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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章三十六)第三巴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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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十六)
李优孟僵在门外不能动弹。虽说这不是她的世界,可她却在这里闯下了祸端。诺诺会不会有事?她心底煎熬得快要崩溃。
她来不及犹豫,匆匆跑进了空空荡荡的幼儿园里。宋齐付了车钱,紧跟上来。
刚跑到楼门前,便迎面看到顾若大步流星走出来,匆匆忙忙,带着焦急。脸上表情凝重得可怕,瞪着李优孟的目光如刀子般锋利冰冷,仿佛要冲过来剜她的心一般狠历。
李优孟站住脚步,硬着头皮等他走近。
走近的过程中,顾若接了一通电话。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他突然放缓脚步,简单地回应了几句,听不大清说的是什么。挂掉电话以后,抬起头来,脸上的沉重丝毫未减,又大步冲李优孟走来。
走到面前时,顾若抬起沾着血污的手掌,抡向台阶下站着的李优孟。
李优孟感觉到他要做什么,也感觉到那掌上带着多么大的力气。但是没有躲避,只条件反射地偏了偏头。如果说乔嫣那掌她躲避不及,周则女人那掌她不肯消受,那顾若这一掌,她不想躲开也不能躲开,她觉得自己合该挨这一下。否则连自己都不能放过自己。
然而顾若的手却没有落下,不知为何滞在了半空中。李优孟睁开眼时,看到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脸颊上,愤怒中多了几分愕然。抬手摸了摸,才发现之前被乔嫣打过的地方,已经肿痛不堪。想必现在颜色正红得异常,落入他眼底。
只是他为什么犹豫了呢?若她是他,绝不会为此犹豫的。因为她弄丢了诺诺,他的心头肉。罪不可赦。
宋齐从后面赶了上来,挺身护在李优孟身前,质问顾若说:“你也要打她吗?顾若!她还病着!”
顾若没有说话,只绞着眉头看李优孟,狠狠咬了咬牙,下颌骨都因咬合过度而分明可见。
“找到诺诺了吗?”纵使千错万错,李优孟也知道,现在最关键的事情是什么。
顾若没有回答,两步跨下台阶,手臂越过宋齐的肩膀,抓了李优孟的领口,毫不留情地,拖着她向门外那残破的越野车走去。
“顾若你放手!”宋齐想来营救,扯开他拖着李优孟的手。不料那顾若是发了狠了,手上一点也不松懈,反而越抓越紧,血迹斑斑的手上青筋暴露,指节泛着病态的苍白,甚至有些紫红。
李优孟知道他怒到了极点,必然压抑着巨大的冲动。故而一边被他拖着踉跄着前行,一边推开宋齐说:“别,别这样。”他有气,让他发出来好了,打也好骂也好,发泄出来总好过憋在心里。毕竟是她犯错在先。
就这样被顾若拖上了车。宋齐拍打着车窗,仍是没能拦住顾若疯了一般踩下油门驶出去。
李优孟坐在副驾上,感觉到车子四处颠簸磕碰,莽撞地穿过大街小巷,不知要往哪里去。颠簸得她难受极了,加之受了风寒,胃里涌上一阵一阵的呕意。然而她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强忍着,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街道,和渐渐多起来的车灯。
很长时间都不敢转头看顾若,也不敢说话。直到过了很久,天都黑了,揣度着他该平静下来一些了,才转头问说:“诺诺找到了吗?”
“不要说话。”顾若面无表情,只有眉头依旧沉得像是挂了铁块,看着前方拥堵的车队,语气坚冷吓人,“现在不要说话,我听到你的声音,想杀人。”
李优孟感到心惊肉跳。倒不是因为他说的话,而是因为他的样子,偏执得可怕,像一个疯狂的恶魔。仿佛是一枚可以摧毁整座城市的炸弹,只待有人轻轻点燃,他就要做出什么可怕而无可挽回的事情。
他现在正极力压抑着自己。李优孟知道。所以不再说话。
可是这样兜兜转转,完全无从得知,诺诺现在怎么样了。虽不是自己的孩子,可心里还是担心的。所以隔了一阵,李优孟又开口问道:“诺诺到底有消息了没?刚才那个电话……”
“嘀——”一声巨响,顾若忍无可忍一拳打烂了面前的方向盘。李优孟识趣地闭上嘴。然而为时已晚,顾若已经坐不下去了,猛地向左打了九十度方向,踩了油门,从等待信号灯的长串车队里窜了出来,横行着闯入对向车道里。
无数车辆被他冲撞地躲躲闪闪,慌忙变道,更有甚者探出头来破口大骂,骂说“疯子”。所幸信号灯刚刚由红变绿,放行的车辆并不算多,没有造成太大的碰撞。然而顾若的车子,却直直地冲向道路一旁的栏杆,栏杆下是湍急的河流。不过这样隆冬的天气里,水面上应该已经覆了一层薄冰,一层积雪。
李优孟闭上眼。直到额头狠狠撞在了前挡风玻璃上。
车子擦着大桥栏杆停下,发出刺耳的声音。她感觉到自己被顾若拽下了车子,用了比刚才更大的力气。险些便摔倒在地上,幸而伸手胡乱扶了一下,扶着残破的车门,才堪堪站住。
顾若不说话,迎着寒风,拖着她,一直走,一直走。
走到了大桥下,冰封的河水边。桥洞里冰寒彻骨,有风席卷着雪花,刻骨铭心地吹透人的身体。因为染了风寒,李优孟此刻格外畏寒,迎着河面上吹来的大风,头脑一边滚烫一边发冷。身上的衣服并不保暖。低头间看到手里还提着沉重的战衣,心想要不要穿上御寒?转眼又看到顾若冷冽的面孔,自责感又袭上心头,便没有采取动作。
顾若就这样面朝着河水站着,一言不发。很久很久。李优孟便站在他身后等着。
手机突然没完没了地震动起来,在这沉静的旷野里显得格外响亮。李优孟掏出看了看,是宋齐。大概是担心她的安危吧。但她深知此刻绝不是接电话的好时机。于是挂断。
下一秒,手机又震动起来。挂断,又震动,挂断,又震动……李优孟叹一口气接起来,结果“喂”字还没出口,就被顾若一把夺过,狠狠地抛了出去。落在远处河面上,弹了几下,碎成了八瓣。
下一刻顾若便扼住了李优孟的喉咙,狠狠的,掐得她险些窒息。不过只是一瞬,一瞬的狠历过后,便放松了些力气,留给她艰难呼吸的余地。然而这只是手上,他脸上的怒色丝毫未褪,逼视着李优孟的眼睛,仿佛要用眼神作利刃,一刀一刀,将她千刀万剐。
“诺诺不见了,你却还在这里跟别人卿卿我我?”
