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易》隐引

18、回家

　　乔博其实醒的要比昕朗早，虽然，他醒不醒来都没有太大关系。
　　甚至连他的父母都没有办法面对儿子那凶狠的眼神。
　　他们一向品学兼优的儿子，怎么会一夜之间成了投毒杀人的嫌犯？他们到现在都还没能消化这个消息。
　　乔博在送医的第三天傍晚才转醒，醒来后确只有出出进进的医生护士给他采血化验、检查身体情况，而他的父母却被隔离在外，只能爱莫能助地看着来来回回忙碌的医者们，心如死灰。
　　而乔博却一直像一个活死人一般任由他们倒腾，没有言语也没有要求，面对早就守在病房里的警察们问话也是纹丝未动他的嘴唇。
　　他是高级知识分子，当然知道自己做了这样的事情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徐昕朗还是被救回来了。遗憾的是，他也没有死。
　　但他清楚的知道，如果不是自己身上的毒素与昕朗的一样离奇，他醒来的地方可能只是看守所的病房。
　　所谓人赃俱获，他觉得审问完全是一个多余的步骤。
　　他知道，验血报告已经显示他的毒解得差不多了，这两个警察应该是在等着天亮，天亮了以后等着他的就是深牢大狱里的另外一个世界了。

　　快到8点之际，乔博便听到门外一阵吵嚷，母亲正声嘶力竭地扯着嗓子辱骂徐昕朗。
　　现在听来，却是分外的痛快。
　　很快她的丈夫便出现在她身边，将她从这场吵闹中生硬地带出。
　　那是乔博第一次见到齐正易的真人，即使只是一个背影，都让他自愧不如。
　　大概这就是女人们趋之若鹜的原因吧，年轻、英俊、有为、多金。与之相比，徐昕朗的确没有选择自己的可能。
　　可是四年的感情如此平白的付出他不甘心，就这么换来一句，我要嫁给别人了。

　　对着徐昕朗被抱走的身影，房间里躺在病床上的他只能蜷起了手指，塞在嘴里吃痛的咬，到最后也不知是骨节碎了还是压根碎了。
　　什么痛都抵不住他心间的恨。
　　没过几分钟，守在门口的警察便拉开了房门，面无表情地向他：“乔博，外面有人要见你，见不见？”
　　他猜到是徐昕朗，心里明明抵触，嘴上却还是回答了一声，见。

　　推门进来的果然是徐昕朗，眼窝深陷、面色如纸，长发就这么散乱在肩上，大病一场，脸颊也清瘦了一大圈，整个人更显得单薄尤怜。
　　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抽了一下嘴角：“我真后悔当时的犹豫，应该再加一倍的药进去。”
　　“乔博。”昕朗眉宇紧皱，“你那么恨我不值得的。”
　　“我不知道什么值不值得，我只知道，给我一百次选择，我都会那么做，我没有办法让你嫁给那个姓齐的！”他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来，昕朗想去扶他又被一把甩开，“我那么恨你，都是因为我爱你，可是你呢？你根本就不爱我，你只爱名利，只爱那些虚荣的东西，我真真看错了你！”
　　“对不起，乔博。”昕朗试图稳住他因情绪失控而不停颤抖的身体 ，“我真的不值得让你变成这样，为我毁了你的前程，我问我警察了，只要你配合他们，认罪态度好一点，是可以减刑的——”
　　乔博听到这话就更觉得可笑了，她一个受害人，装的那么关心他这个嫌疑犯做什么：“好了，不要在给我继续假惺惺了，徐昕朗！”乔博眼底的笑忽然慢慢静了下来，却在猛然之间一只手扼住了昕朗的喉咙，“你觉得我现在还在乎这些么，我想要了你的命，就一定能拿到，因为你是我的——”
　　在他越来越狰狞失控的笑意下，昕朗身上的汗毛孔一个个膨胀到最大，她怔怵地对着这个四年来都对她极尽讨好的男子，她完全没有想到在那么耐心温柔的面孔下竟然也能藏着这般嗜血的一双眼睛，此刻乔博脸上的笑意完全没有了半点的善意，她甚至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背叛伤害了乔博，还是那头一直隐藏在乔博体内的恶兽被激醒了，睁着狰狞的双目想要撕碎眼前的一切。
　　一个大病初愈的人，竟然还有这么猛烈的手力，可想而知，他对昕朗的这份憎恶是有多么的强烈。
　　“反正是要进监狱的人了，我害怕什么？！”昕朗本就没有多少挣扎的力气，只能用双手不停地拍打他，气若游丝地憋出了一句：“乔博，不要——”
　　就算身中剧毒，醒过来的第一反应，她都是在关心着乔博的，在她的心里，乔博绝不是一个会伤害她的人。
　　昕朗想，他应该不过是想和自己殉情而已。只是最后因为她的离开，她们都没有死成。
　　在她看来，殉情算不上谋杀，毕竟他也附上了自己的性命。
　　可是这个时候，她才真真的看到了乔博弑杀的双眸，他对她是有多少恨意多少怨念，全部都清清楚楚地写满了双眼。
　　她以为这一次她是在劫难逃了，可是如果她真的这样死去，那么乔博，算是彻底的完了。

