能只是出去了一下,我相信我们昕朗不是这么不知轻重的孩子——”
虽然话这么说,语气却还是失了底气,在齐正易出现之前的徐昕朗的确是一个想什么做什么都循规蹈矩的乖女孩子,可是在齐正易出现之后,他的女儿下一分钟会做出什么是,他竟然也没有分寸。
可是该来的迟早会来,该知道的迟早要被戳穿,纸是包不住火的。
终于昕朗的电话再次刺耳地响了起来,赫然是‘齐正易’三个字。
徐家夫妇面面相觑,对着手机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像伴娘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肖末于他们有过数面之缘,以前昕朗曾经形容过她是个‘胆大包天’的女汉子,可就在这件事面前,她的眼中都流露出了颤颤巍巍的怯意,最后在徐母没有办法只好去接电话的时候,她还是一鼓作气地抢过了手机——
“喂,你好,昕朗正在换衣服,不方便接听你的电话。”肖末拨开接听键气都没来得及喘一下便撒了个谎。
“那麻烦你帮她递一下电话。”对方声线泠然,一点都不认为换衣服是影响接电话的理由。
肖末憋气了,耷拉着眉毛望向叶紫淇,无声地向她求救:“紫淇姐——”
叶紫淇只能叹一声气,事已至此,是瞒不住齐正易了,看来告诉他,多一个人找,总归多一分希望。
“正易,昕朗不见了。”
齐正易在对面摒住了呼吸,给了叶紫淇沉默无声的回应,这比一切她预想的回应都要可怕。
不到三秒钟,便被挂断了线。
质疑质问甚至破口大骂不是该有的反应么,为什么齐正易却半点回音也没有,就像温柔地将一个点了导火索的炸弹放在她掌心,她知道它会爆炸,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
就在徐家人等着被临场退婚的时候,一个小时之后,齐正易却带着婚车车队冲天而降。
西装革履、形容英伟,只是面色凝练地像是抹上了一层冰霜,一点没有大喜之日该有的欢颜。当然,此时此刻,没有人能在新娘子放鸽子的婚礼上展出欢颜。
徐家人对于他的到来原本焦躁的心跳显得更为忧虑彷徨。
未料齐正易的到来没有带来一声责骂,只是轻声安慰了徐父徐母几句,了解了一下当时的情况,表示希望两位老人能为此稍宽心,希望他们能随他去婚礼现场一起等昕朗,自己会尽一切力量把昕朗带回来,就算赔上齐家的名誉也不会临时结束这场婚礼。
徐家二老知道昕朗在这个时候摆他们齐家一道实为非常不地道,现在齐家不责怪还反来安慰他们也算表了诚意,既然自己没有办法找到昕朗的下落,那么至少让齐正易去,他人多势众,说不定很快就有了消息。
眼看着婚礼现场布置井然,宾客早已齐聚,离进行曲奏响的时刻正在一分一秒地靠近。
徐家父母知道,自己所有的紧张都不过是虚无的。
终于,齐正易也发了飙,他们似是听到他正在嘲电话里吼:“乔博,你今天不放徐昕朗回来,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乔博,他们怎么忘记了,还有这号人物的存在。
终于又过去了不知道多少个分钟,昕朗独自一人拖着迟缓的步子从‘天植’的长廊里一步步向他们走了。
时间像被定格了一下,所有人心间的石头纷纷坠地,望着她的双眼都像凝着了胶一般再不敢移开半寸——
没有人知道她是被乔博放回来的,还是自己逃回来的——只要结果是她出现了,那便是最好的。
虽然只是消失了几个小时,却像缺席了半生那么久远,徐父甚至感觉有一种正在失去的错觉,虚无缥缈地让他更为心疼这大喜之日仍憔悴如纸的女儿——
他还没来得及参考他的女婿是否合格,她就这么把自己给嫁了——
久久望着,眼泪湿了衣襟都不自觉。
昕朗从没有走过这么长的长廊,对面的父母兄嫂都像隔着一条飘渺的长河一般无法逾越。
这一个早晨是有多么辛累,疲于奔命般地逃跑,最后还是被最初的那个理由牵回到了原点。
她不过就是个胆小鬼,还是枉费了乔博的一番勇气。
结局同最初一样的残忍,她还是毅然决定回到了这里。
是啊,这样逃跑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是给齐正易对徐家的仇恨砝码增加一小块而已。
“昕朗,你可回来了——”伴娘肖末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前,准备拉着她赶紧去换婚纱,一扶她的双手却被她滚烫的体温吓得缩回了手,“昕朗,你哪里不舒服么?”
