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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计中生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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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珠带着小樱匆匆赶了过去,众人已汇集到了前院厅堂里,李管事和苓婶坐在堂前,其余人等都围在堂内,岳枝跪在地上,面前搁着布袋。
邪珠向李管事和苓婶施了礼,“李管事,苓婶,事情的经过我已经了解了,岳枝不是贼,这东西不是她偷的!”
“哦,那是怎么回事呢?”李管事发问。
邪珠将岳枝发现小桃偷茶叶埋包裹之事大致叙述了一遍,只隐瞒了她想追查田儿死因的真实目的,“事情就是这样,我本来让岳枝继续观察的,可小桃一直没下一步的动作,就打算先把布袋子取出来,看看里面的茶叶究竟有什么名堂。”
李管事略略思索,“照你这么一说,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管事”,小桃叫屈,“邪珠她这是诬赖我,您素来信任邪珠,可别被她表面的真诚给骗了!”
“你满嘴胡言诬陷好人!”小樱气不过,冲小桃嚷道。
“你跟着邪珠串通一气想要害我,谁不知道她要和我争中秋茶会的名额,你们一起陷害我!”小桃说得很是委屈,差不多可以挤出眼泪来。
“你们都别争吵,事情到底怎么样慢慢说清楚”,李管事劝阻,“不管是谁,做没做过什么,只要真有其事,我绝不包庇!”
见李管事发了话,苓婶也忙说道,“小樱你也别急,小桃也别生气,有事好好说!李管事都说了,会公平公正处理,婶子我也是个认理的人,事实是怎样就怎样处理。”
“事实就是小桃撒了谎,包里的茶叶确实是她偷的,我相信李管事和苓婶会查清楚,还岳枝一个公道。”邪珠字字认真。
“苓婶,李管事,我真的是冤枉的!”小桃继续叫冤,边说边抹眼泪。
岳枝和小樱皆对小桃鄙夷不屑。
“先把布袋打开看看吧。”李管事发话。
两个伙计上前将布袋打开,里面是一个包扎严实的包裹,又打开包裹摊开,包裹里全是珍珠和玛瑙,在屋内明亮的烛火下依旧亮闪闪得耀眼。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是珠宝,而不是茶叶?!堂内哄成一片,邪珠亦大吃了一惊,这正是前几天自己丢失的珠宝!周围的姑娘伙计们议论纷纷,响起一阵好奇低语声。
“怎么是珠宝?!”李管事站了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桃擦干净脸上的泪珠,嘴角露出一抹得意之色。
岳枝和小樱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又惊惶无错地看向邪珠。而此时的邪珠,比任何时候都变得冷静,也比谁都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她暗暗握紧了拳头,恨得牙痒痒。
好一招歹毒的偷梁换柱!
小桃早就把自己和小樱也算计在内,料定了我俩必定会为岳枝作证,证明这包裹内的茶叶不是岳枝偷的。如今,布袋内装的正是自己失窃的珠宝,而不是茶叶,这说明她们三个之前说的全都是谎话,通通不可信!而现在众人眼里看到的事实,只剩下两种可能,一是岳枝偷了她的珠宝,而自己却包庇了她,还替她做伪证;二就是她邪珠和岳枝、小樱串通一气,监守自盗偷了珠宝,然后假装珠宝失窃。小桃的计策把她陷入了逻辑困境,她无论怎样解释都脱不开撒谎或是偷窃的嫌疑。
太阴毒了!
“让我来告诉大家吧”,小桃又从柔弱可怜的模样变得伶牙俐齿,“前些天邪珠把紫姑娘给她的珠宝给弄丢了。”
“弄丢了?!什么时候?”大家又是好奇地互相问询,显然并不知情。
“这件事大家不知道不足为奇,因为邪珠没告诉大家。”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人堆里的阿冬发问。
“我无意中从门外偷听到她和小樱的谈话,才知道此事”,小桃继续讲故事,“我很好奇,为什么珠宝丢了不告诉苓婶让大家一起帮着找找呢?”
