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与汐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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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绿的茶叶翻滚在砂壶内，搅起一圈绿意，热雾氤氲，清香飘卷。
邪珠提了茶壶，倒往白瓷杯中，待注满了七分水，伸手扇了点热雾到鼻端一闻，清香爽冽，有股初春的谷雨气息，正好迎合了当下的气候，于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将白瓷杯中的水都倒入旁边的水槽中。
她来凤凰宮苑已经一个月了，刚过了新春，便托廖管家找了七王爷，说要进宫，七王爷便给她安排了宫廷茶师的职衔。这倒好，做的事刚是她喜欢的，她住的青茗苑离玉烟公主的玲珑阁又近，能时常见到绿荷，与玉烟公主彼此也有个照应。
只是宫里不比得玉溪茶庄，里头更为复杂，每个主子都各有来头，玉烟公主虽是前朝遗族，但背后没有实际势力的支撑，各方面都得审慎行事，平时说话也矮了一口气，偶尔也要察人颜色。
这不，今日汐夫人要来，玲珑阁里早早做了准备，邪珠也备了茶具，正在试茶。
“来了来了，汐夫人要进来了。”说着跑进来的是绿荷，张罗着要几个小丫环准备好，走到邪珠旁，挤挤眼说道，“选了她爱喝的碧螺春，这回她总该满意了吧。”
“难说，主子的心思总是不好揣摩的。”邪珠倒完茶，清干净了茶具。
话正落口，汐夫人一行已走了进来。人未至，笑声已飘了进来，朗朗地飘过院子，踏入厅中。
玉烟公主也已从里间出来，赶紧迎了上去，浅浅施礼，招呼道，“汐夫人，这么快到了。”
绿荷、邪珠及旁边的一些丫环们也跟着施礼，齐声道，“汐夫人。”
“姐姐客气了，我这作妹妹的还没给姐姐行礼呢，哪受得起公主姐姐这礼。”汐夫人伸手扶了玉烟一把，不过也是做个样子，很快便抬了眼，脸上半点找不出消受不起的意思。
汐夫人明肌亮肤，眼如弯月，身段窈窕，腰如细柳，当得起“子城金凤”的美名。虽说宫里有王后，但王后常年避居昭韵殿，温和安静，不太管事，这后宫内院大大小小的事务都由汐夫人管着。宫里除了王和晋国太夫人，是个人都要让着她三分脸色。
玉烟忙把汐夫人迎到书案边，书案上早已备了笔墨。汐夫人向玉烟讨芙蓉墨宝，约好了今日过来，玉烟便提笔描画了起来，流畅勾勒线条又细细着墨。旁的人偶尔边上夸赞几句。
过了会，丹青描摹完毕，四儿举了画，让汐夫人看得更为方便，“夫人您看，画得如何？”
四儿是汐夫人的贴身丫环，办事得利，人又机灵，会说话，很得汐夫人的喜爱。
宫里头人跟人之间难见真心，步步费思量，每个人的交涉间，客套里都多了算计，暗中又有各种牵扯不清的利益勾连，唯独从娘家带来的丫环，才是可以说话的贴心人。汐夫人在宫里有这样呼风唤雨的地位，羡慕嫉妒的人大把地有，阿谀奉承的也不少，可以说说心里话的贴心人却真难找。是以，汐夫人更加喜爱四儿，从不把四儿当外人看。
听四儿这么一问，汐夫人觑眼打量起眼前的画来。画中芙蓉朵朵怒放，妖娆意韵，粉色添姿，当是画得极好的。可汐夫人只打量着，却不言语，看不出喜恶。
“汐夫人……这幅薄雾芙蓉可喜欢？”玉烟忍不住问道，毕竟是汐夫人求的画，为此她可准备了番，练习了好几天。
汐夫人微微皱了皱眉，换了个姿势，却还是没说话。
汐夫人不说话，大家也就都不作声。见屋里气氛沉闷了起来，绿荷赶紧说道，“我看这芙蓉呀，粉面多姿的，花瓣尖头上还带着露珠，雾里看花，实在是迷人。”
玉烟不太会说话，还好绿荷性子热情些，总是帮衬着玉烟应付一些场面，免去了不少尴尬。
“粉面多姿……这意思怎么听着有些不是滋味呢。”四儿接了口，蹙着眉若有所思，“本来就是雾中花，又带着露珠，总感觉少了点端庄的意思，显得轻浮了点，你说呢？”
四儿这带刺的一问，倒把绿荷给问住了。她要这么理解，她还能怎么说？四儿挑刺不是头一回了，她也是仗着主子的颜面，狐假虎威罢了。但即便如此，有时候，奴婢的意思未见得不是主子的意思，要损了她的意，那便是得罪了汐夫人。
