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巷》霁**然

18、18（1）

　　18

　　周悦生的作文风格向来放荡不羁。
　　有一次，他写道：人在遥远的地方当然看不见小草，再说谁会只盯着一棵小草看，再说一声“你好”啊？“草”，只有作为一句日常文明用语才会有一点点存在的意义。
　　一圈人围观后——
　　韦凉：天哪这放荡不羁的语言！
　　唐宇佑：伪娘，你不觉得你的地位备受威胁吗？
　　江暮雨：言吾不敢言之语，小生敬佩！

　　所有的事情到最后都会被稀释淡薄，一如九班的那场风波，只是平添了老师学生们的饭后谈资。
　　其间，陈光军也找了周悦生一干人出去了解情况。同时，随着老唐的回归，从九班语文老师魔爪下逃离的十四班欢欣鼓舞，表达了对老唐回归的十二分热忱。
　　江暮雨像往常一样，听着老唐扯着天南地北，不时地刷着几道数学题。回复着从后面传来的小纸条。
　　其间的谈话总是在将要接近尾声是又被周悦生引出一个新的话题。
　　江暮雨自己总是在接过纸条后，扫上一眼，晾个几分钟，在提笔作答。
　　这次却在周悦生的问题后发了愣。
　　飞扬着的黑色字迹是熟悉的周氏字体。
　　“江二，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布丁奶茶啊？”
　　我为什么那么喜欢布丁奶茶？
　　她记得，在她初中一遍遍地喝着布丁奶茶时，居冉终于问了她这个问题。
　　似乎只是因为，这是唯一一个可以称得上是他们之间所拥有的羁绊了。
　　她抬起笔：“当初喝着喝着就习惯了呀。”
　　如同她对他的喜欢，早已是一种习惯。
　　记忆中那个小小身影，说着要带她喝明天的布丁奶茶的人，终究是缺席了。

