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自恶人谷》小兰乱流年

30、第三十章

　　夜黑如墨，晚风袭人，我依在窗边盯着天上的新月发呆，直至一与黑夜融为一体的黑影出现在我面前。

　　一切早已在我的计划之内，我并没有丝毫的惊讶。

　　我道：“可知你家主子现身在何处？”

　　来人没有丝毫的犹豫回答道：“主子已成功离开，主子留下话让我转告凤姑娘，你不必担心，辞慕他是伤不了我主子的。”

　　眼前的黑衣人是离锦的手下。而我今日便是用离锦在迷踪谷中所弹的一段曲，唤来他潜伏在皇宫中的人。还记得在迷踪谷中，离锦弹完一首曲后笑着告诉我：“小凤儿，这首曲子名为凰归。若是你今后寻不到我，我听着这首曲子，便回来寻你。”

　　“凰归……”我乃凤，他把自己比作凰，这也太不要脸。当时我嫌弃地甩了他一记白眼。觉得他是在拿我寻开心。可待我知道上官宸真正的身份是离锦之后，我就再也嫌弃不起来。初一话本中的沈玉折之所以不拆穿芙玥的身份，是因为他知，唯有这样，他两人才能相守在一起。可离锦于我，是我太蠢……竟多年来不曾发现离锦隐藏在背后的秘密。

　　用《凰归》引来离锦的人，虽不知离锦现在身在何处，但知道他没有性命之忧，我便安心。

　　翌日，待我再次亲自下厨做好糖醋排骨后，辞慕却看着盘中的糖醋排骨，神情黯然。

　　“梓栖，我没想到你会为上官辰做到这一步。”他沉声道。

　　我握着象牙箸的手一紧，对辞慕下琥珀草，我早就料到辞慕会有所察觉。然而就算是微乎及微的几率，我也要试。

　　辞慕没有看我，黯然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瓷盘上：“因为你不愿喝安神汤，又害怕做噩梦被花策所发现，所以每每睡觉之前，你便点了自己的哑穴。这样就算你梦靥所吓醒，也不会发出声音。你对我下琥珀草，是想从我这里拿到密令牌去救他？凤梓栖，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比不上上官辰？”

　　料定辞慕会看穿我的诡计，但我却不得不这样做。看向他苍白的脸色，我随即拔出藏于我腰间的软件：“告诉我，离锦他……真正的身份？”

　　辞慕低头看向横在他脖颈的软件，笑得甚是冰凉，而我却不敢再去看他的脸。我紧抿着唇，只听他冷笑着说：“梓栖，这天下间觊觎凤位的女子不计其数，然而到你这里，你……却不稀罕。你宁愿豁出一切，以命护上官辰，也不愿爱我。”

　　“我……”

　　一个爱字尚未出口，辞慕便已打断我的话，反问道：“凤梓栖，你真的爱我吗？”

　　此时辞慕身着一袭明黄龙袍，然而他脸上的痛苦却是我从未见过的。我不傻，只是反映有些迟钝。但爱或不爱，我还是分得清楚。我道：“若是你爱我，你愿为我放弃这皇宫中的繁华，不再与上官辰为敌，跟我从此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隐居于山明水秀之地？”

　　辞慕黯然的眼眸中随即被一抹嘲讽的笑意所取代：“所以……在你眼中所有的一切都不及上官辰来得重要？”

　　“辞慕，我……”

　　不待我反应，一个霸道却没有丝毫温柔可言的吻封住我的唇，将我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堵在喉中。他逼人凛冽的气息令我浑身发怵。现在的辞慕就像是失去理智的野兽，紧扼着我的双臂，不断在我口中掠夺。

　　我曾于辞慕有过谈成之间的画面，然而当他此刻撕开我身上的衣裙时，我却觉得万分羞耻。浑身因为害怕而忍不住发颤，然而辞慕却并没停下动作。我紧咬着牙，不愿让自己的泪掉落。

　　在他褪去龙袍，欲夺取我看得并不太重，却是女儿家最宝贵的东西时。我看向双目赤红的辞慕淡然地说道：“与上官辰为敌，还是要我，你只能选其一。”

　　夜凉如水，倾洒在这皇宫中的月华不待丝毫温度，这让我极其想念恶人谷中的一切。

　　雾气氤氲，我抱膝坐在浴桶中，望着头顶上的房梁发呆。上官辰说他会放过上官辰，只求我不要离开他。但现在我还能彻底相信他吗？过去在孤烟沙漠中，他不曾有丝毫隐瞒，告诉我有关他的身世。然而今日，他却不愿告诉我，上官辰真正的身世。

　　就在我眉宇紧蹙，发怔之际。不想一声“小凤儿”竟让我恍若隔世。

　　待一抹白影闪身从窗中进来时，我俨然忘记自己是在浴桶中。“离锦哥哥？”我倏地站起身，却看到在离锦迅速别开眼的瞬间，眼眸中一闪而过的痛色。

　　“小凤儿……你可还好？”

