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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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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当头,风二有些怔忪。狠掐了自己一把,疼的哎呦叫出声来,显然不是在做梦。
“师父!师父!”她又策马奔到和李易水分手的谷口大声叫着,可四下仍旧无人应声。
风二定了定神,脑中忽然闪现方才路过的几处药圃、药房,依稀有倾倒、破损的痕迹,路边似乎还有着点滴血迹,心头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想了想,重新挥鞭冲入了山谷。进了院门,果然看到了方才并未在意的四下乱糟糟的破败景象。
她跳下马,扔了马缰,大步朝厅堂走去。上了台阶,刚伸手推开房门,身后忽然传来轰然的脚步声。
风二猛回头,就见院中黑压压冲进来数十名黑盔黑甲的军士,人人手持弓箭,拉弓如满月,对准了自己。而四周房顶院墙之上,也不知何时布满了弓/弩手。
这些寒森森的箭簇之后,竟都是朝廷军队的服饰!
“看来今天只有这一个了。”
“守了两天,只来了一个自投罗网的。”
“来一个是一个,抓了凑数好交差!”
院门外走进几名劲装的黑衣人,摇着头说着话,显然很不满意。为首那人风二识得,正是当初在一得庄见过的龙战,苏莞的手下。那日,薛生白为了救她,被此人的刀网所伤,只不知如今小白、六翼他们如何了。
“龙大人!”风二立在厅堂前的石阶之上,冷眼看着他,“敢问我谷中之人都去了哪里?”
龙战这时也认出了她,微微一愣,神情忽然有些紧张。就在这时,一阵急骤的马蹄声迅速由远及近进了院子,有人高声呼喝:“苏公子到!”紧接着,军士们朝两旁闪开,让出一条路来,锦衣飞扬的苏莞带着人冲了进来,勒马朝龙战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龙战脸上有些发僵,躬身道:“属下……属下奉命前来,捉拿乱党贼寇。”
骏马四蹄踏动,在龙战面前甩着鬃毛打着响鼻。苏莞阴沉着脸,冷声叱问:“你奉谁的命,又是捉拿哪家的乱党?”
龙战讷讷答不出。一旁瞧着的风二呵呵而笑:“原来我药王谷都是乱党贼寇!你们来捉我啊!”
苏莞方才来得急了,没看到风二,这会儿猛然听她说话,一抬头见到人正横着眉立在阶上,哎呀一声,调转马头就要跑。
风二早移动身形,跃下台阶掠到他马前,张开了手臂:“怎么,苏小公子不认识我了么?”
苏莞怕伤着她,忙死死勒着马后退两步,跳下马陪着笑道:“原来是少谷主,您不是去天机阁玩耍了吗?”
“天机阁啊?没去成。”风二打着哈哈道,“原来苏小公子特意趁我不在谷里就来抄我的家啊!真是威风得紧!”
“哪能啊!”苏莞说着回头变了脸怒目瞪着龙战。龙战终于抵不住垂下头去,低声道:“是……是殿下亲自吩咐的,属下不敢不遵从。”
苏莞也明白必然是太子亲自有命,龙战才会不先禀报自己而擅自行动,便冷着脸问:“名册里有药王谷少谷主么?”
龙战忙摇头:“那倒没有。”
苏莞暗暗松了口气,这时有人兴冲冲飞奔前来禀报龙战:“禀头领,又捉到一个!”
风二忙伸长了脖子看过去,见被推搡过来的竟是冷小飞。这少年黑发散落,嘴角青肿,鼻子还流着血,半旧的蓝布衣衫被扯裂了大半,露出里头染着血的白色里衣来,显得极为狼狈。风二见状不由大怒,冲过去要救人,被龙战的人上来拦住。
风少谷主发了狠,抖手掷出一把银针,拦截的人躲避不及,纷纷中针,很快就都痛呼着栽倒翻滚起来。这些银针的针尖上都是用毒蜂的蜂液炮制过,见血游走,奇麻奇痛,让人难以忍受。
风二趁机上前救了冷小飞退开。正要帮他解开绑缚,忽听弓弦震响,风二眼疾手快猛推开冷小飞,自己同时借力向后急退一步。一排利箭激射而至,齐刷刷钉在两人身前半尺之地,硬生生隔出一道箭栅,很是骇人。
原来龙战见势头不对,立时吩咐弓箭手放箭,却又不敢真的射杀二人,只能聊作警示。
这下动作倒是把苏莞吓了一跳,忙喝令众军士住手。龙战黑着脸上前,躬身道:“公子,属下接了殿下手谕,不能不奉命行事。风少谷主这般伤人,恐属下不能再忍!”
