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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Chapter 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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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軼事
本以为会看到某人狼吞虎咽的不雅吃相,哪知现在见识到的是某人轻声喝汤点颗米粟的矜持做派,这下苍亦桪心里开始毛躁了。
这充分说明苍同学深谙21世纪的至理名言:当一个二货不再犯二的时候,那表示她不开心了。
是的。我不开心,很不开心。出了这档子事,要是我还能开心,那我就当真无敌了。
“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饿着了,岳母又要心疼了。”
我心不在焉的盯着桌面,对苍亦桪的话恍若未闻,脑子里一团乱。
这下轮到苍同学不开心了,自己在老婆面前如此没有魅力,几次三番被活生生的给无视掉。是可忍,孰不可忍,可苍同学为了老婆,必须忍。
五指在我面前晃了晃,我才一个激灵三魂七魄归体,直愣愣望着他,“怎么了怎么了?”
苍亦桪看了我片刻,夺过我手里的碗,牵起我的手便起身往外走。
“诶,去哪里?”我站在原地不动,伤还没好呢,“我现在不能走。”
“你想呆在这?”
“我不能走。”我挣脱着,“我要是走了,就称了那混蛋的心,我不能走,只要坚持到明天早上,我就有理由去找他索回土地了。”
见苍亦桪还盯着我,又接着补充,“我没事,你快回去吧,不就是换个地方睡觉嘛,我才不怕呢,又没老鼠,还凉快,比我那屋差不了多少,而且就呆一晚上,就当是住旅店了,一晚上很快就过去了,夫君你快走了,我还吃饭呢。”
推着苍亦桪出去,我的声音竟开始干涩哽咽起来,忙别过头坐在石桌便埋头扒饭,头也不回用还在嚼饭的含糊声催促,“你快走吧,我明天早上就回来了。”
身后没有动静。
一时间大牢里只剩下我扒拉饭碗的声音。极其反感这样的气氛,压抑,让人透不过气来。于是,我筷子一扔,倏地站起来,转身就要向苍亦桪发火。
呃。
一个字足以形容我此刻有些梗住的表情。苍亦桪坐在大牢门口,背对着我,正好不优雅的望着夜空,也不知道在研究宇宙黑洞,还是数不可能存在的星星。
“喂!你在想什麽?”
我靠在門邊,腳尖點著地,才點了一下就縮回去了,倒抽一口涼氣,腿上的傷好像没那么痛了。
似乎感覺到我的異常,蒼亦桪回頭,顰眉看我,“怎麼了?”
“沒事。”我極自然地笑道,“你快回去吧,這裡連月亮都沒有,沒什麼好看的。”
蒼亦桪額頭皺起來,看著我一言不發。
我暗暗叫苦,恰在此時,一陣腳步聲打破了這尷尬的氣氛。一個看守端著東西上前,
“小姐,這是夫人吩咐小的送來的銀耳蓮子羹,請小姐趁熱喝。”
“夫人?”我蹙眉,和蒼亦桪對視一眼,“哪個夫人?”
看守依舊垂著頭,恭敬而不失禮數,“小姐說笑,自然是大夫人,您的母親。”
“我娘如何知道我在這裡?”一聲大喝,我一把將看守遞上的湯碗打翻在地,立時,入地的湯汁補品立馬冒起一陣白煙,還咕咕作響。
蒼亦桪眼疾手快,一個甩袖將看守掏出來的匕首甩出去,牢牢制服在地,“膽子不小!”
我連連兩步上前,動作不敢太大,卻依舊沖那人踢了兩腳,“說,誰指使你來的?”
看守嗷嗷直叫,連呼饒命,“是,是府裡的欽差大人讓我這麼干的,姑奶奶饒命,大爺饒命啊!”
“迎珂冬?”我咬牙切齒,“又是他!”
蒼亦桪卻是淡淡一笑,鬆開對看守的鉗制,對怒火中燒的我安撫,“你又怎麼得罪他了?”
