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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字字诛心 ...

  •   过了两天,课间休息的时候,我正在走廊上使尽浑身解数来说服陆成君、张谦和荆齐他们入股我的新棉衣投资,肖宇飞从教室里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怎么那么热闹,你们在讨论什么?”肖宇飞问大家。

      “羽婕正在让我们入股她的新棉衣。这明明就是敲诈!”张谦嚷了起来。

      “什么嘛,哪有那么严重,我不是说了嘛,自愿参股的原则,怎么就成敲诈了,你简直就是诽谤!”我反驳。

      “呵呵,当然是自愿参股,可问题是不参股的后果我们也负担不起啊。”陆成君苦笑着一张脸。

      肖宇飞不明就里:“不参股会怎样?”

      “不参股的话,她就会一直跟在你旁边念,一直碎碎念一直碎碎念,直到你参股为止。”荆齐也苦笑着回答了肖宇飞。

      “我哪有!现在不是还在讨论中嘛,你们都还没有明确不入股,所以我肯定要尽量说服你们的嘛。”

      “小师妹,你干嘛一定非要他们入股你的新棉衣啊?你的钱不够么?”肖宇飞不解地问我。

      “啊?呵呵,也不是,我就是想,你们入股了之后,以后即使我们不在一个班了,或者也不在一个学校了,但是以后只要我每次看到那件棉衣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你们啊。想到你们对我这么好,我就会很开心嘛。”虽然见面仍然觉得有些尴尬,但是我还是回答了肖宇飞。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又或者是为了弥补那些缝隙,肖宇飞很积极地第一个举了赞同票:“哦,是这样啊,那你大师兄我也入股,可以不?”

      “啊?你确定么?嘿嘿,真好!其实你们也不用入股太多,意思一下也就行了,最少五块钱,最多十块钱,怎么样?”我眨巴着眼睛,看向他们。对于肖宇飞的积极,我既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兴奋,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诧异,仿佛他原本就是我们之中的一员,刚刚被我说服入股一样。

      “那你大师兄我就出十块钱,现在就给你,从此以后,你那件新棉衣,我也有股权了,多自豪啊,哈哈!”他的表情有些做作的夸张。

      “你早说嘛,刚才搞得神秘兮兮的,大家都在防着你。现在你这样一说,大家都明白了,我们肯定会给你入股的啊。”陆成君的脸上终于不再愁云满布。

      “呵呵,那好吧,我随大众,也给你入股十块钱怎么样?”荆齐也表了态。

      “喂!你们怎么一下子全都倒戈啦!说好的一致抗外呢?”张谦开始紧张起来,满脸的诧异。

      “嘿嘿嘿,张大少爷,我的下限五块钱,就是为你量身定制的!我够义气吧?”我夸张地奸笑起来,拍了拍张谦的肩膀。

      “哼!你明知道我每个月的零花钱少得可怜,还来剥削我……”张谦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旁边的四个人一齐盯得受不了,于是不得不临时改口,“好啦好啦,我就知道,你每次出击,都是精心策划的,喏,这五块钱给你了,就当本少爷赏给你买糖吃。”

      最终,在大家的合力协助下,我还是拿到了以吝啬著称的张大少爷手中紧拽不舍的那五块钱,而我和肖宇飞之间的不快,也在大家的刻意忽略下,渐渐云开雾散。

      ——

      后来,当我那件黑色的新棉衣买回来并穿起时,他们之中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指着我的新棉衣对身旁的同学说道:“看到没?羽婕身上的这件棉衣,我也有入股哦。”

      “呵呵,那你的股份占了多少?”

      “……,都没有上10%,算了,不提也罢。”

      ——

      时间在渐渐变短的白天中,一天天地过去了。很快,就到了十二月底,即将迎来又一年的迎新晚会。

      这一年,我们班决定表演小品《变色龙》,这篇著名的契科夫短篇讽刺小说,不仅在文学史上享有很高的地位,而且它的原文就是由精彩的大段对白所组成,相对而言,改编成小品的难度也比较小,我们除了掌握对白,只需要再配合着相应的灯光和音效,整个舞台效果就出来了。

      选定演员的时候,班上几乎是全票通过了由张谦扮演警官奥楚蔑洛夫的决定,这个消息让大家忍俊不禁,但是却愁坏了张谦本人。他下来后难过地对我说:“我的形象就这么不讨人喜欢么?大家怎么会全票通过了呢?”

      我忍住笑,假装正经地安慰他:“你怎么能这样想呢?难道电视上饰演反派的人物,在生活中也是反派么?大家那是相信你,相信你能够成功扮演得了这么复杂的一个角色,你可不要辜负全班对你的期望哦。再说,这个角色是整个节目的唯一主角,难道你想跟陆成君交换么?”

