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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是我 ...


  •   离开训练中心,沙夏的心情格外轻松,如同雨后的晴朗天空,大概还挂着彩虹。

      沙夏想起他妈妈在他心情不好时常常半开着玩笑说的那句话,每次听到那句话,沙夏总是能立刻开怀起来。

      “沙夏的脸,六月的天。坏天气来得快去得更快,从来不会留下丝毫不愉快的痕迹,晴朗天气比例占据绝对优势。这是我儿子身上最值得我骄傲的性格。”

      每次当安妮娜这么说着的时候,脸上总写着一种自信的确定和骄傲。后来沙夏自己也有了同样的总结,因为每当他为一件事情绪低落时,要不了多久就会有转机,他甚至可以想象事情到了最后,他是如何笑着这么下结论:“今天是个不错的日子,虽然说发生了很多事,好在结果都不会糟糕。”

      此刻,沙夏正第N次这么想着。步伐比平时更加轻快,他甚至高兴得跑一段路就会蹦起来,伸手去触打路边的树枝。

      沙夏完全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高兴,因为教练的信任还是因为教练告诉他的那些事让他更加了解那个冰冷的男孩?
      看起来他好象非常想拉拢那个家伙,让他成为自己的伙伴,当然,原因绝不仅仅是好奇。或许,他认为天生乐观开朗的他,有义务和责任让那个冷漠的家伙与他一起享受阳光?

      沙夏离家训练中心比较远,需要到两条街背后的车站坐电车。

      他看了看时间,似乎还早,难得有这个机会,他决定趁机去两条街后的垃圾场淘些好东西。

      沙夏有个小癖好,喜欢搜集一些小玩意儿,比如各种烟盒,或者酒瓶盖和汽水瓶盖。垃圾场对于他来说是个好地方,因为他常能在哪里找到一些不错的玩意加入他的收藏品。虽然沙夏他老妈总担心那里不卫生,母子俩为沙夏这小癖好争吵过无数次,但最后还是他老妈做出让步,前提是沙夏必须将那些东西捡仔细清洗得干干净净,否则他老妈发起火来威力不亚于原子弹爆炸。

      穿过马路,那是一条热闹的主干道路,两旁的人行道上满是当街作画的艺人,他们坐在可以收缩的凳子上,遍地支着画架,好比正举办着露天画展。

      沙夏和平时一样,一边蹦蹦跳跳跨过那些画具箱,一边四处瞧着画架上立着的那些画,心中估量着哪几幅画得最棒。

      沙夏向来爱好广泛,对于任何事都可以很快投入进去,并从中发现乐趣。在某段时间里沙夏也曾对绘画产生过浓厚兴趣,起因是他的一次美术作业得到了老师的“高度评价”,后来热情虽然消退了下来,闲余时他依然经常画些东西送给他的朋友。

      沙夏边看边走,每当看到他认为不错的画时,就会发出一声“噢”或“嗯”作为感叹,不过通常他都是一路“噢”过去,因为他总觉得谁的都不错,画得形象生动的,那是写实画,而画得比较平面或走形的,他会认为那大约就是传说中的抽象艺术。

      就在沙夏一路走一路感叹的时候,眼前突然一亮,目光落在他左前方一幅炭笔素描上。

      画上是一位相貌平平地俄罗斯妇女,身材稍胖,带着很常见的毛皮毛子,穿着旧军大衣,还围着一条破旧的毛线围巾。线条简洁,尽管没有光鲜亮丽的色彩,模特也不漂亮,看上去似乎是一幅习作。可那黑与白的对比却抓住了人的灵魂。画中的妇女栩栩如生,她眉宇之间充满了温柔和慈爱,那感觉让人觉得亲切无比,情不自禁想到自己的母亲。