“没——事——”话音还没落出来,肖末便被她一把推开,直奔进了洗手间。
翻江倒海的胃水一口气全都吐了出来,头昏昏沉沉,这一口气吐了出来,好像全身的热量也全部散了出去,她倚着洗手间的门,感觉自己随时好像就要坐倒在地——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倒下的那个瞬间,纸片一般的身体被卷入了一个汹涌而来的拥抱里,他的命令依然执着有力,丝毫没有顾忌她身体的不适:“再要吐,也给我憋着行完礼再吐!”
终于她完成了这场婚礼,行完了她必须要出席的那场仪式,而她能坚持的终点也就是那里。
“新娘子昏倒了!”她听到此起彼伏的惊呼声,还有不断地呼唤着她的名字的,亲人的声线。
“昕朗,昕朗。”只可惜一声比一声飘渺,一声比一声遥远。
从来没有感觉到过死神的亲吻是这么的接近自己,好像下一秒就能把她带离这个苦难的世界。
真没有想到,自己人生的终点好像竟然在这个地方。
不过这样也好,虽然这一条贱命就这样的草草收了尾,可也算给了齐家与徐家最好的分割线。
所有的亲戚朋友都在窃窃私语着徐昕朗怀孕了,他们的议论纷纷甚至传进了齐徐两家家长们的耳中,对于昕朗突然昏倒这么一出,他们竟然真的相信是她怀孕所致。
齐正易前半辈子没有见过几个孕妇,他也不知道妊娠反应是不是昕朗方才那个样子。
但他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急诊室外面,最紧张的莫过于自己,如果徐昕朗正如那些亲戚朋友所言,是怀有身孕的话,那么她这一步棋,不得不承认,走得再狠也没有了。
以前一直认为她是一只纯白可怜的小白兔,背负着兄长犯过的过错,她的存在不过是为了赎罪而来。
可齐正易怎么没想到这一出,如果她徐昕朗根本就是同徐昊朗一样的人呢?如果婚姻根本就没有他所想象的能力来约束她的行为呢?如果她真的不顾一切地仍同她前男友在一起了,甚至还怀了身孕。
那么齐正易,在这个时候把她大费周章地娶进门,昭告天下说她徐昕朗是他齐正易的女人,那不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去抢了一顶大绿帽子戴呢?
她现在怀孕是一个多么顺理成章的说法,现在流行的闪婚,几个不是因为肚子里带了皮球,所以在亲朋好友乃至家长们的眼里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却唯独他一个人在这里做一个被塞了大片黄连的哑巴,有怨无处撒。
急诊室外的长廊上坐满了两边的家长和亲友,除了徐家父母略带怨忖地望着齐正易外,齐家人都显得相当的从容淡然,齐家老爷子甚至有点藏不住的喜形于色。
只有齐正易前所未有的紧张到躲在墙角啃手指,发迹冷汗珠子一粒粒冒出来,也没人觉得他的紧张过分。
可偏偏急诊室里走出的医生却没给他们带来好消息。
揭开口罩的女医生面色极为凝重,带给了他们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侵入型病毒损害——”
“什么?”走道两边还等着好消息的家长亲戚全都站起了身,“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中毒了。”作为护士的叶紫淇这方面还是知道的,不过她也一时难以接受,呐呐地吐道。
“是的,至于中了什么毒,我们还要进一步化验才能知道,刚才虽然已经给病人洗过胃,但是她明显中毒已有一些时间,如果不能及时找到正确的解毒方法,我们也不能保证最后的结果——”医生点了点头,颇感无奈的望了他们一眼,先行离开。
月终于满了乾坤。
隔着厚重的氧气罩,她艰难地维持着呼吸。
望着窗外那皎洁如新的满月,心却被掏地空空如也。
原来乔博,竟也那么恨她,恨到想要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