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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君心似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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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坊里的姑娘们正在院落里晒着太阳,归类整理着各种烘干的花朵。大家围着邪珠追问茶会的情况。邪珠讲了讲茶会里的一些活动,还有当晚的各种美食。姑娘们一个个艳羡不已,雀跃着也想参加这样的画舫茶会。只有小桃眼带恨意,在旁边默默不爽。
众人正唧唧喳喳欢乐着,苓婶领着一个小姑娘跑了进来。
“邪珠在哪里?邪珠在哪?”蝉儿边喊边跨入院落,苓婶也跟着跑在后头,气喘吁吁。
邪珠起身:“怎么了?”
蝉儿上前一把拉住邪珠就往外拖:“快,快跟我去!”
邪珠:“发生什么事了?”
“别问那么多,快走吧!”蝉儿不由分说拉着邪珠便往外冲。
院落里一众人皆感诧异,纷纷议论究竟发生了何事。
“怎么又跟西院挂上关系了,不会是得罪甘夫人了吧?”有人揣测。
小桃轻蔑地哼了声,“惹上甘夫人是她自己找死!”
“你说什么呢,怎么能这样说别人!”小樱心里气愤。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该做什么做什么!”苓婶劝散大家,大家又各自忙碌起来。
小桃走至小樱身边,低声又狠狠地说了一句:“要当狗也得看看自己跟的是什么主人,你用力帮她咬人,等哪天主人不要你了,吃亏的可是你自己。”
小樱鄙夷地白了小桃一眼,迅速走开。
蝉儿气喘喘地将邪珠带进了西院,一口气拉她到了甘夫人的房间,甘夫人正躺在床上,浑身抽搐。
“快点,快点像上次那样救她。”蝉儿急得上气不接下气。
邪珠连忙掏出针灸,替甘夫人施起了针。不一会,甘夫人便消停了,似乎也累了,微微睁着眼,嘴里有气无力骂道:“贱蹄子,谁让你自作主张把人给叫来的!”
蝉儿又是高兴又害怕:“小姐,我是为你好啊,我怎么忍心看你受苦。”
甘夫人:“小蹄子,你这不是让我欠人恩惠么,这哪是帮我,分明是害我!”
邪珠赶紧接话:“甘夫人,急人所难是人之常情,任谁都会这样做的,不关乎什么恩惠。”
蝉儿擦着脸上的汗,用力点点头。
“你嘴巴倒是厉害”,虽然身上没力气,甘夫人美眸斜挑仍颇有气势,“就算无关恩惠,这样一来我不是授人以柄了吗?”
“请甘夫人放心,邪珠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邪珠承诺,“邪珠想做的事只是帮人,至于其它的事,邪珠一概不知。”
甘夫人思索了片刻,便懒懒地挥了挥手:“我乏了,蝉儿你领她出去吧。”
“是!”蝉儿甜甜地应了声,便领着邪珠出了房间。
西院的院落也是亭台楼阁相间,只不过少了些花花草草的景致,显得单薄了些。
“你真厉害,说得小姐服服帖帖的。”蝉儿在前头领着邪珠,出口夸赞。
邪珠不置可否。
“其实小姐身体是很健康的,她这种......间歇性的发作是属于遗传的,说是治不好,每次发作小姐都会难受大半个时辰左右,然后就又好了。”
邪珠点点头:“通常都是什么时候发作的呢?”
“情绪不好的时候啊,或者像上次那样撞太用力的时候”,蝉儿说道,“小姐爱面子,不想让庄里的人知道她这个病,所以她也不看庄里的大夫。”
邪珠纳闷,“你怎么称呼甘夫人小姐呢?”
“很多年前,小姐未嫁来的时候从街上把我捡来的,那时我才四岁左右呢,跟着我的乞丐伙伴一起每天讨东西吃。”蝉儿回忆道。
“看来甘夫人也是个好心的人。”
“那是的,小姐人可好了,她是刀子嘴豆腐心。”蝉儿很是骄傲。
邪珠轻笑。
正这时,一个丫环跑来急急地找蝉儿,嘀咕了一通。蝉儿连忙跟邪珠说:“你在这儿待会吧,就那间客厅里坐坐,我有个事,去去就来啊!”
