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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章五十六)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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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十六)
顾若当天就离开了。
他的车子驶离历史学院时,所有闻风赶来的学生都痛惜地站在道路两侧,脸上表情难看极了,有的女生甚至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
李优孟也站在其中,静静看着车辙远去,听到身边有人在喊“顾教授别走”。
第二天开始,就听到有人人前人后明嘲暗讽,骂自己害顾若离开。李优孟充耳不闻。
给顾若打电话,问他在哪里,他只说,我很好,你在学校好好待着,没事的。李优孟默了默,说,对不起。
那天路遥来找她,聊了聊她和顾若离开后,考古现场的事情。正说起有人在距离古战场遗址以南十几公里外的土层里掘出了一封白帛书信,那书信上写的不是汉族文字,而且文字大多已经磨灭得无法辨认,后来被送去鉴定分析,有人怀疑那信的内容与战争有关,或许是密报,或许是求援。
虽然不如龙尘伊的遗骨来得震撼,但这也是一个值得重视的发现。古文字学家纷纷参与复原辨认,以期信上内容有朝一日能重见天日。
正说着,便见一辆车子停在自己身旁,后排漆黑的窗子滑下去,露出一张不苟言笑的面容来。那天才见过的,是本校校长。
“苏轻暖,”校长唤道,“上车,我们谈谈。”
车子带他们来到了一处古朴典雅的茶楼,李优孟跟着校长进到一间雅致安静的包厢里,坐在檀木椅上,鼻尖嗅着屋子里淡淡的沉香,心想这地方真不错,算是一处世外桃源。
斟茶人退出去以后,李优孟低头拾起茶盘上的黑瓷茶杯,一边观赏浅黄色茶水里浮着的一根茶叶,想着这茶是新炒的,却不是新茶,一边等着校长开口说话。
校长在对面观察了她半天,不知道想着些什么,半天才开口,说:“苏轻暖,你还记得我吗?”
李优孟放下茶杯,不卑不亢答说:“记得,校长。”
校长摇摇头,说:“真的不记得了吗?我是顾若的母亲。”
李优孟愣了愣,抬眼再次去观察她,才发现,果然眉目间与顾若有几分相似。就说呢,怎么这么巧都是外国面孔,原来是一家人。
“听说你失忆了。”校长认真打量她,“是真的失忆了,还是假装?”
李优孟心下失笑,这一对母子还真是一样的自作聪明,都怀疑她是假装失忆。她何必假装呢?“是真的。”
“所以,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嗯。”李优孟点点头,“从四年前的夏天,往前,十八年的事情,什么都不记得了。”其实是想起了一点跟顾若的过往的,不过她懒得解释。
校长仿佛舒一口气。隔了一会儿,才又问:“那你现在又回到阿若身边来做什么?”
李优孟笑了:“我都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怎么会故意回到他身边呢?实在是巧合,我考上了这所学校,没想到他也在这里。”
校长半信半疑,说:“既然你们已经分开了,从前的年少无知也都过去了,现在彼此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就不要再互相打搅了吧。”
李优孟点点头:“我也这样想。”
“那么,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吧。”
李优孟蹙蹙眉头,有些为难。不是不想,可是现如今苏轻暖和顾若已经是“合法夫妻”,这件事情,还需要时间去处理。
“怎么?你还要缠着他?”校长不悦道,“你已经伤他那么深,还想做什么?”
李优孟垂一垂眼,又抬起:“请问,我究竟如何伤了他?”
“你……”校长欲言又止,迟疑一阵,转开话题,“他现在都已经为你离开了学校,屡次为你自毁前程,怎么,还不够吗?”
