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凤仪

9、第八章 萌生

　　下午训练时间还没到，冰面刚被重新浇、碾过一道，场内学生寥寥无几。但沙夏来得很早，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急着到体育馆来。若是平常，他巴不得多跟朋友在外面玩一会儿，可最近却总挂记着什么……

　　眼角微抬，悄悄看一眼角落里的小冰块。他还跟平时一样，紧闭着嘴唇独自练习着各种动作。那双清澈如水也沉静入水的浅蓝色眸子里，似乎永远只有冰和冰刀。

　　沙夏颔首，淡淡吐了口气，将双足摆成呈丁字形。他用左脚尖向前点冰，右足心对左脚跟，右脚内刃蹬冰，在滑行中两臂带动两肩缓缓转动，随着他的动作，冰上出现了一圈圈清晰饱满的圆……

　　他看自己的冰刀碾划出那样的痕迹：从起点开始，优雅流畅的画着弧线，然后又回到那个点，将弧线连接成一个个圆圈，大的或小的……这让沙夏想到以前做过的一道数学难题题。那时他算了很久，而最后得到的答案居然是零，好象一切根本就没有变化过。幸好在冰面上画圆始终会留下痕迹，这与人心不同。

　　整整一个下午，沙夏一直在冰上画着图形。平时他最痛恨的就是画圆，于是也不时调节性地做几个跳跃或者忽然用力蹬冰，以比别人快许多倍的换足速度，左脚两下右脚两下地在冰面上点着拍子朝前冲去……

　　在这期间，沙夏常会偷偷将目光投向小冰块，等着热尼亚和平时一样“正巧”抬头望向他的时候，沙夏会很平静地看他一眼，让热尼亚自己“做贼心虚”地先一步移开视线，然后佯装若无其事的模样扭头滑走，或者与沙萨他们搭上几句话、默契地做做鬼念，有说有笑，仿佛他就是要告诉谁：他身边朋友多着呢，爱理不理！

　　然而，不论沙夏大笑也好、与别人疯做一团也罢，热尼亚从不会表现出任何的羡慕。他平静如水的目光淡淡地从沙夏灿烂的笑脸上扫过，然后漠然转身，仿佛那都是别人的事，与他无干，唯有在沙夏溜出流畅的步伐，或练习三周跳、两周接两周跳的时候，他会明显的感觉到热尼亚投向他的视线会有所不同，似乎终于不能再保持安然。

　　沙夏很快发现了这一点，他开始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练习着各种跳跃动作， Toe Loop、Loop、Filp、Lutz……

　　每当沙夏稳稳落冰，他会心情大好地看着小冰块佯装不在意的地将头扭开，却像受了刺激一样，练起来更拼命，甚至可以说疯狂。

　　这意味这什么呢？沙夏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沮丧，但这仿佛是他最大的成功。

　　热尼亚不停的跳起，尝试各种两周和三周跳，但他毕竟才来了几个月，而且得到的指导并不多，连三周跳中最容易的Toe Loop也常出错，更别说其他的。在沙夏看来，热尼亚只是通过观察他的动作，照葫芦画瓢，本能的高高跃起、转体。热尼亚确实拥有出色的爆发力和平衡感，转体迅速，空中姿态保持得不错，但他的那当中根本就缺少专业知识和技巧，动作也不规范，后外点冰三周跳连点冰的动作都不太看能出来。至于那天的3Lutz，只能说撞巧。

　　见热尼亚一次次狼狈的从坚硬的冰面上爬起来，鼻子都流血了，却只是抹一把，紧抿着嘴唇继续跳，沙夏终于忍不下去了。

　　沙夏跳跃能力是比较出众的，腾空高，姿势漂亮，尽管落冰动作不太好看，但他才13岁就能完成一些成年选手都常失误的阿克塞尔三周半跳，连他们的大师兄都称赞沙夏比自己在同年龄的时候强得多。

　　原本沙夏以为热尼亚老盯着他的动作看，但自己再怎么看做起来还是不停失败，这么下去热尼亚必然会忍不住跑来请教他，到时他会十分乐意将老头子以前教他的东西以及他自己练习时的心得与热尼亚分享。然而沙夏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热尼亚那头依然完全没有要向他请教的意思，沙夏心里着急得要命，偏偏对此毫无办法。

　　他图个什么呢？沙夏脸皮再厚也无法忍受，为什么自己就要一次次冲上去碰一鼻子灰？为什么热尼亚就不能放下点架子先表示一下友好？他带他去玩，什么都告诉他，可看热尼亚这模样，把他当过朋友吗？

　　沙夏也告诉自己，亚历山大，你要大度些，小冰块经常盯着你，不盯别人，这是为什么呢？既然热尼亚这么欣赏你，你就过去给他做个标准示范、告诉他一些技巧吧……

　　然而，每当沙夏刚想滑过去，却又总被小冰块那种“三尺内闲人勿近”的冰冷眼神给冻了回去。原本明明朝着热尼亚滑过去，终还是忍不住画个弧，转一圈，原路返回。于是“想过去”就这样变成了“刚好路过”。

　　不搭理就不搭理吧，但沙夏无法老看着小冰块这么一直摔。颔首苦思片刻，他有了新主意。

　　沙夏仔细观察着小冰块的动作，当小冰块做3Loop摔倒时，沙夏便会与他一样做个3Loop，并且将起跳前的滑行、换脚、转体、提脚、点冰等每一个动作都尽可能做得标准，还特意在离热尼亚不远处起跳，让他能够看个清楚。

　　“闲人勿近”没关系，偷师学艺总是小冰块的强项吧？

　　安然落冰，示范完毕，滑开，或不幸跌倒了，又重做一遍，滑走……连沙夏自己都要为自己的热心和体贴感动了，热尼亚偏偏不领他这份情，通常是咬咬牙，自个儿练得更猛。

　　可怜沙夏用心良苦的“远程教育计划”换回的竟然是热尼亚愈发冰冷渗人的目光。眼看着热尼亚越跳越好，偶然顺利完成之后，还会冷冷看沙夏一眼，似乎在说：看吧，我也可以。

　　沙夏那么做本来就是为了示范给热尼亚看，而热尼亚分明也从他示范的动作中领悟到了些什么，却如此曲解他的好心。这让沙夏心里很不是滋味儿，那股莫名的委屈在心头翻腾着，趋使着他一次又一次跃起，他想表现得更漂亮，让那家伙明白自己根本无意挑衅，也没必要那么做。但热尼亚接受和理解能力惊人的强，两人你一跳、我一跳，表面看去，风平浪静，仿佛双方都只是在练自己的，并不在意对方的动作，可大脑如同被某中东西支配了，根本停不下来……好象都急于证明着什么，不知不觉较上劲。

　　结果是根本没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