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十章 归乡 ...
-
苏同毕竟还小,被苏夫人教训以后好了些日子又开始顽皮起来。如此反复几次,苏夫人也没了什么办法。这时唐氏已经临产,苏夫人自然也没有精力去管束苏同了。
虽然不抱希望,苏夫人还是去了封信给苏烨庭和苏齐告知唐氏临产一事,托人捎了出去。过了几个月,苏夫人才收到了苏烨庭的回信。内中写道给孩子取名振寅。当然,这都是些后话了。苏夫人收到信的时候,苏家的长孙已经快满了百天。信中又写了些督促苏同的话,苏夫人将苏同叫去给他看,无非是让苏同好好读书之类。苏同在苏烨庭的面前却是不敢造次,即使只是一封信,既然信中父亲如此写了,日后他也便按照信中所写一一规矩地做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苏同已经在刘家坳呆满了两个年头。如今的苏同已进入了总角之年,心中对男女之事也有了些计较。再加上玲子也一天天长大,二人便不像最初走得那般近了。
这日,从山外来的人惊动了刘家坳的人,自从苏家母子搬了来,便再也没有什么外人来此处了。大家纷纷跑出来看看来了什么人物。
只见一队人慢慢走近,在坳里的人看来,排场了得。那队人从山中进入刘家坳,径直走向了苏家住的院子。苏同听到外面有声响,有些坐不住了,便趴在窗口打算看个究竟。
走在队前的人步伐沉稳,两道剑眉之下的眼睛炯炯有神,高挺的鼻梁,一副薄唇,皮肤因为日照变得黝黑。
“爹!”苏同待那队人又走近了些,才认出队前那人正是苏烨庭。苏同冲到苏烨庭面前拉着他的手说道:“宁安想爹了。”
苏烨庭摸摸苏同的头问道:“那宁安和爹回家好吗?”
“可以回去了吗?”
“爹就是来接宁安的。”
“好啊,宁安早就想回去了。”
这时苏夫人与唐氏、苏清也出了屋子。
“夫人,这两年辛苦你了。”
苏夫人摇摇头,四下打量了一番问道:“言止和行起呢?这次没过来吗?”
“此事我等下再说与你听。”
苏夫人听了这话,心中有些不详的预感。但见到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也不好扫了兴致,只得在一旁默默担心着。
当日,苏家收拾了些必要的东西便离开了刘家坳。那日,苏同与玲子匆匆告别,从此失去了联系。
天色渐渐晚了,苏家一行人才回到京城。
“我有话要与你说。”刚刚进了苏府,苏烨庭便对苏夫人说道。
“是言止与行起吗?”
苏烨庭点点头。
“他们……还在吗?”苏夫人尽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缓缓问道。
“行起下落不明,言止……”苏烨庭说到此处,没继续说下去。
苏夫人听罢,眼泪从眼中滑下。半晌,才又继续说道:“与我说说吧,那两个孩子。毕竟是您陪了他们最后一程。”
苏烨庭见状,竟也放声痛哭:“是我误了他们,是我的错啊……”
“婉儿还不知道言止他去了吧?可怜了宏儿,还没有见过爹。”苏夫人平静了一些又继续说道,“还有宁安和清儿,一直嚷着要见哥哥。”苏夫人说罢,眼泪又不自主地流了下来。
“这事早晚要让他们知道。当日你们不在近前,还能隐瞒,如今再瞒也没意义了。再安顿几日,便与他们说起。”
对于苏夫人来说,归乡之喜已经被丧子之痛冲得无影无踪。
“与我说说吧。”苏夫人突然说道,“言止是如何去的。”
沈家王朝经历数代,最后两朝年号大统、宣和。在大统年间,沈家王朝便已经衰落。到了宣和年,也就是沈王朝的最后一代,皇室更是昏淫无度,当朝官员多收受贿赂、买官卖官,这些即使在民间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到了大统七年,苏烨庭参加科举中了进士,因没有捐钱银只谋了个京郊的小知县做了。这时苏烨庭才知之前所听的传闻不虚,暗自感叹若长此以往,这选拔贤良的科举恐怕更是有名无实了。
苏烨庭家中世代为官,几代之上还出了位宰相。苏家上下将这位宰相祖宗敬得了得。相传苏家各代为官清廉,但世代不愁用度,到了苏烨庭这代苏家也还算殷实。本来苏烨庭的长辈是断然不信朝中如此腐坏,但见了苏烨庭的遭遇也将信将疑起来。最后竟也筹了些银两让苏烨庭得了个京城的地方官做。
苏烨庭早知官员不务正业,朝中事务处理缓慢甚至停顿,却也无可奈何。
大统十二年,先帝驾崩,新帝登基,改年号宣和。苏烨庭本抱着些希望这位皇帝可以励精图治,让国家摆脱前朝沉疴。却未料想这位新帝竟比先帝还昏庸些。
“什么狗屁皇帝!老子……动一动手指,就能把他从那个位置拉下来!”
一日,苏烨庭与同僚一起饮酒,几个志同道合的文臣武将坐在一处。却见其中一个叫刘达的将军喝醉胡乱喊着。旁人连忙上前捂住他的嘴,悄声说道:“刘将军,您这是不要命了!”