　　六月六号如约而至，上午青高的高一高二学生们早上在上完语数外三门主课后，便开始了大扫除并且按照标准布置考场。
　　由于十四班靠近厕所，所以连接教室和厕所的的走廊的打扫工作便也归到其中。
　　擦黑板时，江暮雨才发现和她分在一起值日的今天李娉没来。
　　“反正我觉得她最近一直怪怪的。”居冉一边帮着擦黑板，一边说着，“她这几天都没有在课上刷作业，觉得她上课也有些走神。”
　　“你……什么时候观察得……这么细致了？”
　　居冉停下擦黑板的手，扭头看向江暮雨，神色有些奇怪，却又很快的打着哈哈掩饰过去，一撸刘海：“老子一直细致的好么！”
　　江暮雨正在踮起脚尖去够黑板的顶部，没注意到居冉脸色之间的不对劲。
　　在两人又一次尝试失败后，居冉一手插着腰，微微喘着气，一旁正在整理讲台的庄紫妍偷来同情的目光。居冉口里嘟嚷着陈光军的目光短浅，扭头就看见倚在门口正在和唐宇佑扯着什么的韦凉。
　　“伪娘，祖国需要你的时候到啦！还不快献出自己的肉身！”
　　韦凉明显是被这忽然的怒号吓了一跳，背显得微微有些僵硬，他闻声回头，口里说了句“什么鬼”，就走了过来，唐宇佑跟在他后面。
　　居冉将板擦递给韦凉，韦凉抬头看着黑板上方，长吁一口气，正想踮起脚，唐宇佑在一边幽幽地开口了：“伪娘啊，还是我来吧！”说着便来拿握在他手里的板擦。
　　韦凉一听就不乐意了，他赶紧把手抬起来，连连后退，嘴里说着：“我靠，你什么意思啊！老子我可是有170的净身高的人！”
　　在众人的目光聚集在他那不知暗中增了多少厘米的头发时，韦凉有些不爽地正想开口辩解，却觉得高举着的手上一松，他回头正对上周悦生轻挑着眉的脸。
　　板擦已在他的手里。
　　“喂！”韦凉还想说些什么，却看见周悦生正带着笑用目光比试着他们之间的身高差，便泄了气，他瞪了一眼旁边假装正经的唐宇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小凉啊，你要多运动运动，你看讲台上男生里，你最矮啊！”
　　韦凉下意识就想爆粗口，回头看见声音的主人，就噤了声：“陈老师好。”
　　语气中的不情愿让周围人的眼又弯了几分。
　　“来，外面走廊刷地缺人，你，唐宇佑，周悦生都过来吧。”陈光军吩咐着，又看见周悦生手里的板擦，“小周啊，互帮互助，好，好，团结同学啊，那你在这擦黑板吧！你们俩，跟我走。”
　　最后的一挥手，有一种□□老大的气派。当然，要除去那臃肿的“雄姿”。
　　一脸“生无可恋”的韦凉和假装淡然的唐宇佑跟在了后面，他们一出教室，讲台上的一群人便笑开了。
　　庄紫妍收拾好讲台上的物品，又打开讲台桌下的抽屉，要收拾着里面的废物。
　　居冉看见，也蹲下身帮忙着收拾。
　　站着的就剩下了两个人，江暮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便看着周悦生手里的板擦，想了想，便开口了：“这板擦，我去洗洗吧。”
　　“你不要我帮忙？”
　　两句话一同响起，两个人都愣了一下，江暮雨又笑起来：“那就有劳周爷啦！”
　　周悦生没有回答，只是举了举手里的板擦：“一起去洗洗？”
　　在江暮雨在心里吐槽着洗板擦还要两个人时，她已经做出了回答：“好，我看你洗。”
　　等江暮雨在男厕所门口看着周悦生在拖把池里洗着板擦时，有一些无奈，男厕所进进出出的人很多，而且无论是进去还是出来的，基本手里拿着的都是拖把，少则一把，多则三把。他们看见站在门口的她，都会上下打量一番，更有甚者，出来走了一段距离，还回头看看她，然后和旁边的同伴悄声说着什么。
　　周悦生正在卖力的将板擦里污浊的水挤压出去，江暮雨想了想，决定先去上一趟厕所，再回来等着周悦生。
　　这么想着，就向前面的女厕所走去。