邪珠应下。蝉儿跟着那丫环一会就跑不见了。邪珠环顾四周,院落里静悄悄的,四处也没什么好看的盆栽或是树木。顺着走廊过去,一边的客厅里敞着门,邪珠不想进去坐,便转过廊角,绕到了另一处院落。本想只是看一眼,却见这处的院落里种满了梅树,不过只有树干,还未开花。
邪珠颇为诧异,便移步入了院中。院落中间摆着一个石桌和几只石凳。邪珠正想过去往凳子上坐一会,从梅树后边走出来一个人,约莫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衣着齐整,用料讲究,腰带上系着硕大的玉佩。虽然过了不惑之年,却仍旧温文尔雅、仪表堂堂。
中年男子亲切礼貌地朝邪珠点头一笑,眉目慈祥。
邪珠淡淡一笑,回了一礼。心里琢磨这眼前之人应该是老庄主吧?正想着,那边蝉儿的喊声响起,邪珠忙施了一礼,便转身出了院落。
他果然便是玉溪茶庄的庄主东门鸠。蝉儿却不愿多谈起他,只说庄主平时心性寡淡,不喜欢出去,只喜欢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料理花草。
邪珠真真纳闷,庄主为何从来不出西院呢?他看上去健康年轻,为何从不管茶庄之事,而将所有的经营管理大权统统交给了少庄主呢?虽然只是短暂地见了个面,但能看出他的眼神好宁静,有些脱离俗世的感觉,颇有点仙风道骨的范儿。
听庄里人说,庄主和少庄主之间也不亲厚,少庄主平时也从来不过来看望自己的父亲。这些都好生奇怪。
返回时走过东院外围,红墙绿瓦,枯枝绕着檐角探出了墙头。他这会在干嘛呢?在种满兰花的院落里品茶?还是在和商公子商量着那些繁复的隐秘的生意?离中秋那夜已过去好几日了,那晚明月下的亲切和温暖又变得好遥远。可惜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子,可惜她无任何作为,可惜......
她一径想着往回走,背后却有人叫唤,回头便瞧见廖管家,连忙施了礼。
廖管家笑容亲和:“记得没错的话,你是茶坊的邪珠吧?是去西院帮忙了?”
邪珠:“正是邪珠,是的,刚好一些小事能帮上忙。”
廖管家赞许地点点头:“好好干吧!”
廖管家正待离去,邪珠又猛然想起一件事:“廖管家,邪珠谢廖管家当日说服少庄主收留了我,让我能有一处容身之地。”
廖管家诧异思索:“当日......那天确实是我先发现了倒在地上的你,可也是少庄主的意思要留你在庄内,少庄主问我将你安置在何处合适,我便提议说先把你放在茶坊。”
原来是他的意思。明明是他想给自己一个容身之所,为何说是廖管家说服他的呢?他是不想得人感激吗?邪珠纳闷。或许他确实是不想别人承他的恩情,因为这些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无足轻重吧。
可是那天晚上,他真的好不一样。邪珠扶了扶肩膀,仿佛还能感觉到丝滑的披肩裹在身上时的暖意。还有珠帘烛光,软软的棉床,以及他捏着软被的指尖停留在自己脸旁的气息......
邪珠辞了廖管家便回了茶坊。中秋那晚得的那些奖赏,芭蕉和红叶都帮她收拾了,她分了她俩每人一样赏品,其余的便装在包裹里带回了茶坊。邪珠看着自己的小小积蓄,想着要去看望岳枝和今后努力将岳枝救出禁室,又多了些财力资助啦。
好些天没去看她了,上次的芝麻饼一定早吃完了。她和小樱整理了些好吃的糕点便又拎着包裹去往禁室瞧她,顺便给她稍了一床小被子。邪珠多带上了两件棉衣,这是上头统一发的过冬的装备,每个人仅有两件。
岳枝看到邪珠又好一通牢骚,说禁室里有各种虫子,都快冬天了也不知道它们从哪爬出来的,又说疯子总是在半夜咿哩哇啦疯疯癫癫的,吵得她睡不着。
“干嘛给我两件大衣啊,一件就够了。”她大口啃着糕饼,边嚼边问。
“不是给你的啊。”邪珠解释道,拿起一件棉衣和一块糕饼给了对面那个头发几乎全白的老妇人,从铁栏杆里塞进去给她。老妇人轻飘飘地挪了出来,死死地裹住棉衣,抓了糕饼,又轻飘飘地挪了回去。
随即,邪珠拿着另一件棉衣,朝缩在墙角的女疯子招招手:“天快冷了,过来拿吧!”
女疯子迟疑地望着邪珠。
岳枝故自嚼着美食:“别跟她磨叽,她听不懂你说的话。”
邪珠却有耐性,不打算放弃,朝女疯子柔和地笑了笑:“这是入冬的棉衣,过些天就用上了。”
女疯子还是没有搭理她,邪珠便将棉衣仔细折叠了番,侧着塞入了女疯子的囚室。
女疯子的嘴唇微微蠕动了起来,盯着邪珠喃喃念叨:“夫人......夫人......”
邪珠看着女疯子,神色温柔,这苦命的女人经历了漫长的痴癫岁月,任谁都会觉得可怜吧。
女疯子慢慢地起身,往邪珠这边走来,她蹲在铁栏杆旁认真地看着邪珠。
岳枝提醒邪珠:“离她远点啊,她会抓人的!”
话刚说完,女疯子伸手一下子抓紧了邪珠的手,吓得邪珠一跳。疯子死死抓着邪珠的手不放,急急念着:“夫人,夫人别走,翠娥求你了,夫人别走啊!”
岳枝伸过手去,一把将女疯子的手扯开,急忙推推邪珠:“快,快躲开点,她会伤到你的!”
邪珠往后退了退,翠娥却两手捂着脸,哇哇地哭了起来。
“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她肯定心里很痛苦吧!”邪珠暗自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