　　瞬间回过神来，我捂着身子倏地有沉入水中。奈何我不喜在浴桶中放花瓣，即便如此，透过清澈见底的热水，离锦还是能够看到辞慕留在我身上的红痕。就在离锦转身把我放在衣架上的衣裙扔来时，我的目光却落在他琵琶骨上不仅狠狠一怔。

　　昏黄的烛光下，离锦后背的衣衫已被猩红的鲜血染红一大片，那琵琶骨处的伤深可见骨。

　　一时间，我只觉把琵琶骨的伤好似是在我身上，就连呼吸都痛。我紧咬唇，颤抖的手却总是系不好腰带。

　　就在离锦绷着身体站在窗边时，为不碰到他伤口，我上前紧握住他的手，感觉不到他双手的厚茧，我哽咽道：“离锦哥哥，之前在暗牢中的人是你对不对？”

　　不断有鲜血从离锦的琵琶骨处流出，我不敢去相信，他到底是如何狠心扯掉从他身体贯穿而过的铁链。见我浑身颤抖，不断无声落泪。离锦艰难地扬起一抹妖孽地笑意，轻柔地替我擦去眼泪道：“小凤儿。不许哭。我就是不愿你担心，所以才会在指尖涂上药膏，不愿与你相认。既然你如此喜欢辞慕，那离锦哥哥答应你，从此之后不再与辞慕为敌，你安心做他的皇后可好？”

　　我闻言抬眸望向分明痛到气息大乱，脸上不见丝毫血色的离锦。这一瞬间，一直以来都蠢到无以复加的我才明白，因为离锦眼中的温柔，所以就算他隐瞒我他的真实身份，就算他曾经无时无刻不再欺骗我，我都无法恨他，我都无法不担心他。正如他担心我这般，我曾认为我和离锦之间共患生死的关系，是凌驾于爱情至上，再纯粹不过的亲情。

　　可现在看来……我却发现自己，比起和辞慕携手白头，我却更希望自己能陪伴在离锦身旁长相守。不知从何时起，听不到离锦那悠扬醉人的琴声，我已无法在安然入睡。大概是从离锦在月下向我伸出手的那一刻起，他清浅的笑容早已刻在我心尖，仍谁也无法再毁去。

　　“离锦哥哥，你痛不痛？”我从没看过离锦收过这般严重的伤，我一边抽泣，一边捂着胸口道：“小凤儿……小凤儿这里好痛。”

　　离锦神情一怔，他却随即大力地将我紧紧拥入怀中，就像是要将我融于他骨髓中一般。

　　“离锦哥哥，你的伤……”我挣扎着想要离开他的胸膛，却被他抱得更紧。

　　就像他曾经坐在窗边小心翼翼研究那些炸药般，离锦小小翼翼抚摸着我染泪的脸庞，他眼中流转的深情难掩。此刻离锦眼中的幽深比这窗外夜色更浓。多年来，他到底是把我当做妹妹看待，还是说当做他最喜欢的人？

　　晚风拂过他垂在脸庞的青丝，就在我凝视着他眼中的深情，相顾无言之际，他突然低下头，轻柔地吻在我的眉心。

　　“小凤儿，我和辞慕身份对立，才会令你如此为难。你莫要恨他，人终于不得已的苦衷。至于我……我乃江湖毒圣，这点小伤奈何不了我。我走了，今后若是想我，不管你是在何处弹《凰归》我都会出现。”

　　离锦轻抚我脸庞的手随即离开，我只觉心脏的位置突然一空。

　　若我从不知离锦对我的感情，今日兴许我能坦然看着他离开，甘愿陪在辞慕身边，做着楚国的皇后。可现在，我却不愿。

　　师父曾说人活于世，苦于良辰太短，什么道义恩情都是狗屁，作为一个合格的恶人，便要随心所欲，宁可负天下人，也不可负自己。

　　我……真可忍心辜负辞慕对我的一片深情。但心中想要与离锦一同归去的声音却越发强烈。

　　就在我万分煎熬地想要再次攥住离锦修长的手时，离锦却先我一步衣袂翻飞，纵身跃出窗外。

　　“小凤儿，我只愿你能开心。”

　　我紧攥着手，那久久绕于喉中的情意却终是没有说出口。望向他离开的身影，我却忍不住追了出去。然而待我看到御花园中突然亮起火光，被利箭射中的离锦从城墙上坠落的那一瞬，我仿佛听到天塌下来的声音。

　　“不要！”

　　“离锦哥哥，我不许你丢下我！”

　　所有的力气在这一刻好似被人抽走，我瘫软地跌坐在地上，紧捂着如同被撕裂的心口，生生吐出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