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落定（捉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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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
“让开，我要见皇帝哥哥！”殿外传来芸若急切的声音。
“哎哟，公主呀，我的小祖宗！皇上这会子正批着奏折，您也不是不晓得，这时候，谁都不见的。”周盛昌知道这位芸若公主向来极受宠爱，见她非要闯殿，又不好阻拦，也不好打扰了皇帝批阅奏折，生怕梁均莳发怒，所以索性提高了声音，吵得里头的梁均莳不能安心。
“周盛昌！”果然没过一会儿，皇帝就在里头喊道：“可是芸若？让她进来。”
周盛昌这才喘了一口气，赔笑道：“哎呀，公主殿下，您快进去吧。”
芸若看也不看，急急地就进了养心殿内。
“皇帝哥哥！”芸若一上来就甜甜的叫了一声：“您怎么还拦着我！”
梁均莳略略用责备的口气道：“朕在看折子，你来作甚？真是没规矩！”眼里却是十分宠溺。芸若是梁均莳一母所生的亲妹妹，又是最小的妹妹，所以梁均莳甚是疼爱她。
“皇帝哥哥！”芸若也不多话，眉眼中尽是焦急之色，直奔主题：“您怎么把远鄯哥哥关进了天牢！求求你放过他好不好？”
“你这般慌慌忙忙的来，就是为了替他求情？”梁均莳晨起才听得摇光为他求情，这会儿又听见芸若也说这样的话，有些不悦：“他这般无礼莽撞，何况粮草一事朕还未做处理，朕不会轻饶他。”
芸若焦急的神色从眼中露出来，连皇帝哥哥都不叫了：“皇上！求求你了，这事真的不关远鄯哥哥什么事情，您放过他罢！”
“放肆！”梁均莳终于怒了：“朕平日里就是太宠着你了！这般放肆！还有没有规矩！你好歹是我大梁的公主，这般不识规矩，将我大梁皇家的脸面搁在哪里！”
芸若气急，听得此话，竟然什么都不管了，开口就是一句：“那您宠幸摇光，她还是皇后嫂嫂的亲妹妹，这难道就不关我大梁的脸面了吗？”
“住口！”梁均莳猛然扬起手来就要打芸若的巴掌，刚要落下来，就瞧见芸若一幅倔强的模样，不由得松了手：“你给朕滚！”
“你打我，你打我呀！”芸若冷笑道：“皇帝哥哥，芸若瞧你恐怕不是为了要治蓝田侯的罪，而是远鄯哥哥求您不要让摇光入宫，您才恼羞成怒的罢？”
梁均莳额角的青筋暴起，猛然一拳打在了书案上头：“你真是恬不知耻！给我好好回去反思！没有朕的允许，不许出来！周盛昌！把公主送回紫云轩！”
芸若方才是被气晕了头，此时听得梁均莳真的怒了，却慌了神，又瞧见周盛昌真的要进来请她出去，一下子扑倒在地：“皇帝哥哥！您放了他罢！芸若从没有求过您什么，就这一次，就一次！”
梁均莳不为所动，依旧是冷冷的转过身去，并不瞧芸若。
伏跪在地上的芸若见梁均莳没有反应，用力咬了咬唇，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皇帝哥哥！您若是放了远鄯哥哥，芸若愿意亲身去南蛮和亲！”
此话一出，连站在一边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周盛昌也抖了抖身子，差点儿连手中的拂尘也掉了。谁都晓得，那一日征西将军陆云开与南蛮在鄄城决一死战，虽然大了胜仗，南蛮国主也是主动请求要停战，却下了和战书，要求两国皇族互相通婚。
互相通婚，那便是要和亲。而大梁如今的皇帝梁均莳虽然有两名公主，但是德妃所出的大公主也不过才九岁，离和亲的年纪还尚早。所以整个大梁适婚年龄的公主只有皇帝亲妹芸若公主。只是人人都晓得，芸若公主向来受皇帝喜欢，又是从小娇养惯的，必然不愿意将她嫁往南蛮受苦，所以这其中的人选便成了一大难事。
而如今，芸若竟然不怕一切，自己主动提出要求来要去和亲，这其中的决心可想而知。
“你……”梁均莳斜着看了看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的芸若，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你这又是何苦，你就这般喜欢齐远鄯？”
“是，芸若喜欢，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喜欢。”芸若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却十分坚定的说道。
