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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独舞戏台 ...

  •   第二天,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一点四十五分,我开始出门。虽说从我家到约定的巷口那只需要步行五分钟,然而我还是稍微提前了几分钟出门。

      我站在巷口的路边,一面满怀期待地望向粟俊贤即将出现的方向;一面又不时地来回踱着步子,假装自己也是刚刚才到的样子——我并不想让他看到我的重视和紧张。时间在我的来回踱步中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然而粟俊贤却仍是不见踪影。

      我开始沉不住气,因为彼时的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这样的等待是否有效。他是不能出来,还是不想出来,我也完全弄不清楚。可是,他明明已经答应了我的,不是么?

      我走到路边一家商店的公用电话旁,拨下了昨天才拨过的那几个阿拉伯数字。

      “喂?”一个熟悉的女声从电话里传了过来。

      “呃,阿姨好。我找粟俊贤,我是他的同学。”

      “他不在家,出去了。”然后,电话就突兀地挂断,完全没有前一天的客气,反而像是刚刚才发完脾气的样子。

      我的心也跟随着电话那端被撂下的话筒,重重地摔了下去。好吧,我再等十五分钟,再慢的步子,应该都可以走得到了吧?

      ——

      然而连我自己都没有自信,这十五分钟不过是一种拖延,我都知道的。

      所以,当那个高高瘦瘦的身影出现在巷子尽头,并渐渐向我走来,我脸上的惊喜才表现得那么明显。

      “嘿,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我朝来人微笑。

      “对不起,出门的时候费了点劲,让你等到了现在。”他平复着快步行走带来的喘息,向我简短地解释道。

      “嗯,没关系的。反正我不赶时间嘛。”

      “我们的确很久没见了哈,你还好么?”

      “这个问题,你问过了啊,挺好的。你呢?”我觉得我是在没话找话。

      “好像你的这个问题,我也回答过了。”他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对了,你现在在哪念书呢?我都没有你的新地址。”

      “呵呵,我也没有你的,所以我们才会断了联系。我现在是在我们那的县城里念高中,你呢?考上市一中了么?”

      “其实,没有。所以,我也在我们县城念高中。”

      我们俩交换了各自最新的通讯地址,然后又没话找话地闲聊了一会儿,他问我:“呃,你还有什么事么?如果没有我就要回去了。”

      “嗯?家里有事么?本来想着,或许可以一起走一下,毕竟我们有一年没见了。”我有些微微的失望。

      “嗯,家里本来不让我出来,是我借口买酱油才硬出的门。”粟俊贤有些微赧。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刚才电话里他妈妈的态度会有那么大的变化。原来在那么多年以前,他就已经学会了打酱油。于是我善解人意地说道:“那好吧,你先回去吧,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见一面而已,现在已经见到了。”

      “要不,明天中午怎么样?”他突然的发话,让我一时之间有些发懵,所以我傻乎乎地问他:“什么怎么样?”

      “呃,你不是说一起去走一下么?所以我问,明天中午怎么样?可是,我并不能确定,我一定能够出来。”

      我望向他的眼神里带着满满的不可思议,因为自己从来都没有想过,他居然也会提出建议,即使他的建议有着很大的不稳定因素,可是这毕竟是他主动提出来的。

      “好啊,那就明天,也是这个时候,还是在这里么?”我忙不迭地回答他。

      “嗯,那就这样说定咯。我先走了,一会儿还得去找杂货铺,再见。”

      “再见。”

      然后,他高高瘦瘦的背影朝着来时的方向快步地移了过去,一小下的功夫,就消失在巷子的拐角处。

      ——

      这场重逢带给我的喜悦不言而喻,很快就治好了我之前那么多天的心不在焉和焦虑烦躁。并最终将我的心情上升到了顶点,整个人飘飘欲仙起来。这样的感觉太过亢奋,有一种不真实的虚脱感。直到第二天下午,我又在这个路口,苦等了半个多小时,而巷口尽头却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个让我翘首以盼的身影时,这种不真实的虚脱感才好转过来。

      所以,好运并不会一直眷顾着同一个人;所以,没有希望,才不会失望;所以,所谓奇迹,根本就是概率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件了,不是么?他本来就没有说一定会来啊。

      其实,不应该太贪心的。他已经自愿赴约,并主动提出了下一次见面的约定,即使他最终没有到场,但是他也说过他有可能来不了啊。可是,为什么还是会忍不住地失落呢?一年了,我们俩隔了整整一年未曾谋面,却在相逢的十分钟之后相互道别。难道只能再继续等上一年,我才能够再次见到他么?而这漫长的364天,我又要怎么度过呢?