“我哪裡得罪他了,那個噁心討人厭的小氣吧啦臭不要臉男,我……誒,你別跑,你站住!”眼看那看守逃了,我想追卻也追不上了,只氣得乾瞪眼。
蒼亦桪拽住我,“莫追,等著看好戲。”
“好戲?什麽好戲?”某人一頭霧水。
蒼亦桪笑而不語,將我拉近,對剛才倒在地上的補品進行研究分析,“這碗東西沒毒。”
“什麽?”我懵了,“你,你什麽意思,剛才明明……”
“那是我臨時放的。”
“你…你…”丈二的尼姑表示很摸不著頭腦,“你到底想幹什麼?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噓!”蒼亦桪做了個噤聲的姿勢,將我拉得更近,“別聲張,戲得做足。”
於是一頭霧水的我很配合的再次進入監獄,小心翼翼的換好了奴僕裝,然後尋著蒼亦桪留下的骨頭,屁顛屁顛的去找好戲看。
早已離去的蒼亦桪很快就尾隨上了那名看守。黑衣看守跑得很快,跑出囚室后,七拐八拐的拐進了一處別院,一邊跑一邊前後左右張望,到了大門前,他左右看了一圈,才輕叩門環,是很有節奏的敲門聲,似乎是某種暗語。
門打開的那一瞬,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門裡並沒有人,只飛出一支羽箭,貫穿此人的喉嚨,力道之大以致于他被這力道彈了出去,足足一丈開外才狠狠摔在地上,當場斃命。
而大門也在瞬間關上。一氣呵成,速度之快,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蒼亦桪在暗處靜靜的注視著這一幕,一向溫和如他此刻也禁不住冷下臉來,陷入沉思,裏面,究竟是何人,那支箭,不過是只普通的箭罷了,可這功力……
他這一思考,就忘了扔骨頭。於是,按骨頭索好戲的某人一陣瞎轉悠,就轉悠到了別人的好戲地盤去了。
只遠遠就聽到有人在大呼救命,這深更半夜的,鬧鬼呢。按這叫聲摸過去,竟看到駭人的一幕:一個家丁打扮的男人正用一根繩子勒住九姨娘的脖子,是往死裡勒的那種。
“住手!”不作他想便沖上去,欲止住那扭作一團的二人,“大膽奴才,快放人。”
“滾開,少管勞資閒事,你算什麼東西。”這個勒繩男人高馬大,眼看九姨娘的臉都發紫了,我情急之下瞅准那人擺好的馬步,咬牙一腳踹向那人的兩腿之間,一聲慘叫,九姨娘算是獲救了。
“九姨娘,你沒事吧?”我扶住已經奄奄一息的九姨娘,這地兒很偏,而不知咋回事她跟這個喪心病狂的下人到這地兒,眼下的情況有些糟。
“疏疏?”九姨娘喘著氣,方才辨認眼前是我,剛要說話,那勒繩男已經爬起來準備反擊了,我急死了,四下無人,左右又沒什麼好東西抵抗,可真是急死人了。
眼看大漢已經衝過來了,我閉著眼睛大喊一聲,“住手,你要是敢動我一根汗毛,我就滅你九族。”
有那麼一刹那的震懾力,大漢果然楞了一下,我趁機將九姨娘拉到身後的牆邊,才起身慢慢靠近那大漢子,“我是十三小姐,你不認得我嗎?你要是敢胡來,整個苔府,包括我的夫家蒼府,會放過你么?”
大漢拿著繩子仔細打量她,似乎在確認這個小廝打扮的人是不是真的。趁他愣神,我再接再礪,“你有什麽大不了的事竟然這麼大膽,膽敢傷害主子,不怕要你的命嗎?”
“我才不怕呢!”大漢子似乎被激怒了,憤恨直言,“這天下早就逼得人活不下去了,橫豎是死,早晚是死,我楊大黑就是不怕死。”一激動,這人又開始拿繩子威脅過來。
“放肆!”我攥緊雙拳,力求氣勢要有,“你個大男人,整天尋死覓活的,也不嫌害臊,不為你自己想,也得考慮你父母妻兒,如此沒擔當,枉為男子漢!”
不說還好,一語言罷,楊大黑眼睛都紅了,“父母妻兒,你等還有臉說,若不是蒼苔兩家狼狽為奸,相互勾結,與昏君為虎作倀,將老百姓逼得走投無路,我等豈會自尋死路,我父母已三日未盡食粟,妻子早就跑了,唯一的一個兒子也奄奄一息……”他雙眼無神,茫然沒有焦距,喃喃自語著,“我在苔府待了二十多年,勤勤懇懇,從未做一件錯事,前幾日我不過是……”他突然一聲怒吼,飽含怒意地指控九姨娘,“她是主子,自然不管我們這些下人死活,她吃的是山珍海味,她可以隨意糟蹋糧食……我不過將她扔掉的飯菜撿起來,拿回家給我餓得快死去的父母孩兒,她,她竟然……”
“何止我一人如此,四姨娘,五姨娘,七姨娘都這麼干,你這個作死的奴才為何偏偏找我索命……”九姨娘不依不饒,一邊使勁擦自己身上的污漬,一邊厭惡的別過頭,一副我很有理的表情。
“你們這群蛇蝎惡婦,我要殺了你!!!!”失控之下的楊大黑一抹忍不住掉下來的眼淚,又要沖上來,卻被我攔住。
我斜了九姨娘一眼,冷冷開口,“你要是不想死就閉嘴!”
又擋在楊大黑面前,“她們不讓你帶飯菜回去?”
“何止!!!”眼前這個大漢被問及此,竟突然扔下繩子,雙膝跪地,捶地大哭,“她在扔掉的飯菜裏面下毒,老父老母已經,已經雙亡……”
“……”我聞言如置冰窖,渾身的血液都開始慢慢凝固一般透著寒意。
我沒有回頭去看那所謂可怜的九姨娘,連我都有殺死她的衝動。只是,不能就這麼結束。
我跪在地上,夜有些寒重。腿上的燙傷因為露重冰寒本來劇痛,此刻竟毫無知覺,伸手扶住楊大黑的肩,咽下了那股酸楚,轻却诚地郑重宣告,“让我為你討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