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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疾风骤雨(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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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邪珠立刻抓紧了蝉儿的胳膊,仔细地看着她,一字一顿认真地说道,“蝉儿你听我说,我一定会帮甘夫人的!但你要先冷静下来。”
见邪珠这般严肃的模样,蝉儿立时止了哽咽,不由得瞪大了眼,用力地点点头,非常专注地听她说下去。
“你先回西院去,我去东院办点事,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拦住少庄主,不让他去西院那边。”邪珠一口气说完。
“少庄主?他怎么会去我们那呢?那他要是看到……”蝉儿很是疑惑,又大为震惊。
她找邪珠帮忙也是万不得已,甘氏和东门虎两人的事,庄里没人知道。就算是在西院内,也就她蝉儿晓得甘氏那些私密事。甘氏和邪珠的协议,蝉儿也是了解的,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万一东门虎在那边闹开了动静大了,或者使蛮力对甘氏动粗,那还了得?当然只能跑来找邪珠帮忙了。
但若如邪珠说的,若是旁的人见着了甘氏和东门虎的事,特别是东门离,这简直无异于将甘氏推上了绞刑架!在吴越当下的刑罚里,如果是女干情,妇女是要被关进猪笼沉进河底的!
“来不及解释了,你先回去,甘夫人要万一有事还可以得个照应!”邪珠没时间跟蝉儿解释她心里预想的盘算,只打发了她赶紧回去。
蝉儿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立刻卯足了劲,头也不回地跑去。邪珠则转身关了门,一径奔往东院。
天凉得快,空气里沉着冰冷的水雾,一跑起路来便感觉胳膊两侧冷飕飕的。邪珠提了裙裾,踏在石子径上,很快跑到了东院,找着芭蕉问东门离在哪。
“少庄主?他刚被小姐请走了!”芭蕉见邪珠心急火燎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邪珠一听,顿时心下凉了半截,还是晚了一步!
看来果真是东门月设的套,她不惜用最卑劣的手段,哪怕撕了自己的脸也要报复甘氏!
不等芭蕉开口问,邪珠已转身冲出东院。这会再赶去西院,想是来不及了,但无论如何她还是要赶过去的。她虽曾受制于甘氏,也见识过了甘氏的手段,但要说与甘氏无半点情分,那也是不实的。
毕竟当初,甘氏也是寥寥几位照拂与赏识自己的人之一。而且邪珠素来瞧得起能干的女人。甘氏虽则也手段狠厉,但她还是有分寸,相对还是讲究原则和底限的。正如蝉儿所说,她家小姐骨子里是个好人。
况且,这次的事摆明了是个局,如果事态闹得严重,结果将惨到极致。邪珠心里惴惴,脚步不敢停歇,一口气赶到了西院。
西院里灯火通明,照得后院恍如白昼。侍卫整整围了一圈,几乎所有该到场的人都到齐了。甘氏和东门虎被押着跪在了地上,东门离和廖管家站在前面,旁有东门月与紫姑娘等。
甘氏衣衫略有扯散,发丝凌乱,嘴角微有淤青,依稀渗出一丝血来,想是与东门虎有过一番争斗。可怜的蝉儿跪在甘氏身边,吓得身体抖得厉害,两眼泪汪汪。而东门虎则相对平静一些,面上无甚表情,不知道是哀伤过度还是麻木了。
邪珠转到侍卫边上,悄悄立在旁边观察动向。那几个围着看的人脸上神色各异,东门离照样静水无波,廖管家则颇为沉重;而东门月自是得意非凡,平日的端庄淑婉打了折扣,端着架子拼命压制,还是掩饰不住地激动,那笑容隐有狰狞之意,让人看了后背发凉。
“竟然出这种事,真是让人想不到啊。”东门月嘴里咬着切齿的嘲讽与恨意,每个字吐出来都感觉浑身一阵痛快。
廖管家不为察觉地低声叹了口气。今日的情形,甘夫人和虎爷怕是难逃一劫了。
“哥哥,你也听到了,这对狗男女刚才在屋子里扯来扯去,又是撕打又是亲热地扭做一处,他们说的那些话……那是什么来着?”东门月故意要调侃一番,转身问紫姑娘。
“回禀小姐,刚才甘夫人在屋内责怪虎爷这时候来找她,怕他俩之间的私情为人所知,而虎爷则愤怒异常,扯了甘夫人的衣服要与她……亲热。”紫姑娘知道东门月的心思,无非就是想尽情地羞辱甘氏一番,便遂了她的愿,又将屋内不堪入目的一幕说了通。
东门虎怒气冲冲找甘氏质问,甘氏对他的鲁莽之举极为恼怒。但东门虎怒上心头,全失了理智,责怪甘氏心狠手辣害了袁夫人,听不进她半句解释,将屋内砸了个满堂彩。
甘氏终于受不住,哭着表述自己对他的情义,让他好歹相信她的心,听她把话说完。未料东门虎更来气,以为甘氏贪得无厌既得了自己全部的真心又想要剥夺袁夫人那点可怜的表面上的名分,想要从表至里完完全全地占有他,便动手撕扯甘氏的衣服,边讽刺边要行不轨。
甘氏当然不愿在这种情况下与他欢好,用力推拒,两人撕扯了起来。东门虎力气大,甘氏终拧不过,索性不再反抗任他折腾。就在这当儿门被踢开,东门离兄妹同时出现在门口,院子里也早已围满了人。
再接下来便是现在院内的这一幕了。
紫姑娘捡着重点,有详有略地描述,讲到关键处语气措辞又不痛不痒,反倒叫听的人更觉身上起鸡皮疙瘩。
邪珠暗自叹息,想不到东门虎竟如此莽撞。今日下午与他说理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没有要冲动行事的表示……难道是因为她的一席话收了反效吗?还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跪在地上的东门虎铁青着脸,对这光鲜的耻辱慨然受之。蝉儿跪在甘氏身后,已泣不成声,却又不敢大声哭,只一味地抽噎着,哽得邪珠都感觉喉咙里难受起来。甘氏脸上淌着泪,却没有声息。
“眼下都这样了,也没别的可说了,哥哥,你看如何处置他们才好?”