大殿里静的可怕，周盛昌觉得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得那样清晰，可是越安静，他就越挡不住自己的心跳得那样的快。
良久良久。梁均莳才似乎是如释负重般的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也是大姑娘了，朕知道拦不住你，随你去罢。你且回去，朕自有打算。”
芸若听得梁均莳口气里的松动，喜极而泣：“芸若谢皇上！”
梁均莳看着芸若欢喜离去的背影，微微叹了一口气。女大不中留，这句话真是说的极准的。想到这儿，梁均莳心中隐隐有些烦闷，齐远鄯真的是那样好么，芸若和摇光都要这般为他求情？想到摇光，梁均莳的心中微微起了些许涟漪。他承认，他是那样的喜欢摇光身上那种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性情，而又那般的懂事聪明，芸若都不及她的一半。原以为自己是把她像芸若那样但妹妹宠爱着的，只是那一夜……即便是那药有效果，可他也仅仅只吃了一点点而已。
若不是景色迷人，他又怎么会在心底生出这样的欢喜而不安？
这安裕十年的第一场雪，是下的愈发的大了。
三日后，正是大雪初化的日子。
一道圣旨便急急的送到了蓝田侯府上。其意有三，一是释放蓝田侯世子齐远鄯，并反将大梁最最受宠爱的公主梁芸若下嫁于他，择吉日完婚；二是封蓝田侯长女齐丝言为青芸公主，改姓为梁，并在次年三月下嫁南蛮国主，以示两国同修共好；三则是蓝田侯防守不当，导致大军粮草被劫，大军置于险境，本应是大惩，但念在其女为两国和睦一事立下大功，故此功过相抵，只罚蓝田侯两年俸禄，小惩大诫。
此旨意一出，真是令全城哗然。蓝田侯府一下子便门庭若市，来往不绝。
这不仅仅是他家出了一个公主，还出了一个驸马，可谓是双喜临门。然而其中冷暖，也只有其自家知晓。
蓝田侯府。
“你给我跪下！”蓝田侯齐歉乃是大梁的众多侯爷中混的算是不错的，蓝田侯不仅与人为善，且和京城中好些权贵都相交甚好，所以也算是炙手可热。只是这一回，却没想到，只是因为唯一的世子的鲁莽举动，便将蓝田侯府置于风尖浪口之上。“你说说，你说说，你错在哪儿！”
刚从天牢里被放出来的齐远鄯几乎是呆滞着回到了蓝田侯府，才回来，就遇上发怒的父亲，听到此话，便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你这个不孝子！明知道人陆家二小姐一定会是皇上的妃子了，还敢和皇上抢女人，你自己不要命了可别连累了我们全家！”蓝田侯暴怒道：“你瞧瞧你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这下好了，连带着你妹妹可要连累这道那人生地不熟的南蛮去！看我不打死你！”
蓝田侯说道此处竟然真的全然不顾平日里一个侯爷的形象，伸出手来就要打齐远鄯，齐远鄯却不为所动，一声不吭，如同行尸走肉般，没有半点反应。蓝田侯夫人连忙跑出来，护着齐远鄯：“侯爷别打了！您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有个好歹，将来……”
蓝田侯颓然的坐了下来：“真是作孽啊作孽！丝言好好的，原本已经是和李尚书的长子要定下婚事来，却……那南蛮，哪里是人住的地方！”
蓝田侯夫人也一边啜泣着，一边道：“侯爷，事到如今，皇上不追究咱们，已经是天大的恩旨了，何况远鄯和丝言一个将是驸马，一个是公主……也不枉了！”
“哎……”蓝田侯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声。
“不——我不要娶芸若，我不要！”齐远鄯仿佛是被驸马二字触动了神经，手舞足蹈起来。
“你这个逆子！竟敢还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你能娶到公主，这是你这辈子最大的福分！”蓝田侯显然是气的不轻，“我告诉你！别再给我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好好娶了公主当你的驸马！人家芸若公主对你一往情深，为了你不惜去求皇上开恩，这份深情，你就不珍惜？”说的急了，竟然一时间接不上气来，跌坐待椅子上，拼命的喘气。