苏莞抬手道:“我自会处置。”他曾见风二使这毒蜂针猎过不易捉住的飞禽小兽,知道不过是麻疼一阵,并无性命之忧,因此并不担心。想了想,苏小公子走到风二身前,客客气气道:“少谷主,苏莞远道而来,不请我喝杯茶水吗?”
风二不知道他想搞什么把戏,只斜着眼看他。苏莞摸了摸下巴:“嗯,有一阵没去嫏嬛阁了,很想品尝下少谷主珍藏的好茶。”
风二哼一声,不再说话,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苏莞将马鞭扔给随行的王猛,迈步就要跟上,却忽的停下,朝龙战伸出手:“拿来!”
龙战刚犹豫一下,苏莞的脸已经沉下来,他只得从怀中摸出太子的手谕递过去。苏莞打开,草草看过,屈指弹了弹,卷起收入自己袖中。
“公子……”龙战眼瞅着他完全没有再还给自己的意思,顿时犯了难,垂首禀道,“属下无能,尚未完成殿下所命。能否请公子……先赐还手谕?”
“不必了,此事就此了结,你可以回去交差了。余下的我亲自去向殿下解释。”苏莞走了两步,又回头指了指冷小飞,“放开他。”随后不紧不慢朝嫏嬛阁行去。
一路慢慢回味着熟悉的一草一木,苏莞心中颇为感慨,待他进入嫏嬛阁厅堂的时候,炉上的一壶水已经烧得滋滋作响了。
以风二的脾性,自然不会当真耐得住性子认真煮茶给苏公子品茗。此时,她正全神贯注盯着一旁红泥炉上的小铜壶,面前桌上摆着一只头号的粗瓷大茶碗,里头扔了几片灰暗的不知道是什么颜色的茶叶。可谓万事俱备,只欠沸水。
苏莞也不介意,拉开椅子在桌旁坐下,一手支在桌上,一手托着腮,静静看着风二。
长睫低垂,纤腰劲挺,皓腕柔润,处处都赏心悦目得很。瞧着瞧着,苏小公子的眸色便不由渐渐深下去。不过才月余不见,思念已如同生出了钩子,将他的心牢牢钩在了眼前人的身上,真想就这么再在药王谷住下……
直到风二将茶碗重重顿在面前,苏莞才回过神来。端起厚重的茶碗,看着几片粗壮的叶子在清澈的碧色茶水中慢慢舒展开,又徐徐沉到碗底,方凑近鼻端深深嗅了嗅,苏小公子闭目片刻,低啧了声“好茶”,却又将茶碗放回了桌上。
风二挑眉:“上好的云山雾茶,怎么不喝?”
苏莞老老实实答道:“不敢喝。”
风二将铜壶丢在一旁,叠起脚轻轻摇晃,斜睨着他道:“只不过加了点泻药,又毒不死人。”
苏莞苦着脸将茶碗又推远了些:“少谷主真够狠的。”
“不如你狠!”风二一拍桌子跳起,咬牙切齿道,“乱党贼寇!苏莞,你的命是乱党贼寇救的,你是在药王谷的乱党贼寇的叔伯婶姨兄弟姊妹的照料下吃喝玩乐过足了两年!不说吃住日用,只你身上的这件孔雀锦袍,也是六翼耗费了数十日的功夫,一针一线为你精心绣制而成的。他对旁人可有这般用心?”
苏莞低头不答,片刻,忽然轻声道:“有啊!”他抬头,朝风二眨眨眼,“少谷主您。六翼缝制少谷主的衣袍,更是费时费力,甚至每一种丝线都要出谷远去府城的店里亲自挑选比较,着实用心得很。”
风二呆了一呆,一巴掌又拍在了桌上:“我药王谷的事,用不着你这个外人来嚼舌!”话说完,到底色厉内荏,不由转头避开苏莞含笑的眸子。
这两年,自己倚仗师父的威名,迫着沈六翼、冷小飞等人屈身在药王谷为仆,他们必是个个都不情不愿的,可当真遇着事,人人却都对她极为维护,甚至舍命相救。便是眼前这王八蛋,两年来也对她无不随心称意,悉心看顾,从无怨言。仔细说来,竟都是她对不住旁人。
暖阳西斜,从门侧照入房中,沐浴在阳光下的几块青砖泛着清透的光泽,几缕微尘在光影中翻飞。
苏莞凝视着风二泛起微红的面颊,无声地叹了口气,道:“数日前,我得到京中消息,说有上命,要捉拿叛党匪首李易水和一众遗匪,我一听说就即刻赶了过来,没想还是慢了一步。”他说着取出太子手谕展开,风二一目十行看去,师父李易水高挂榜首,另十七个名字果然个个都是谷中的老人!
“这份名册中列有一十八名叛匪,少谷主还是请他们离开药王谷避祸去吧。”
苏莞话音未落,门口有人急道:“少谷主,他是骗你的!这十几位叔伯大都被他们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