东门离一言不发,面上平静,心里却搅起了波澜。他一直对甘氏委以重任,除了甘氏能力出众以外,最主要是想维持庄内势力的平衡。亲妹妹的那些小毛病他清楚,但在面上他无法去“收拾”或者“教训”她,只能找个旁人来牵制她。甘氏是最好的人选,毕竟她是老庄主东门鸠的妾,也算是自家人,身份再低下,总也是个长辈。
如今这个事情一闹,他留不得甘氏了。对于院里的一些琐碎小事,他通常是不会关注的,甘氏与东门虎这般隐秘的事情,他自然也不知道。今晚东门月邀了他来看戏,他绝想不到是这出戏,否则他还得考虑下要不要过来,毕竟把事情摆在明面上比私底下处理要棘手得多了。
见东门离不搭腔,想也知道为难得紧。廖管家更是为难,这还不仅是庄里的事,更属于少庄主的“家事”,就算是他,也说不上话。
瞧着地上泪流满面的甘氏,东门月心里那个痛快,故意拖缓了音调,说道:“这事该怎么处理呢?真是麻烦……按律法,好像这种罪行,那犯了事的女的,得装进猪笼沉河底的吧?”
东门月说得抑扬顿挫,又特意强调了最后一句话,令听的人毛骨悚然。
“不要不要!我不要进猪笼!”甘氏终于醒觉了过来,意识到自己将面临怎样的惨状,突然有了精神,急急地开口求东门离,“少庄主,我不要进猪笼!我、我愿意为庄里做任何事,这辈子、下辈子做牛做马好好地为茶庄效力,少庄主,求你了,不要让我进猪笼,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东门离面容清幽冰冷,映在满院火红的烛光里都觉不出温度。邪珠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东门离能给个说法,挽留甘氏一命。毕竟,那是条人命啊!
“少庄主,少庄主我不想死啊!看在我为茶庄做了那么多事的份上,饶了我一命吧!”甘氏用膝盖撑在地面,跪着匍匐了过去,抓住了东门离的袍角,再不克制,放声哭了出来,全然没了往日的尊贵威严,徒留一个令人怜悯的女人背影。
蝉儿跟着嚎啕大哭,边哭边抹眼泪,嚷着求大家饶了她家小姐。
甘氏苦苦哀求,东门离却岿然不动。但看得出来,他眉头轻锁,正陷入矛盾的挣扎和痛苦的抉择中。
东门月自是一副欣赏好戏的悠闲从容态,嘴角高高扬起,丝毫不遮掩轻蔑与嘲弄。面对另一个女人的痛苦,她全然不顾忌,连哪怕是虚伪的怜悯都不肯给,一丁点的掩饰都无。
自古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她胜了,她是最后的赢家。而趴在地上哭得面目惨然的甘氏,则只有领受无底深渊般痛苦的份。
邪珠看着难受,不知道是否该出面替甘氏求情,边上的人都个个低声敛眉,或难过,或窃喜,或叹气。尤其是那边的蓝芯,偷偷躲在紫姑娘后头,带着挑衅的目光觑向邪珠,仿佛在说看你平日里对人讨好的,眼下她遭了罪,以后也没你好日子过。
不过邪珠全无心思与她计较这些,正踌躇着想站出来替甘氏说句话,不想甘氏自个儿又跪着撑了回去,一下扑到一直默不出声的东门虎旁边,语声凄惨地哭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