邪珠闭着眼睛,忍着恨意。她没料到她的对手竟如此可怕!
“于是我把这件事告诉了苓婶,苓婶的解释是可能邪珠不想打草惊蛇,让我暗地里帮忙调查”,小桃狠毒的眼光扫过岳枝,“这些天我发现岳枝总是鬼鬼祟祟的,还往瓦罐里藏了东西,便猜测她有问题。”
岳枝眼里冒着火意。
“你们想啊,她是邪珠身边的人,要偷珠宝最是方便了,我今天看她刚吃完饭便溜出了后院,在前院附近徘徊,好像要计划做什么,便立刻告知了苓婶,还通知了李管事,悄悄等在廊厅后面,等着抓贼!”小桃娓娓道来。
李管事看向苓婶,苓婶叹息一声,“我也是为邪珠着想,看她这两天总魂不守舍的,珠宝丢了又不好声张,小桃告诉我这事,我就想着让她暗暗调查吧。”
“我和苓婶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好”,小桃转到邪珠跟前,“可为什么你要跟着岳枝一起诬赖我呢,还说这包裹里的东西是茶叶?你应该不知道这里面是你丢的珠宝吧?”
大家窃窃私语,朝邪珠投来各种异样的目光。李管事也颇为纳闷,征询地看向邪珠,期待她的回答。
这让她如何回答?若说不知道包裹里是何物,她怎能振振有词说这里的东西是茶叶?若说她事先就知道包裹里装的是什么,岂不是就和岳枝一起上演了一场监守自盗又意图嫁祸她人的好戏?
邪珠怔在场中,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击。
“不错,是我偷的珠宝!”大厅里突然响起了一声喊,是岳枝开了口。
满场的人安静了下来,
“终于承认了?”小桃双眼放光,语态戏虐。
“岳枝!不许你瞎说,你没偷!”邪珠内心焦切。她知道岳枝是为了保全自己,可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岳枝跳入火坑!
“是我偷的,我岳枝虽然没生得一张漂亮的脸蛋,不会弹琴也不会唱歌,但我至少敢做敢当!”岳枝态度坚定。
“很有志气嘛!”小桃嘲笑,“可惜使错了地方!”
“不!不!不是的...”邪珠心里很是难过,她该怎么办?
“岳枝......”小樱想上前,被岳枝一声阻断,“你们都别说了!不要再包庇我了!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想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但我确实做了错事,我自作自受,我认了!”
邪珠忘了那晚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的,也忘了是何时睡下的。她只记得自己留了一个晚上的眼泪。岳枝在第二天就被关到了西山的禁室,庄里犯了错的姑娘伙计都往那里关,至于关多久要视错误的严重性决定。
记得大家散去以后,小桃临去前那一抹充满恨意的目光:“这是给你一个警告,想跟我斗,你慢慢等着死吧!”
她无一丝回击的心情,因为她败了。岳枝为了她,心甘情愿跳入了别人为她设计的陷阱里,而她,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她邪珠愚蠢和无能到亦步亦趋带着自己的朋友跳了火坑,还要让自己的朋友替自己去背黑锅!
“记住,是你害了岳枝,也是你害了田儿!”这是小桃临走时丢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是的,她不够强大,也不够聪明,无法保护身边的好朋友。臭强盗说得对,她是个笨脑瓜。她该好好反省了,不能再任人欺负,特别是不能容忍别人再欺负自己的好姐妹们!