“我……”
“苏轻暖,你就那么讨厌诺诺吗?”
“我没有……”
“你宁愿陪一个龌龊的男人喝茶聊天,谈一些龌龊的事情,也不愿意去接诺诺,是吗?你宁愿为了他争风吃醋,也不愿意顾虑一下诺诺的安危,是吗?诺诺在你心里……就那么的……那么的多余吗?”
“顾若,你别这样!”他眼睛发红,迸出血丝,李优孟感到怕,怕他痛极恨极,自己着了魔。这个男人,太在意女儿了。“现在最关键的是,要找到诺诺啊!”李优孟说,想唤回他的神智。
“找到诺诺?”顾若冷笑,“哼……你不用虚情假意了,诺诺不见了,你终于开心了吧?”
“顾若,你是怎么了?”李优孟蹙眉问。他怎么会这样不冷静?他不该是这样的人。就算不冷静,他那么在意诺诺的安危,一定也分得清事情的缓急轻重,为什么不赶紧想办法去找诺诺,而是在这里跟自己耽搁时间?除非……
“对了,你是不是已经知道诺诺的下落了?刚才那个电话,是不是……”
“不要说话!”顾若冷冷打断她,仿佛嫌她聒噪得很,握着她的喉咙将她推到身后的桥墩上。整块的钢筋水泥冰寒刺骨,很快就透过层层冬衣传入到皮肤肌腠中,冰得李优孟牙关一颤,倒吸一口凉气。
还未来得及反应,顾若已经近近地欺身过来,整个身体都覆在了她的身上,并渐渐加重力气,仿佛是要用这种挤压的力度来向她宣布心中的怒火,要她臣服求饶。又仿佛纵使求饶,也不打算放过她,就这样压得她喘不过气,无法逃脱。
直到胸腔被压迫得再不能呼吸,李优孟才抬起头来。对上他深邃而洞黑的一双眼睛,心里猛然一惊。他深棕色的眸,是被隐在了夜色里,还是被怒火染成了深渊般的颜色?这样可怕,这样近在咫尺的寒意……
“苏轻暖……”顾若抵着她的额头,双唇时而靠近时而远离,用滚烫的气息在她唇上逡巡,轻轻吐气说,“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李优孟没有说话。她感到心惊……又莫名心动。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样亲昵却又带着危险气息的举动,这样挑衅而又不容反抗的行为,他是要做什么?他是要折磨她,还是什么?屏在胸口不敢吐出的气,找不到出口,硬生生憋红了一张脸。李优孟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有些慌乱地躲闪。
顾若却狠狠捏住她的下巴,抬起脸来,逼她与自己直视。“你跟我说,苏轻暖——”
“说什么?”
顾若没有回答,看了她好一会儿,眉头动了动,眼中不知为何泛起水光,莹亮的,很好看。他突然垂头过来,眼看便要贴上她的唇……
千钧一发之际,李优孟脑袋中“躲与不躲”的斗争已经不可开交,不料宋齐却突然赶到,见此情景,毫不犹豫地上前拉开她身上的男人,并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顾若你个禽兽!你要对暖暖做什么?”
顾若没有躲。不知道是没有躲,还是压根儿就没反应过来要躲。因为他刚才一直关注着李优孟,丝毫没有察觉危险的到来。此刻站稳了脚,扶一扶出血的鼻子,挑眼冷冷看宋齐。
宋齐一边拉过李优孟护在身后,一边叫嚣:“顾若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这么多年了,你不闻不问也就算了,我就当你是没良心!现在你跟别人的孩子不见了,凭什么怪在暖暖头上?你折磨她折磨得还不够吗?有什么冲我来!别欺负女人啊!”
顾若没说话,冷眼看着他。
“你说!这孩子到底是哪来的?是你跟哪个野女人生的?!”宋齐叉着腰一副母夜叉样。
听这话的意思……怎么他俩早就认识吗?李优孟心想自己虽然搞不懂状况但有必要劝说一下,于是上前去拉宋齐。结果脚刚迈出去,就跟踩在棉花上一样,双腿一软险些摔倒。头脑昏昏沉沉,有些胀痛。想是风邪入里,病得重了。
宋齐连忙接住她,小心翼翼地,扶她半靠在自己肩上。李优孟是不肯靠的,觉得在师长面前这样有失礼仪,可是奈何身体正虚弱拗不过他的力气。宋齐又转头对顾若恨恨说:“暖暖现在还病着,她在发烧你知不知道!你怎么能让她在这种天寒地冻里站这么久?”
顾若看了对面两人一眼,冷哼了一声,十分不屑,丢下一句“你们尽情在这里柔情蜜意”,就转身头也不回朝桥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