　　由于是与高三共用的厕所，所以此时的女厕所异常拥堵。刚进去时，江暮雨就被手里高高举着拖把的女生溅了一裤管的水。
　　在女生不好意思的道歉声中，她摆了摆手，表示没关系，就挤进去在一个位子前等着。
　　直到现在，她才开始认真地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似乎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江暮雨其实不是没有想过周悦生也许会喜欢上自己，但每每触碰到这个念头，就有不由自主地岔开这个思路。
　　她从很早就明白，有些东西，怎么想，都是一条死胡同。也许到最后，事情就根本不是原先所想的那样，还不如保持理智，免得浪费感情。
　　江暮雨有些失笑，自己的理智，早在六年级的那个暑假里，便消失了。
　　等她从厕所洗好手出来，却看见周悦生拿着板擦正靠在厕所对面的墙壁上，看见她出来了，便走了过来。
　　“你…在等我么？”江暮雨有些讶然。
　　周悦生的脸上却是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你们女生不是上厕所都要找个伴么？”
　　“哦。”江暮雨便也不说话，和周悦生一起走回教室。
　　女厕所到班级还是有些距离的。虽然大扫除时周围都闹哄哄的，但还是难掩两人彼此无话时的淡淡尴尬。
　　当然也许只是江暮雨这么觉得，她看不到一旁的周悦生的表情，但她知道，也许在他的眼里，这些都没什么。
　　熟悉的紧张和局促又卷土重来，消散了她出厕所前盯住自己的最后理智。
　　“江二，你…不要叫我周爷好不好？”
　　旁边的周悦生忽然开口，江暮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明明是请求的语句，却说出了小孩子耍赖的感觉。
　　咽回了喉咙里的“啊”，她回了回神，才答道：“那，叫你什么啊，周三？”
　　“居一江二周三韦四唐五？”周悦生有些无奈，心里吐槽着江二居然还记得这个梗，清了清喉咙，说道，“就叫我周悦生吧。”
　　当自己的名字从自己的口里吐出来的时候，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在胸膛里漾开，周悦生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抬起手放在唇边，假装咳了咳。
　　身边的女孩一下子顿住了自己的脚步，他有些奇怪，回头看她。
　　女生的眼里顿时闪着一种他无法言说的光芒，但也只有那一瞬，剩下的就是别人口里的江暮雨——从容理性。
　　是什么时候起，才觉得眼前的女生和别人不一样的呢？是那句很早很早以前的“我要离开青溪”，还是知道她不会唆面条的时候呢？
　　他不知道，也不确定。
　　自己没有这足够的自信，再怎么揣度，也只是妄想。
　　周悦生在江暮雨生日的前一天晚上在被窝里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却第一次没有要去追的念头，以前，无论是闻滟，还是崔瑶，都是听旁人口中的不错，长得不赖，被挑起了的好胜心和男孩天生的虚荣心才是他表白的动机，但这次，好像不一样了。
　　他是喜欢上了学霸么？
　　他是喜欢上了江暮雨。
　　可是，她好像不喜欢他。
　　毕竟，喜欢一个人是要资本的，可他除了长相，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lol了。
　　可是，江二不像是这么肤浅的人啊……
　　江暮雨看着前面转过身的周悦生，的眉头少有地蹙在一起，俊秀的脸，慢慢地和小时候的影子重叠起来。
　　周悦生，喜欢上你，我是有多肤浅啊……
　　她开口：“周……”
　　音节才从口里吐出来，就被一阵大呼小叫打断了。
　　“诶，周大少，学霸？……你们在这……”
　　韦凉从前面走了过来，江暮雨看见他的手里拿着一个棍子，棍子的尾部有一个像是鞋刷的东西。
　　“这是什么？”周悦生问了出来。
　　“我们也不知道，陈光军让我们去总务处领的，说是刷地用。”韦凉摆弄这手里的刷子，回道抬头又看看他俩，“对了，你们在这干嘛呢？”
　　周悦生忽然有些不安，关于江暮雨的小九九，他没和任何人提起，正打算怎么掩饰过去时，就看见江暮雨指了指他手里的板擦：“我们来洗板擦！”
　　韦凉哦了一声，也没细问，开始兴奋地摆弄着手里的“地刷”。
　　“周爷，你看！”韦凉开始一下一下地刷着地，刚刚撒上洗衣粉的地面立刻泛起白色的泡沫和一波波的黑水，“摩擦摩擦，在肮脏地板上，摩擦！”
　　引得江暮雨和周悦生笑了起来。
　　笑闹完毕，他俩就一齐向教室走去，刚到教室门口，就差点和正要出来的陈光军撞上了。