“这……四儿姐姐要是这样觉得，绿荷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绿荷的意思，汐夫人倾国之姿，是比那芙蓉还美艳的，若说这芙蓉有些轻浮，那也是它之所以比不得汐夫人的缘故。”绿荷按着四儿的话，圆了下话里的意思，心里打着鼓，只盼着这主仆二人莫再为难便好。
汐夫人为难玉烟不是一回两回了。王尊重玉烟公主，又对她颇为照顾，汐夫人多少有些吃味。王的恩宠本来就有限，这不明不白跳出来一个前朝公主，到了宫里抢走了王一半的关爱，任是谁也要妒忌，更何况是她汐夫人。
前段日子汐夫人对玉烟还算客气点，可自从过了春节，王的病情加重，整日将养在承和殿寝宫，也不太到后宫院落里来转悠，这下，汐夫人才钻了空，把那时候积累的不满和恨意统统表露了出来，说话做事处处刁难玉烟，一点也不给她好脸色看。
“比不得我？你是这样想的？”汐夫人说话不急不躁，语声不大不小，可这语态气势就是压人一等，让人凭空生了些畏惧之意。
“汐夫人美艳端庄……是要国色天香的牡丹花才能做比拟的。”绿荷把握不定她的态度，不晓得该怎么说才能顺了汐夫人的意。
可绿荷不知，汐夫人要针对的不是画，而是画画的人，就算今天玉烟公主画了牡丹，画了凤凰，画得汐夫人心花怒放，她们还是会找出茬来挑玉烟的不是。虽然才来宫里一个月，邪珠暗暗留意，对这些人的心思却几乎摸了个遍。
果然，汐夫人鼻子里哼出声来，不待她发话，那四儿已开始教训起绿荷，“大胆奴才，你这说的什么话？谁教你说的？！”
一声呵斥响亮有力，吓得旁的人都屏了气。绿荷不明所以，赶紧跪下，“奴婢该死，是奴婢说得不好，可奴婢不太明白是哪里说错了，惹四儿姐姐生气？”绿荷确实不明白，明明她说的都是讨好汐夫人的话，怎么又惹她们不高兴了。
“都是我不好，是我平日管得不得力，让底下人说多了话，还望汐夫人不要怪罪。”好好的场面闹成这样，玉烟虽然知道是四儿在为难绿荷，但也先端正了态度，主动低头认错，只希望大家不要把小事闹大为好。
“姐姐……姐姐这样一说，让我这做妹妹的怎么接话呢？感觉像是我在为难你的底下人，哎!”汐夫人说着叹了声气，不痛不痒的，却话里带话。
“这..….玉烟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绿荷她不太会说话……”玉烟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本来也没什么事，就四儿在耍架势说绿荷的不是，“可四儿说的……”她是想问四儿何以怪绿荷说错了话，却又不晓得该怎么问。
“公主您是不知道，您这丫头明里是说夫人的好，可实际上她这话大有讽刺夫人的意思呢。”四儿立刻接了茬，不满地朝绿荷白了眼。
“奴婢绝无半点讽刺汐夫人的意思，四儿姐姐您不要误会呀！”绿荷立刻叫起屈来，将自己说的话前后琢磨了遍，还是找不出哪里惹了事。
“你刚不是说这芙蓉有些轻浮么？”四儿问道。
绿荷点点头，她也是顺着四儿的意思说的，然后又补了句芙蓉不如汐夫人美艳，这又哪里错了？
“当年王和汐夫人游六和塔旁的芙蓉园，那时芙蓉花开得正旺，王采了芙蓉献给夫人，说这芙蓉娇艳无比，就好像夫人一样，艳美无双。”四儿得意地说道，“王将夫人比作芙蓉，你却说芙蓉轻浮，岂不是在说夫人的坏话？”
“啊？！”绿荷吓得脸色煞白，她自然不知道这故事，玲珑阁里也没人知道这事，要这么一说，她还真是开罪了汐夫人。
汐夫人轻蔑地闪了下眼睫，骄矜傲气，脸上神色颇为不满。
“汐夫人，这……”玉烟想帮绿荷说句话，又觉力不从心，“她……”谁都知道绿荷不是故意说的，可要张口辩解不是有意的，又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怎么，没得说了吧？”四儿得意地瞧着玉烟和绿荷，看她俩脸上憋得着急难受，心里边特快活。
屋子里顿时又安静下来，丫环们都不敢出声。几个玲珑阁里伺候的丫环，平素得了玉烟公主和绿荷的照顾，这会儿便有些替公主和绿荷着急，但碍于身份卑微，又惧怕汐夫人，自不敢说些什么，只能暗暗同情。
“粉面芙蓉是出水了，这绿绿的碧螺春怕是要凉了，邪珠独个儿已倒腾了半天，还请汐夫人和公主来品一杯吧。”邪珠持了茶壶，恭谨地招呼道。
作者有话说
第112章 与汐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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