两日后邪珠将做好的香袋装了盒子,把紫姑娘要的送到南院,又转至东院,将给少庄主的那只托芭蕉带给雪姑娘。递完香袋,她便绕过廊厅,径往流水阁而去。戴黑熊面具的那人向自己交待师父给的任务:接近商公子。虽然不明所以,但她也清楚商公子此人来头肯定不小,看他穿着谈吐及雍容的气度,又是茶庄的贵客,肯定不是一般人。虽然她很想知道师父为什么让自己这么做,但只要一想到师父还活着,所有的理由都已无关紧要。师父让她做的,她一定会去做。师父肯定有他的道理。
流水阁里假山中细泉汩汩,经了通报,邪珠迈进了房间。商公子依旧斜卧在软塌上,桌上摊着一本书、一杯茶还有一些零星物事。他正打开一盒药膏,取了旁边的纱棒,似准备抹药,头也不抬便开头道:“你来了正好,过来帮我抹药吧。”
邪珠走至塌旁半蹲,商公子已撩起了袖子,露出胳膊上的疤痕。邪珠用纱棒往银盒里蘸了点药,涂抹到疤痕上,“这是?”
“上次刺客留下的礼物。”
疤痕外窄内宽,略有弧度。
邪珠思索:“这好像是刀疤?”
“那晚我正躺着睡,没点蜡烛,看不真切,恍惚中白光一闪,现在想想,应该是把刀”,商公子回忆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这么说那臭强盗果真不是刺客了?他使的是长剑。虽然她从没怀疑过这一点,现在得了证实,不知为何她心里竟有一丝喜意。
“随意问问”,邪珠赶紧转移话题,往桌上摊开的书本一瞄,“商公子看的是?”
商公子朝书本努努嘴,示意邪珠自己看。邪珠仔细一瞧,乃是《文房诗选》,眼前一首《弹琴》:
泠泠七弦上,
静听松风寒;
古调虽自爱,
今人多不弹。
“刘长卿两次被贬,仕途失落,孤高一生却不得志,商公子喜欢他的诗?”邪珠问道。
“有何不可吗?”
“商公子气度雍容、言谈雅致,想必定是有才学有能力的人,看你衣着华丽、生活闲适,过的也是富裕人家的日子,应当是踌躇满志、大有所为的年纪。”
“哦,为什么用‘应当’一词,难道我不是吗?”
“邪珠第一次和商公子见面的时候,商公子曾吟出‘无花结果,犹自存活,从未灿烂,也无凋落’的诗句,可见商公子胸中有抱负,却不得施展;或意有所图,却遇到了阻挠不满于当下。”
“哈哈”,商公子开怀一笑,“知我者,邪珠也。”
“笑的什么,如此开心?”不知几时,东门月已踏入门来。
邪珠赶紧起身,向东门月微一施礼,便开始收拾桌上的药盒。商公子也放下了袖子,往榻上一靠,“笑生活的多彩。”
“怎么个多彩法?”东门月在商公子旁边坐下,眼光丝毫未落到邪珠身上。富家小姐都是清高孤傲的吧。
“我来了兴致想下棋,但不想用往常一对一的格局。”
“好啊,那是怎么个下法?”东门月来了兴趣。
“两人为一组,两两对弈,可交叉杀局。”
“新鲜!”东门月拍手,“但除了你我,还要叫上谁呢?现在去叫来晚儿?”
“眼前就有现成的一个。”商公子笑笑,指指邪珠。
东门月依然未将眼光往邪珠身上落一落,只柔声柔气问道:“这姑娘会下棋吗?”
“邪珠幼时学过一段时间,算是会一点。”邪珠答道。幼时师父曾带她去过洛阳,有缘结识一位当地的"棋王"刘老爷子,遂跟着他学了大半年的围棋。据说这位刘老爷子还是当年洛阳棋圣王积薪的嫡传徒孙。
“你看这不正好?再把你兄长唤来,可以开局了!”商公子笑道。
东门月不想拂了商公子的意,便吩咐门外的丫环去叫东门离:“红叶,去把少庄主叫来!”
“不用”,商公子立刻阻止,“就让邪珠去叫吧,棋手去请棋手,也显得我们有诚意。”
邪珠心里微微一紧,正想着待会就可以见到他了,便听见商公子让自己去请他,“我?”
“对,你去请,反正也不远,绕出这院子往右,跨过一园花丛,就是他的暖玉阁。”商公子将路径告诉了她。
“好的。”邪珠应下,心里扑腾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