      张谦想了一下,果断摇头,拒绝了我友善的提议。

      班会课的最后,由于实在找不出人来扮演那只可怜的白皮小猎狗,而它又是整个小品里不可或缺的角色之一,所以身为“消防队员”一职的班长大人,此时再一次发挥了他的作用,毅然担负起这只小猎狗的舞台角色。所以说,班长才是吃力不讨好的角色,怪只怪陆成君觉悟得太晚。

      至于那个巡警叶尔德林、首饰匠赫留金、将军家厨师普洛诃尔、还有围观群众独眼龙以及另外两个人,由于统统是男性,所以这一次小品表演的所有演员全都是男生。

      为了保证演出效果,王柳泉安排了文艺委员和班团委来负责彩排。在下午放学之后以及第一节晚自习排练的时间里,除了文艺委员楚眉、班团委江娜娜前来观看指导排练之外,我也会时常来到他们排练的操场,一边逃避着上晚自习,一边陪着他们一起排练。来的次数多了之后,大家都将我视为团队的一员,不但随时跟我沟通舞台效果,甚至偶尔我还给他们提一些节目的修改意见。

      前两位留在排练现场有着充足的理由,而我能留下来,无非是仗着参与表演的这一群男生都是野人一族的成员,而我和大家的私交都还不错;其实说白了,并没有官面上拿得出手的借口。可是看到大家都不在意,我也就安下心来,每天都乐此不疲地参与大家的排练和讨论,甚至这群演员跟我交流的次数和内容都渐渐超越了他们与其他两位正牌干部的交流和讨论。这倒并不是说我的能力有多卓越,而是大家跟我比较熟,玩得近了之后很多事情顺口提的次数自然就多了起来。

      ——

      直到某一个晚自习,江娜娜出乎意料地没有出现在排练现场,我才略觉不当地问楚眉:“呃,今天江娜娜怎么没来?”

      “她说她来了也没用,大家都没再听她的意见,索性就留在教室里自习了,反正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楚眉有些迟疑地回答了我。

      “……,可是她是班团委啊。再说,大家就是一起讨论,怎么会没人听她的意见了呢?”我觉得诧异。

      “你真的不知道?你不觉得你现在的位置原本就应该是由她站着的么?”汪林意外地在我对面开了口。他也是班上的同学,今晚觉得好奇,所以就跑来操场上观看大家的排练,想看看还有一周就正式汇演的彩排效果到底怎样了,结果令他大失所望。

      而面对着汪林意外地向我开出的炮火,我甚至连原因都找不到。“呃,我当然知道这次的彩排是由她和文艺委员来负责的,可是我出现在这里,也并没有影响到她的指挥啊。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尽管不愿意,我还是开口问了汪林。

      “呵呵,别人都说你骄横,看来果真是这样啊。你有什么毛病,自己完全不知道。难道你觉得,你只是来这里玩的?就像我现在这样的偶尔客串?这群男生有什么思想个个都和你交流,他们有几次理过那两个正主?连我这个今晚刚来的人都看得出来了,我就不信别人看不出来,只不过没人对你说罢了。

      有些人不说,是因为不忍心提醒你;有些人不说,是因为不屑对你说。你看看你旁边的楚眉,你再看看被你逼走的江娜娜,别人的辛苦付出完全被你否定,你自己做出了这么多伤害别人的行为,难道你自己从来就没有意识到么?还是手法已经老练到,对这些被你伤害过的人,都熟视无睹了?你知不知道其实有很多人早就对你看不惯了?”

      汪林一口气说出了这么一大串的话,对我而言,字字诛心。

      “汪林!你不要说了!你这样说,太过分了,羽婕也是为了班上好,大家都是想这个节目排练得完美一些,这样子有什么错?”陆成君从排练的那头走了过来,喝止了汪林。

      我在汪林连绵不绝地发言期间,错愕地看向他,然后目光越过他,看到了他身后的楚眉。这位婉约的文艺委员,站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看向我的目光里,充满了奚落和幸灾乐祸,像是无声地在对我说道:“安羽婕,你也有今天!”

      “你们就护着她呗,反正我说的都是事实。她这样的人,你们喜欢跟她玩,那就玩吧;可是你们也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喜欢跟她玩吧?”汪林说完之后,转身离开了操场,自行回了教室。而在他的身后,是我难过得蜷缩在地的身影,被昏暗的路灯照射着,显得格外地落寞和寂寥。

      ——

      我想不通平时在教室里连正眼都不瞧我一眼的人,怎么就累积了这么多对我的仇恨呢?我很想对他所说的话弃在一旁,置之不理,就当他说的全都是废话,全都是骗人的假话。可是,我办不到。正因为他说的都是实话,所以我才办不到。刚才汪林所说的每一句,现在都像被人按下了复读键,一遍遍地在我的脑子里重复着。他说的没错,我的确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可怜的是我却完全不自知。!

      “有些人不说,是因为不忍心提醒你;有些人不说,是因为不屑对你说。”那么,除了我身旁这些不忍心提醒我的小伙伴之外,到底有多少人是不屑对我说的呢?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那天晚上,我难过蜷缩的身影,呆呆地蹲在地上,久久不愿起来,直到陪在我身旁的陆成君又被大伙叫过去排练,直到所有人排练完都围了过来又全部散去,直到荆齐扶着我蹲麻的身子坐到了操场旁的石阶上,直到下课铃声终于打响而我木然地骑车回家。

      三年前的那些刁难和针对,就像是昨天才刚刚经历过一般,现在全部席卷而来,重新冲击着我的精神和自尊。

      所有骄傲的曾经,所有自豪的过往,在这一刻,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原形毕露。

      原来一直以来,我给人留下的,都是如此骄横的印象。原来一直以来,别人对我的态度,都是这般地不屑。

      呵,请问,还有人能够失败得如我这般地彻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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