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苍苔之公尝玉箫》妫长安

5、Chapter 5

　　美人无风
　　“啊———”清晨，鸟儿喳喳乱叫，也抵不过一声惨绝人寰的刺耳尖叫。

　　我慢条斯理的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谁啊，一大早，就鬼吼鬼叫的？

　　上下眼帘拉开之际，入眼的便是一脸惊恐的女子。虽然她还是蒙着面纱。但显然不是她叫的，她惊恐，她的婢女替她大叫。

　　“喂喂喂，你叫什么叫？一大早的，练嗓子也不要打扰到别人不是？”我极其不爽，起床气神马的，你伤得起么？

　　“啊——”

　　婢女不给面子，依旧大叫。

　　“啊——啊——”我扯着嗓子，比那婢女更狠，叫得更凄厉，更带劲。

　　于是，婢女不叫了。女子楚楚伊人的水眸盯着我。

　　我翻翻白眼，打了个呵欠，边问，“没事儿了？没事的话，我接着睡了。”倒头便睡，扯过被子盖住脑袋，再不理旁人。

　　屋子吹过一阵冷风，几片落叶飞了进来，耀武扬威了一番。

　　女子哑口无言，与婢女对视之际，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客官——呃，夫人，该起了，您家，您家……有位公子找您！”

　　“……”

　　寂静了片刻，女子望着床上那一团一动不动，竟噗嗤一声，喷笑了出来，惊得婢女冷汗直冒。

　　屋外的小二听到笑声，抹了抹虚汗，硬着头皮再次敲，“夫人，您该起了，您家爷已经在大厅候了您半个时辰了……”

　　女子的笑声再次响起，门外小二还在叽里呱啦的唠叨个不停，我在被窝里本就气息不稳，难受得要命，现下更是一股渊鸿般的气流从下往上窜起，被子豪迈一掀，河西狮吼走一遭，“叫叫叫，叫你妹啊，老子好不容易睡个懒觉，在娘家老娘不让睡，在婆家婆婆不让睡，在个荒村野店，连个店小二也不让老子睡了，老子还有没有人权了，老子的人权去见阎王了？？？”

　　“扑哧——”那女子闻言，本是嘤嘤的掩嘴轻笑，此刻竟毫不掩饰的大笑起来，还止不住的轻咳，边笑边喘着，直嚷着哎哟哎哟，婢女强忍着笑，帮女子顺气，还笑恨不得的来瞪我。

　　我紧蹙了眉，恨恨的瞪着那止不住笑的女子，嘀咕道，笑笑笑，笑你妹啊，老子说话有那么好笑么，老子又不是谐星，供你笑，免费啊！还有那啥，憋憋憋，小心憋出内伤，憋死你！

　　“噗——”婢女本来瞅着我，但见我迷糊不醒，还傻乎乎不爽的可爱模样，一下子和女子笑作一团，顿时屋内好不欢欣。

　　我抱着被子，斜眼对那两只笑得翻来覆去的生物表示极度不满，极度憋屈，两只眼睛一只瞪一个，真想用眼中怒火将那两只烤熟。

　　视野突然变暗，一只大掌覆上我的双眼，啪——我引以为傲的鼻子再次被压到某恶人的小腹上，张牙舞爪的想要挣脱，无奈后脑勺被人扣着，我如下水的旱鸭子，扑腾扑腾，也飞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呀呀呀，你妹的，松手，松手啊，苍亦桪你妹的魂淡，我呼吸不过来了，你谋杀亲妻啊，唔唔——”

　　“实在抱歉，拙荆顽劣，让各位见笑了，在下先行告辞。”苍亦桪说着便一把捞起顽强挣扎的我，一手按住手脚，一手捂住嘴，再凑到我耳边轻喃，“要是娘知道你昨晚不在，不知道她会不会担心得亲自跑来看你？”