      “喔噢!”沙夏两眼泛光,惊叹起来,红扑扑的圆脸看起来很像个苹果。正当他上前两步打算近距离欣赏佳作时,却意外地发现了另一幅千年难得一见的奇异画卷。

      脚步因惊讶而停下,沙夏下巴脱节地愣愣望着三米外那个穿着浅蓝色牛仔衣、袖子上用蹩脚的针法缝了长长补疤的男孩,确切地说,沙夏看着他的微侧的脸、看着他痴迷地凝视碳笔画中的俄罗斯妇女,灵魂已然飞走,留下一种类似幸福、满足、安心的微笑。

      沙夏看这小冰块,突然觉得这家伙像个被密封住的磨砂玻璃,你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偶尔隐隐约约透露出部分,引人好奇,让人惊讶、恼火。那样的微笑,沙夏有些不愿去打搅,可他也痛恨那种沉醉于自己思考里的感觉,让他觉得难以接近。

      沙夏保持着“大开口”造型足足五分钟,直到对方灵魂归题发现了他,投以冷淡却有些诧异的目光。

      “啊……呃啊……热尼亚!你怎么还在这里!”沙夏貌似一个被东西卡到喉咙的倒霉人,“啊”、“呃”了几下子这才终于接上了气,惊道。其实他是故意让自己的反应夸张些,一方面是为让他那“断电”的神经争取恢复时间,而另一方面,他或许希望自己夸张的反应足够引起对方的注意。

      可热尼亚的“没有反应”让沙夏有些无奈。那双冰蓝清透的眸子淡淡望着沙夏,仿佛他根本就明白一切却完全没兴趣开口。

      不过小冰块就是这么个性格,沙夏也没有太在意。他目光下移,停留在热尼亚怀中抱着的纸袋上。那是用牛皮纸糊成的袋子,一根长面包从纸袋里面伸出来。沙夏凑过去踮起脚,发现里面还有三根大葱和几个土豆。

      “你去买菜了?”他抬眸笑眯眯地问着,心里还在想,今天绝对是他的幸运日,竟然能在这碰上小冰块。而热尼亚看了看沙夏,那表情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沮丧,只是淡淡答应了一声。

      “嗯。”

      “哦,这样啊……”沙夏挠挠头,又点点头,估摸着他帮他妈妈买菜……那么……

      “那么你家就住在这附近喽?”

      “嗯。”热尼亚又答应了一声,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不过这次算是有了个动作,他点了头。

      “啊……原来是这样……”

      再次挠头,可怜的沙夏此时可谓是搜肠刮肚,因为拼命的寻找着话题,可找到了吧,热尼亚不过是“嗯”的答应一下,这么个搞法,估计他提再多提问题也无法将谈话维持几分钟,而能得到的顶多也是个“嗯”字。但他发现了一个好苗头,若是平时的小冰块,说不定第一声“嗯”之后已经扭头走开了。既然他没走,说不定小冰块也想与他谈话,只是害羞而已。

      沙夏笑了一下,像是肯定了自己的推测一般,却又佯装“无意”地继续他单一的提问游戏。

      “对了,你家住在哪里?”

      小冰块犹豫了一下,眸中闪过几分诧异,或者着诧异中也掺着几分不解与怀疑。他大概以为沙夏只是礼貌性的打个招呼就会跟他说再见,根本没想对方那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肥工夫。”

      热尼亚转过头,看了看路边行人,好象并不在乎身边的人,随意一抬手,指着另大街另一头隐隐浮现的砖房算是回答。

      不过,片刻后,他竟然补充了一句:“二楼。与另外四家人住同一个屋子。”

      热尼亚的回答让沙夏受宠若惊,半天说不出话来。直到小冰快看到了他脸上明显的惊讶,微微皱起眉头,沙夏这才急忙解释道:“一样、一样,我家也是和另外一户人住在一起,共用厨房和卫生间,这很常见的……”

      常见吗?绝对是越描越黑。虽然与他人共用卫生间、厨房什么的在当时的俄罗斯是十分正常的事,不过五户人共用,这意味这那环境必然糟糕透顶。热尼亚家境不太好,沙夏已从教练那里知道了,不吃惊,而沙夏自己的家境也并不乐观。单亲家庭,由母亲负担全部家用,他十分清楚那是什么样的状况,但听热尼亚那么一说,他发现自己家的环境似乎还算不错的了。

      当沙夏正想着,突然发觉热尼亚看着他,似乎没有立刻说再见的意思,但也没有要说话的打算,沙夏开始怨恨自己回答得太快,然后飞快地继续补充:“不过我家不住在这附近,离这里很远,得走到你家那边的车站去坐电车,正好,那我们一道走,恩?”