      ——

      只是这一次,我的难过没能持续多久,因为我只用了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甚至更短,就已经可以从容地恢复到放假前做假期工的状态。我不知道是自己已经习惯了这个周期的缘故,还是因为与粟俊贤见面之后满足了我的夙愿,总之,我的康复期在缩短,这总归是一件好的事情。

      开工之后,我每天继续埋头于机械化地复印、装纸、整理、归档这一系列的流程当中,只是心境却完全改变,再不是之前郁郁寡欢、终日不知所云的样子。我又恢复到一开始的活泼开朗和爱笑,见到谁都微笑点头说“你好”。

      也许是我这场“心病”发作的周期刚好是在假期里,这栋办公楼早已人去楼空,所以当我康复的时候,大多数人并没有发现我之间有过什么不同,除了李欣和周莉莉。在过了很久之后,直到确认我真的已经没事,李欣才告诉我:“其实我知道你肯定会去找他的,但也肯定会好起来。而且,你现在想他的频率和犯傻的周期都在浓缩,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发觉。”

      “哦?是吗?我本来还没想到这么多,不过现在被你提醒,我仔细思考了一下,发现得出的结论和你是一样的,呵呵。”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去想他呢?也不再去找他?”李欣又问道。

      “……,估计得等到我自己真的翻篇儿吧,又或者是,彻底的死心。”过了良久,我才回答了李欣。

      这是一场关于我自己的独角戏,在这场戏里,所有的人都是配角,除了我自己。即使是我一直喜欢着的粟俊贤,其实也不过是因为,我喜欢的那个人,刚好是他罢了。我独自发呆,独自想念,独自狂喜,独自失落,独自复元,然后一切回归到起点,在下一场戏开演条件都具备的时候,再次出场,完成另一场关于我自己的独角戏,仅此而已。

      ——

      整个寒假,就在这些日复一日枯燥无聊的重复中度过了。虽然之间觉得难熬无比,特别是临近年关时看着渐渐空下去的办公楼,以及年后只有我们仨开工而别人都还在休假的那段时间里,那些冷清、寂寞和害怕,然而我们毕竟是熬了过来。当结算完毕并成功领到假期工资的时候,手捧着十张红色毛爷爷还有一小堆花花绿绿纸币的我们仨,终于激动得差点热泪盈眶。

      这就是我们辛苦了二十多天的成果,虽然没有像我妈之前形容的那么惨烈,然而劳动毕竟都是艰辛的,所以凭靠自己双手赚来的劳动报酬,用起来也就格外地舒心。之前还想着等到打完工之后再去反驳我妈当时的那套关于“挣钱辛苦,体会了辛苦也就会更加懂事”的理论,可是真正打完了工,我却再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因为这句话简直就是真理。

      我的开始懂事让我爸我妈都有了少许的欣慰,特别是在他们收到了我用打工赚来的钱给他俩各自买了一件衣服作为感恩礼物之后。当然,这是后话。

      ——

      因为打工的关系,整个假期我只见过徐萌萌两次,还都是集中在我们给自己放了八天假的那几天里。我原以为停了那么久没见之后,我跟徐萌萌的相见会显得格外感人,没有痛哭流涕,至少也会相见甚欢吧。在相遇的那一刻,也的确是这样的,然而没多久我俩就发现了问题。

      我们对彼此的陪伴,已经缺失了整整一个学期,那几封短短的信件,根本就承载不了太多的信息;再说,很多的事情,在停笔之后的那一刻,才开始发生,然而这些我们都不可能及时地传递给对方。等到下一封信收到时,却早已经过了想诉说的时候,因为当时那些感慨的心情,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现在,每当我们说到一件事情的时候,都需要先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前因后果告知给对方。这样的过程重复了多遍之后,大家对于诉说都有些索然无味,毕竟我俩曾经那么要好,也曾那么有默契,现在的每一次诉说,都是在挑衅我们之前的情谊。

      这个认知让彼此都有些难过和灰心,我很害怕,徐萌萌也会像之前我跟于晓珍和秦宜丹、莫妮她们那样,渐渐地没了共同的话题,然后慢慢地疏于联系,并最终断了联系。所以我连徐萌萌返校,都没有去送她;借口当然是赶工,而真实的原因则是因为我害怕离别。

      ——

      如果说每个人都是孤独地来到这个世界上,并将孤独地离开这个世界,那么可不可以,在还没有离开的时候,尽可能地与人为伴,并相伴终身呢?因为每一次的离别,都是这样地虐心。但是如果想要永远地隔绝离别,那么我们必须承担起独自起舞的决绝。

      我想要的,从来都很简单,只是想身边的人能够陪伴自己久一些,再久一些,这样就够了。

      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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