　　挣扎间，她的右脚踢到了乔博床头的热水瓶。
　　随着瓶身爆碎的声响，房门也被猛地踢开。
　　守在门口的警察眼捷手快地赶了进来，紧随其后的还有乔博的父母与齐正易。
　　乔博毕竟瘦弱，比起身经百战的警察他很快便被制服在地，乔母的哭声震天一般地响起，恶狠狠地瞪着被齐正易紧搂在怀里的昕朗，恨不得自己也扑上来将她掐死，她的儿子算是被这个女人彻底的毁了。
　　齐正易白了一眼被警察制住还在拼命喊打喊杀的乔博，直摇头表示自己爱莫能助：“现在的知识分子都是什么心理，失个恋就动不动喊打喊杀的，你到底是怎么长的眼睛，找了这么个绝世好男人！”
　　徐昕朗虽然知道他讲的也不无道理，可再没有力气同他争辩，只能吃力地闭着眼睛软软地靠在他胸膛里：“我答应过你的条件，请你也别忘了，尽力帮助乔博。”
　　齐正易烦躁地点了下头，抱起她离开了乔博的病房，忍不住咕哝道：“让你进来开导开导他尽量坦白从宽，毕竟我只能扼住外头媒体的风声，手还伸不到法律范围去解救头，坦白是他唯一的出路，你倒好，没聊几句，又让他加了一条杀人未遂——”
　　没说几句，只看到胸前人儿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眼泪细水一般只往下淌，他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便不再多说了。

　　医生再次急匆匆地感到昕朗病房，所有人在听说了刚才乔博企图再掐死她的事情后吓了一大跳。
　　幸好及时救下来没造成什么大的影响。
　　九点钟左右，整条病房的走廊里一下子又热闹了起来。
　　是乔博要被转去看守所了。
　　病人家属人头攒动地看着走道最里头的一名穿着病号服的男子被蒙着头带了出来，然后一路军警押送下楼——一瞬间议论纷纷，炸开了锅——
　　“听说是个研究生，女朋友跟别人跑了，就要要毒死人家，还准备殉情来着，不过幸好发现的早，都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据说还是搞生物制药的，没救人倒是先杀起人来了，现在的知识分子，这心理啊，都实在脆弱的厉害，一点点小事就动不动投毒杀人的——新闻里不都放了么，已经不是一个两个了——”
　　“这种高级犯罪分子，可是要比那种小流氓危险一百倍啊，这女朋友就是今天不被别人抢掉，明天哪里惹怒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以后找女婿真要小心啊——”
　　…………
　　昕朗背对着议论纷纷的人群，站在楼道的阳台上目送乔博被押解上了警车。齐正易果然信守承诺，医院外面驻守已久的记者们已经一个都不在了，可这件事就能够这样息事宁人了么？
　　齐正易本来说，舆论会是乔博最致命的证据，如果没了报道，他认罪态度好一点，可能没个几年就可以出来了。
　　可是事已至此，乔博，还可能被减刑么？
　　她不想再面对这件事，到底是乔博看清了她，还是她借此看清了乔博，已经无从说起了。只是昕朗从未想过，她于乔博的纠葛，最后竟是用这样的方式断了干净。

　　再回到病房的时候，清扫阿姨正在把她的床褥收拾起来。
　　见昕朗神色淡漠地走来走去，忍不住催促道：“哎，小姐，不是说要急着出院么，怎么还不把衣服给换下来？”
　　“啊？”昕朗整个人都傻眼地愣在原地，她才醒过来几个小时而已，医院怎么可能这么着急忙慌地催促她出院，“你们搞错房间了吧，我没有说要出院啊——”
　　话音还没落，手里被塞进了一套长裙：“去把衣服换了，是我给你办的出院手续。”
　　“可是我——”不用看都知道是谁在后面捣鬼，昕朗欲言又止地拿了衣服顿了又顿，“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出院呢？我爸妈可能还在赶来看我的路上——”
　　“你留在医院，我就要也留在这里尽丈夫的义务——”齐正易边收拾边向她解释，很是慢条斯理，“反正家里都有私人医生，也不比医院的差，我真是没时间陪你在这里耗着，刚才验血报告也拿到了，没什么大问题，只要我让家庭医生定期给你验个血就好了——”
　　“家里？”昕朗小声地重复了一声，一时还没有办法接受下来，“你说的是齐家么？我们现在要回——？”
　　“不然呢？”齐正易朝她灿烂地笑，“我们都已经结婚了，亲爱的，难道你忘记了么？”
　　面对他的故意的揶揄昕朗一点也不觉得好笑，锁着眉，满脸为难地要求：“要不，能不能让我先回我家休息两天，我还没恢复——”
　　所谓病中的女儿特思念父母，这是不用解释的。
　　“你是在逗我么？”齐正易双臂环腰，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样子反而觉得好笑，不过昕朗知道，他完全没给她商榷的余地。

　　昕朗无奈接受了他的衣服，换下了病号服，果然整个人都清新了起来，齐正易站在房门口喜笑盈盈地望着换完衣服的昕朗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牵起她的手，眯着笑眼：“走，我们回家去——”

　　他可真是扮相亲相爱扮上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