　　“嘎——”我身子僵住，再也不敢动弹，只恨恨的瞪着嘴角慢扬的阴险男人，居然玩这套，你妹的，还是不是个男人啊！

　　“我饿了，我们吃完饭再走！”适时的妥协，会更有利于放低敌人的戒备。

　　苍亦桪挑眉，嘴角再次上扬，不动声色的把人拎到了大堂，我一眼望到了那满满一桌，三下两下推搡开身上的人，蹦到桌子边，看呆了——

　　猛地一拍桌面，“你妹啊！这是给人吃的么，人吃这样的么？谁点的菜，谁点的？”

　　苍亦桪在我身后杵着，见我双手叉腰，发丝飞扬，十足悍妇，“这到底是谁点的？是不是你，店小二你胆肥了不是？你，掌柜的，你故意的是不？还有你，苍亦桪，你还有点同情心吗？听没听过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你一个早饭就吃得这么奢侈，你看看，看看外面的那些乞丐，你忍心吗？你吃得下么？你你你，你简直是社会主义特色建设下创造出来的一支奇葩，大奇葩！”

　　店小二傻傻的望着此悍妇，正要应声，苍亦桪一挥手，店小二讪讪看了暴怒中的我，摇了个头，暗叹，这年头的女人，伤不起！！！

　　苍亦桪转到邻桌，一掀长袍坐定，才幽幽的开口，“那桌饭菜不是我们的！”

　　“？？？”我没消化掉，四处看了一眼，随即死瞪，“想骗我？敢做不敢当，我……”

　　正要挥拳，门外突然涌进一群衣衫褴褛的老老少少，直奔我面前的长桌，一顿胡吃海喝，狼吞虎咽的，店小二一边上米饭，一边吆喝着慢点吃，明日还有。

　　我的拳头在空中虚晃了几下，悻悻然背到背后，大大咧咧的坐到苍亦桪面前，掰着自己的手指玩，一边轻咳，眼睛乱瞟就是不看眼前人，“我，那个，咳咳，有点饿了，我们也吃饭吧！”

　　苍亦桪看了我一眼，一扬手，小二眼尖手快，大呼，“好嘞，来了。”

　　等小二上完菜，我又开始激动了。眼红的望了望邻桌的菜色，又看了看自己的，最后实在又没忍住，攥拳往桌上一拍，“你妹的，这是人吃的吗？人吃这样的么？谁点的菜，谁点的？”

　　苍亦桪优哉游哉的倒了两杯茶，一杯推向我面前，自己端起另一杯幽幽的喝了一口，“我点的，有意见？”

　　邻桌的食客吃的不亦乐乎，我泪眼朦胧中，噎出两个字，“没有。”

　　缓缓拿起筷子，对着自己碗里那几丝面条和几缕青菜苦笑，“嗨，你们好。”

　　“不对！”我猛然抬起头，瞪向苍亦桪，面露凶光，“你呢？你吃什么？”

　　苍亦桪有一茬没一茬的品着茶，“我不饿。”

　　我见他那副优雅清儒的模样，就没了胃口，怒火一浪高过一浪啊，猛地将自己面前的碗推过去，

　　“你吃，你肯定饿了。”坚决中隐匿着我的贼心思，你要不吃，就有鬼，说明你事先吃了好的，饱了所以不肯再吃。

　　苍亦桪端着茶杯，斜睨着我，脑袋被驴踢了还未好全么？

　　“你不饿？刚才不是说自己很饿？不饿的话，我们就即刻启程吧。”苍亦桪放下茶杯，起身欲走。

　　“诶诶诶——”我急忙横着桌子去拉苍亦桪的长袍，“我饿，你也饿，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岂能各自飞，不行，你也得吃！”

　　苍亦桪斜睨了我片刻，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我背脊发凉，一时没了主意，难道他在碗里下了毒，用激将法对我，诱使我吃面？

　　我一抬头，只见苍亦桪已经拿起筷子，开始吃那碗可以当作猪食的面，边吃，还抬头笑我，“没想到夫人这么心疼为夫，既然如此，那为夫吃面夫人喝汤！”