蓝田侯夫人瞧见了，了急急忙忙到了杯凉茶给了蓝田侯喝下，才缓过来。
齐远鄯堂堂男儿，此时见父亲这般，也不由得落下泪来：“儿子不孝……恕儿子不孝……”
“你呀……哎！作孽！”蓝田侯摆了摆手，老泪纵横。
这世界，每一日都在风云变幻。
大梁皇后陆氏玉衡终是没有熬过这一年的冬日，于安裕十年冬月二十九病逝。这意味着大梁后宫最高的位置就此空置了下来，所有人似真似假的悲戚中，都不由得带了三分惶恐七分期待。
这位置一空下来，便是给人以希望。
安裕十一年的春节，气氛是那样的压抑而沉重。
昭凤宫大殿。
陆玉衡的棺椁便停在这儿，只是没过多久，便要迁入皇陵，从此天人永隔，再也不相见了。
摇光穿着一身素服，跪坐在灵前，一张一张的为年长自己十六岁的长姊烧着纸钱。仅仅几个月前，她还在自家府中为大哥烧纸钱，一晃，她又在为长姊烧着纸钱。
摇光听着周围昭凤宫的宫人传来的低低的哭泣声，不由得有些心烦气躁。人死就是死了，再哭也没有用处。摇光已经不是几个月之前的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这几个月日子虽然短，却好像是梦幻一般。大哥的战死，父亲的晕厥，长姊的算计，好友的背叛……一桩桩一件件，都像是一把尖利的刀，将她的心割破割碎。
这一切的一切，都要由自己去做一个了断！摇光猛然将手中的纸钱一扬，起身便冲了出去。
“摇光？”殿外，梁均莳正朝着这便走来，正巧遇见冲出去的摇光，不由得喊道。
“臣……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摇光不得不让自己硬下心肠来，喊了出口。
梁均莳微笑着看着摇光，似乎对摇光的自称很是满意：“你怎么了？怎么也不带个人，就这般匆匆忙忙的跑出来？”说着，便要上前去拉摇光。
“没什么。”摇光下意识的躲避：“臣妾只是有些累了，想回去歇息。”
梁均莳也没勉强，道：“嗯，朕瞧你都瘦了一圈，即便是哀思甚重，也要好好爱惜自己才是。”顿了顿，又道：“你不用躲着朕。朕……以后不会轻易动你。”
摇光诧异的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梁均莳。
梁均莳却道：“怎么，还信不过朕？”
“不……不是……”摇光摇头道：“既然这样，臣妾就先行告退了。”说罢，便行过礼，就要离开。
梁均莳也没拦着，只是低声道：“去罢。好好歇着，朕可不想过些日子你成为皇贵妃的时候，还一幅病病弱弱的模样。”
摇光的脚步一顿，却也只是一瞬，便匆匆离开。
二月初，皇帝正式下旨封先皇后陆氏为靖孝仁皇后，于二月十一下葬皇陵，并除三月青芸公主出境和亲、芸若公主下嫁蓝田侯世子二事外，一年内不得有戏乐之声，百姓三月不得有婚嫁之事，以示哀悼，以守国孝。
三月初九，青芸公主正式出嫁南蛮。
三月十二，芸若公主下嫁蓝田侯世子。
因为在孝中，所以两庄婚事都办的极其简谱，规模减半，倒是只像官宦人家出嫁女儿，没有半点皇家庄重而繁琐之感。
三月十九，皇帝再次下旨意，撤右丞相陆海崇丞相一职位，封其为正一品嘉靖侯；册封其嫡次女、靖孝仁皇后之嫡妹陆氏摇光为皇贵妃，赐住瑶华宫，国孝期后行册封礼。
就此一切尘埃落定。
新的一年总是要开始的，旧的东西总是要被人忘却的。
瑶华宫。
摇光坐在梳妆镜前，任由着墨儿砚儿两人为自己穿衣打扮。如今正在国孝期间，摇光又是玉衡的亲妹妹，自然要是穿着素净的衣裳。
只是玉衡死了，摇光却是没有半点儿反应。或许在她心中，还是恨着她的罢。
“娘娘？娘娘！”墨儿抬高了声音，才将摇光从恍恍惚惚中唤醒：“娘娘，时候不早了，今儿是后宫众位主子头一次来拜见娘娘的时候，您……”
摇光这才回过神来，瞧见铜镜里的自己，似乎已经褪去了一点点的圆润，精致的下巴愈发的尖，更加上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贵妃裙，越发的让人觉得娇俏。
从这一日开始，这世界上，便只有皇贵妃陆氏。
“我……本宫晓得了。”摇光站了起来：“走罢，随本宫去瞧瞧，长姊呆了十年的后宫，到底是如何的波澜诡谲。”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落定（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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