“苏大人,”刘达随手抓了苏烨庭对他说道,“你……以为,谨言慎行就能保住自己吗?谁知道这狗皇帝心里想了什么?兄弟几个现在在这里喝酒,保不准过些日子就身首异处了。你想想你的好兄弟。”
刘达口中之人是苏烨庭的旧识,姓周,单名一个胤字,字逸云。周胤家中与苏烨庭不同,世代经商,家中颇为殷实。放了榜后,周胤在京中活动了些许,留在京中任职。后与在京中上任的苏烨庭结识,二人一见如故,最后甚至以兄弟相称。【详细周胤背景介绍,为官作风,清廉与否,是否是敢进谏之人等等】
苏烨庭为老父贺寿后不久,便听说了周胤下狱的消息。几日间,打听出了周胤所在,匆匆赶了过去。苏烨庭去探望时未露身份,在门外不免又使了些银子才让狱卒放行。
周胤镣铐加身,席地而坐,腰身依然挺得笔直。苏烨庭见状,一时语塞。只唤了声“周兄”便不知说何是好。
“贤弟。”周胤见是苏烨庭来了,笑问道,“今日你怎么来了?”
“周兄,我来想问个究竟。我不信你会做出落狱之事。”
“怎么,在外面没打听出个所以然?”
“言语纷杂,我只信你。”
“既然如此,便说与你听。”周胤顿了顿,“这朝廷之上,如同贤弟一般的人恐怕没有了。至于我今日之处境,也不能说完全冤枉。
“朝廷有令,为官者家中不得经商。我为官后,家中的买卖并没有断,反而因为我的地位越做越大。所以,这第一条罪状,是官商勾结。
“我与贤弟不同,身处官场,我不是不想为百姓做事,但我也有自己的野心。冠冕堂皇一点,若自己都无法立足何谈其他?这便是第二条,结党营私。还有其他,要听吗?”
“我不信。”
“方才你还说只信我,如今又不信了。苏大人,言而无信可不好。”
“周兄,我知道你与我不同。你在这官场之上可谓如鱼得水,但我苏烨庭也相信自己的眼睛。”
“信与不信又如何?已经坐实了的罪状。”周胤轻轻抿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愚兄知道贤弟不喜家中经商之人,故从未向你提起过,但想必你也略有耳闻。”
“周兄,你向我说句实话,那些罪状有几成是真?”
“我已向你坦诚家中还有产业,其他便由你自己判断了。”
周胤的车轮话说了几遍,把苏烨庭也搅了进去。苏烨庭从牢中出来时,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
听到刘达又重新提起周胤,苏烨庭的疑问不禁又浮了上来,遂问道:“周胤之罪过,有几成是真几成为假?”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苏烨庭虽不圆滑,在官场并不得意,无法得到更多消息。但这一句话,足矣。
“苏大人,现在在座的几位,说不定哪天就会步上周大人的后尘。”苏烨庭有些恍惚,耳中充斥着声音,却没有注意说话的人。
“什么后尘,哪日我刘达举兵将……将那皇帝老儿从……从那宝座上拽下来。他……他坐这位置,还,还不如老子!”
苏烨庭知道刘达说的是醉话,但所谓隔墙有耳,若哪天这话真的传到了当今圣上的耳朵里,怕是这些人都要赔命进去。苏烨庭知道是这番道理,却拦不住一向直爽性格又醉了酒了刘达,只好说道:“刘将军,您醉了。”
要说这宣和帝昏庸无能,在座各位都清楚这个道理,但也没动什么心思。却没想到隔了几日,刘达找上了苏烨庭。
“苏大人。”刘达见了苏烨庭拱手作揖。
“刘将军不必多礼,今日找在下何事?”
“那日酒醉,我说了些胡话,没给您添麻烦?”
“刘将军多虑了,在下不是站在刘将军面前吗?”
刘达点点头,又接着说道:“那日之言,也并非都是醉话。”
苏烨庭听后,心中一惊,连忙劝阻道:“刘将军,这话不能乱说,您要考虑清楚。”
“苏大人,我刘达是粗人,只懂行军作战。这朝廷上的道道文官比我们看得清楚,您自问如今的皇帝是我们当年打算辅佐之人吗?”
苏烨庭无奈地笑道:“若当日知道如此发展,在下就算受了家法也不会来博取功名了。”
“大人若只是不想趟这浑水,大可辞官一走了之,正所谓眼不见为净。但是您为何没走?”
“苏某能力有限,但能力所及之处,自认问心无愧。”
“您不肯离开官场,只因为无法放下心中所托。而这托付,是京中百姓给的。”
苏烨庭不语。
“我有一位世交,名叫周鹏举,算起来也是周胤的远房亲戚。”刘达顿了顿,“此人颇有些见识,不像我,粗人一个。”
“刘将军说笑了。谁不知刘将军是朝廷一员猛将。”
“若我刘达是将,那周鹏举便是帅。”
刘达曾经做过京城的驻防领军。算起来,也算与苏烨庭交好。苏烨庭知道此人心直口快,无论是欣赏或是厌恶都直言不讳。
“苏大人,我清楚这番要求有些莽撞,也不强逼您,您考虑清楚后再给我一个答复。只希望我们之间的对话不要让他人知晓。”
“这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