　　哈？？？

　　我一时，一时，不知道脑袋该如何运转了。只愣在原地看着碗里的面条一根根变少，连菜叶也快没了，心里有一点点急，真的，只有一点点呀，虽然肚子的饥饿程度是十万火急。

　　“夫人，喝汤吧！”一碗清汤被推到我面前。

　　“咕噜噜噜——”我的肚子适时叫了起来。我要喝喝喝喝——

　　喝你妹啊！我欲哭无泪，暗骂肚子没出息，吃面的时候你不叫，喝汤的时候，你叫个什么劲，擦——

　　“怎么了？夫人连汤也不想喝？”苍亦桪端着茶杯，笑得贼咪咪的。

　　我谄媚的笑了笑，轻咳了一嗓子，对着那碗汤愁了一瞬，随即竖起兰花指，捏了捏喉间，遮了遮脸蛋，一个温柔雷便抛向了对面，“矮油，相公，这汤喝了要出恭的，女儿家哪能在外面出恭呢，说出去不是让人笑话，我丢脸不要紧，可丢了相公的脸，妾身可是怎么也不敢呀——”

　　苍亦桪正品茶，一口气没回完，差点被噎到，幸好及时咽了下去，一脸惊愕的瞅着面若桃花娇羞不已的娘子，

　　“相公啊，我看，我们也不至于太炫富啦，要不再叫一碗？我要吃面条，不喝汤。万一我因为少吃了这顿面条而少了几两肉，我家亲娘见了，不知又要哭上多少个日夜，唉，这也是我为什么不得已，即使不饿，也非得吃上一顿好的，的原因……相公，你可明白？”

　　苍亦桪盯着说到最后连自己都开始崇拜起自己的女人，愣了半响才挥挥手，“小二，上面！”

　　等我撩起袖子大干一场，将一碗面吃干抹净，打着饱嗝时，苍亦桪几近石化。店小二瞅着邻桌的丐帮兄弟，又瞅瞅我，再次暗叹，唉，没加入丐帮，这女人真是暴殄天物啊！

　　“相公，喝汤！”吃饱满足的我将两碗汤推到苍亦桪面前，笑得温柔贤惠，“相公，面汤对人的身体很有帮助的，你尿尿的时候，可以排毒，还可以促进新陈代谢，更重要的是，这是你娘子剩下来的，这足以表明咱们夫妻伉俪情深，还有啊，不喝，就真的是太浪费了，你看，他们多可怜啊！”我苦着脸望着邻桌海吃胡喝的一帮人，多可怜啊，苔疏疏，人家乞丐都吃那么好，你就在这里啃素面清汤，哎！！！社会主义在这里简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啊，无产阶级就是上帝啊！

　　侧头再看向苍亦桪，我双眼沁得出水来，“相公……”

　　苍亦桪开始就抱着茶杯有一茬没一茬的喝茶，无非就是为了躲避这女人一些令人头疼的问题。本来茶水无意中就喝多了些，现在还要喝这两大半碗的面汤？？？

　　“多谢公子昨日殷勤款待之美意，无以为报，特将这枚玉如意送于恩人，他日有难，必将助之。”

　　我正满心欢喜的等着苍亦桪出糗，不料美人道别，还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唉，我觉得自己真是太有人气了太苦恼了。豪情顿生，一把将面前的面汤碗递上，“你我萍水相逢，便是有缘，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今日就以面汤代酒，祝你一路顺风！”

　　“啊？？？”美人双瞳翦水，却也忍不住惊诧，对着面汤呆了。

　　婢女柳眉一蹙，正要去夺面汤，却被美人轻斥，“术尔，退下。”

　　我眉间稍暗，正欲将汤碗拿开，美人却夺了过去，“多谢公子美意，无风先干为敬。”

　　美人长衫一遮，一仰头，片刻间，大半碗面汤依然入肚。我憋笑，作了一揖，转身深呼吸，也一口喝干了面汤。

　　“我叫无风。还未请教公子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