　　陈光军哎呦一声，又定了定神，看到江暮雨，就回头跟在他后面的居冉说：“你们俩一起去吧。”说完，又背着手走进了教室。
　　江暮雨不解地看向居冉，居冉的脸上写满了“我怎么这么背”的字样，她回头去看站在她后面的周悦生，却发现对方正看着自己，还没等她开口，男生就先说话了：“就我一个人？”脸上的失望满溢出来，像是一个没得到糖果的小孩。
　　在江暮雨反应过来他是指擦黑板这件事后，微微有些无奈，她抬头去看他，忽然想去摸摸少年那毛茸茸的脑袋，但手伸出在半空却又犹豫了，变化成拍在男生肩上的一掌。
　　“别任性！”
　　话刚一出口，江暮雨就有些莫名的慌张，她回头拉着一脸似是受到惊吓的居冉小跑着出去了。
　　跑了一段路，才慢慢停下来，回想着周悦生刚才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让她想到了以前自己家里养过的仓鼠。
　　“你们……”居冉试探性地开口，“刚刚，我是错过了什么了吗？”
　　她知道着后半句微微带着调侃是居冉为她留下的余地。
　　江暮雨笑了笑：“没什么……诶，对了，你们那刚才怎么了？”
　　果然，居冉没再深究，只是一脸哀伤地叹了一口气：“此事说来话长啊！”
　　江暮雨撇了撇嘴，听居冉讲起来。
　　就在江暮雨和周悦生出了教室时，居冉还在和庄紫妍收拾着讲台下抽屉里的垃圾，自然而然的，两人就攀谈上了。因为居冉与庄紫妍并不是很熟悉，所以说的大多是自己的囧事来缓和气氛。
　　笑话可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消除两人之间的隔阂，深化两人之间的感情，居冉如是说。
　　后来这句话被她冠以莎士比亚的名义写在语文作文里，还被老师夸奖素材新颖。
　　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了。
　　“然后啦，我就说了一些高一暑假那会儿去陈光军家补课的事。”居冉显得有些郁闷，脚也开始踢起路边的石子。
　　“谁知道老子特么站起来，就看见了讲台对面的陈光军！我靠！”
　　……
　　江暮雨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沉默。
　　两人无言走了一会儿，居冉忽然抬起头来，一撸刘海：“我们往校门口走干嘛？”
　　江暮雨停住了脚步，有些后知后觉：“不是么？”
　　居冉松开被她抓乱的刘海，指向身后，“我们要去小店啊！”
　　“啊？”江暮雨也转身，想起来是自己带着居冉跑出来的，吐了吐舌头：“拿去小店干嘛啊？”
　　居冉开始板着手指：“买洗衣粉，额……垃圾袋……还有……钢丝球！对，要买这些。”
　　两人说笑着，转身向着小店走去。
　　之后便是按照惯例的放假前班主任的训话，陈光军靠在讲台上喋喋了一会儿，留下几个班干部来排座位，然后就大手一挥，表示其余同学可以回家了。
　　江暮雨背着书包，和居冉说了再见，回头看了看高三的教学楼。
　　明年的她，会是怎样的？
　　会比现在更好吗？
　　江暮雨抿了抿嘴，或许无论未来如何，当下才是最重要的吧？
　　当下，她学习优秀，身旁有居冉，身后有一批作业死忠粉，而在她前面，是周悦生。
　　她转身，小跑着出了校门，不知想要追逐什么。

　　青溪高中是高考场地，6月7号、8号、9号这三天，除了最后一天的周六，7号、8号中小学都不放假，江暮雨和居冉说好8号下午一起回学校看初中老师。
　　等她们到了办公室，发现初中的班主任不在，一旁的老师正在整理着桌面，抬头看了看她们，说道：“你们徐老师去上课了，你们先找个位子坐会吧，马上要下课了，你们等会儿吧。”然后拿着自己的讲义，起身出门。
　　江暮雨和居冉点点头，说了声“谢谢老师”，就搬了张凳子坐下。
　　偌大的办公室里，就她们两个人，在她们旁边的办公桌上堆着默写本和一叠一叠的试卷练习，大多的后卷都批好了，只有基础部分还空着。
　　江暮雨想起来，自己初中时经常和一些学习不错的同学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帮忙批卷子的基础题。
　　正想着，办公室的后门忽然被打开，江暮雨和居冉以为是徐老师来了，连忙起身，等看到来人的身影时，两人都“啊”了一声。
　　进来的少年只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应是打完篮球，用水淋了下头，发梢处在阳光底下闪着晶莹的光泽，他手里拿着一瓶水，向这边走来，见到她们也是一愣。
　　“周爷？”
　　居冉先喊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