“屡次?”李优孟重复了一遍,沉吟一阵,又说,“您是校长,想必有办法让他留在学校。为什么不劝他回来呢?您劝他回来,我走就是了,原本就该是我走。”
“呵,”校长苦笑一声,“要是劝得动,就好了。他那么执拗的一个人,决定了的事情,头破血流也不会改变。更何况,他已经四年,没有跟我说过话了,一句都没有……”
“为什么?”话一出口,就觉得多余。其实猜也猜得到,九成九是为了苏轻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啊,他们两人之间,怎的双方都是伤痕累累。
校长没有回答,只是眼中袭上氤氲,并不友好地看着她。
后来打听到,校长也姓顾,是德国还是哪国人,反正是从前不存在的一个国家。她自幼向往东方,二十岁嫁到中国来,从事汉学。“顾”是随夫姓,可见她深爱丈夫,也可见她乐于入乡随俗。
因为杰出的学术贡献,加之夫家家学渊源,她一直在各高校担任教学研究,几年前调任本校校长。
很少有人知道她和顾若的关系。大概是不想顾若的名声前面被人加上一个“虚”字。
这样一想,原来顾若说的,他母亲在他上高中时就调任工作离开了原来那座城,想必就是调来了这里。
事情越来越错综复杂,看来有必要理一理清楚了。本来不想再管的,可是不管的话,放在心上,也是个事。李优孟找了一个诺诺上学的时间来到顾若家,敲门时他却不在。
等到中午他才回来。原来是去各大研究所投简历去了。看来真是不准备回学校了。
他看到李优孟,竟然淡淡一笑,说:“你来了?”
跟一年前初遇时,越来越不一样了。他不再刻薄,不再傲慢,不再咄咄逼人,不再用她并不拥有的记忆折磨她。想必经历了一些事情,心境也有所不同了。也不知道现在他心里是怀着几分欢喜几分伤痛,又想要与她怎样相处下去。李优孟看得出了神。
一进门,李优孟就开门见山道:“你母亲来找过我了。”
顾若顿了顿:“嗯。”
“她叫我离开你。”
“嗯。”顾若径自坐在沙发上,翻看手里的资料,翻来翻去,好半天,“她说了不算的。”
李优孟突然想笑,觉得他这话带着任性。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他仍不抬头,刻意做出漫不经心似的。突然就鬼使神差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感觉到手下的人一震,李优孟自己也愣住。顾若抬起头来,不解地看她。李优孟收回手,说:“顾若,现在,你还不打算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我么?你我都已经筋疲力尽了,不要再这样下去了。你知道,我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并不是跟你开玩笑的。你如果不说,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他每次都说,如果想知道,你就自己记起来。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心结的。可是她又不是苏轻暖,别人不说,她怎么会知道。
顾若凝眉看她,像是要从她的脸上辨认出情绪来,可是最终什么都没有辨认出,于是凉凉地问:“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到底恨我什么?”
“恨你什么?”顾若重复一句,垂眼丢开手里的资料,揉着额头像是苦苦思考,“是啊,我可不是在恨你么,这么多年,一厢情愿地恨着你。”
“恨我什么?”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起初是恨你狠心吧,做了错事就逃之夭夭。你知道吗?其实假如当初你回来,我为我的错道歉,然后你为你的错道歉,我们是可以和好如初。可是你没有,你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若疲惫地笑笑,揉着酸涩的眼眶:“至于现在……你说你都不记得了,自己做的错事都忘得一干二净,我突然发现再怎么在意,也没有意义。说到底,现在,我不过是恨你把什么都忘记了。”
“你如果彻底走掉也就算了,偏偏又这样出现在我面前。”
顾若突然起身,狠狠捏住李优孟的面孔,又渐渐松了力气:“你别这样一脸无知。你说,你这样,我该拿你怎么办?”
李优孟没有说话。
顾若又放开手,叹息一般:“总之你是一个狠心的女人。”
李优孟默了默,说:“我到底做了什么错事?”
“这也正是我一直在等你来解释的。不过现在看来,是等不到了。”顾若说,抬眼看她,“苏轻暖,你当初既然决定生下诺诺,为什么又要把她遗弃在路边?”
“我?生下诺诺?”原来,诺诺是苏轻暖的孩子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生下她也好,恨我的话当面告诉我也好,为什么要扔掉她?为了报复我么?就选择了一种最恶毒的办法。苏轻暖,我其实不能理解,你不该是一个这样可怕的人。”
“可是……”李优孟不解地说,“我身边的人都说,我的孩子是没有了。”
“是吗?”顾若讽刺地挑眉,“都是骗子。”
“为什么要骗我呢?”
顾若没有说话,似乎是被问住了。是啊,为什么要骗她呢?为了不让她难过,还是为了让她彻底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