      热尼亚并没有回答沙夏,眉头微拢,自顾自地走起来。他这举动如同一盆冷水,狠狠浇了沙夏一身。然而,就在沙夏颔首郁闷,以为自己又一次自作多情碰硬钉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一个,似乎有些不太耐烦地清透声音在离他不远的前方响起。

      “走?”

      沙夏猛一抬头,“苦瓜”顷刻立刻又变成了“苹果”,热情重燃,火苗更旺。

      两人并肩而行,沙夏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创造了机会而开心就已经意识到,惜字如金的小冰块根本不会轻易开口,他能做的只有自给自足。

      “我得再介绍一下我自己。我的全名叫做亚历山大•伯纳德依奇•切尔雷赫,这个名字是我主父给我起的,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已经过逝了,我甚至连他的模样也不太记的清。不过我很喜欢他给我的这个名字,知道吧,亚历山大在西伯来语里就是‘保卫者’的意思,这听起来很像电视上的那些侠客或者骑士吧?哈哈哈哈……”

      沙夏开始一边以傻笑拖延时间,一边观察对方反应。他搞不懂自己此刻为什么比测验时还要紧张,不过,他这小师弟的性格还真让人头疼,他确实是在听,可不但没有表情,而且一言不发,沙夏根本无法判断自己的语言在他心中会造成什么效果……

      “呃……在学校里老师通常叫我的简称丘尼赫、同学喜欢叫我沙尼亚,在家里我妈妈和外婆叫我沙夏,所以,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叫我沙夏。”沙夏忐忑地继续着,简直像个傻傻的乡下转学生,而实际上,他可是土生土长的彼德堡人士。

      热尼亚依然没有给沙夏任何回应,但也没有厌烦的表现,沙夏无奈、紧张,却又不死心地继续唱着独角戏。即便热尼亚不回答他,只要他不开口说“你闭嘴”,沙夏绝不会停止。

      沙夏颔首微笑着,他发现自己有点像卖菜的,同时也像蔬菜那样,等着别人来买。他又笑了笑,抿抿嘴,目光中透着些许自嘲。他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却始终无法忍受沉默。

      “说起来,虽然我们已经一块练习了几个月了,可在今天之前我们对于彼此却一无所知,这是件让人遗憾的事。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有人说过,上帝造人,就是为了让他们互相接触。而“触感”会变成记忆,每个人的记忆里都会由形形色色的人以及相关人的事件组成,如果一个人的记忆里只有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任何人都不会相信他曾经“活着”过。你觉得呢?”

      沙夏埋着头,看着自己的移动地脚步,同时思索着,他还要说些什么。他不是一个喜欢给自己留遗憾的人。正如刚才他对教练说“我尽力”一样。他会将他看得到、想得到的部分全部说出来。如果他亲爱的师弟不给面子,不予任何评价,那么,至少他做了他能做的一切。

      “这话是谁说的?”

      有时候,在你身边,总会发生类似的情况。当你期望着的时候,得到的总是失望;当你不去期望的时候却偏偏如愿以偿。

      当热尼亚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沙夏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瞎扯出来的话居然会让那家伙产生兴趣,不禁哈哈大笑,眨巴着眼睛道:“请记住这个伟大的名字:亚历山大•切而雷赫,就是我。”

      那时候,他看见热尼亚睁大了那双浅蓝色的眸子,惊讶或羡慕,随后,他也笑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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