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上珠》耳君

23、意外请求

　　邪珠撩起纱帘，鼓足勇气走了进去。不管如何总要面对的，见机行事吧！

　　刚一迈进里间，邪珠反而心里踏实了点。石头并没她想象中那么精神。他倚在软垫上，脸色惨淡无光，嘴唇比上次见时更显苍白。脖子上、额头上和露出的胳膊上伤痕累累，显然是昨天刑讯的结果。

　　他无力地抬起眼睛看了邪珠一眼，谈不上有什么情绪。

　　邪珠反而说不出话来，看着床上瘦弱的石头，他的眼里透着绝望无助。

　　邪珠慢慢地挪步过去，在矮凳上坐下。他只是被人算计的一颗小棋子罢了，低阶的生命贱如蝼蚁，受人控制遭人欺凌。所有的人都使唤他们利用他们，等他们无用时再如破履一般丢弃。

　　隔着纱帘甘氏等人正仔细地瞧着这边，邪珠无法做出过大的动作，便将两只手摆在膝上，伸起一只手掌，缓缓朝石头作着摇摆的动作，又焦切地用眼神示意，提醒石头她此来带着背后的阴谋。

　　石头眼神空洞，只静静瞧着邪珠，没有一丝起伏。

　　“昨天包扎的伤好些了么？要不要替你换药？”邪珠开了口。

　　“你真漂亮，你是我见过的这世上最漂亮的姑娘......”石头答非所问。

　　“石头，我今天听到你中毒的事，便假借换药的名义，求着甘夫人过来看看你，还好你没事了。”

　　石头盯着邪珠，只不说话。

　　帘外，方管事伸长了脖子，着急地期待着。甘氏则较有耐心，安静地等待。

　　不管怎么样，甘夫人让自己问的话，还是得问出口的，哪怕只是装装样子，刚才跟石头打手势使眼色，也不知道他看懂了没？接下来，她可是要绕到主题上，开始提关键的问题了！

　　邪珠心里焦切，嘴上问道：“你知道是谁要害你吗？”

　　问这话的时候，邪珠心里是忐忑的，但愿石头不要说得太多才好！帘外的几人却来了精神，认真地听起来。

　　邪珠看着石头，又焦虑又担心，同时又很同情他。可石头仿如真的一块石头，什么反应也没有。这却令邪珠纳闷起来，他怎么了？既不说话，脸上也没表情？

　　“石头？”邪珠试探着问，“石头你知道是谁下的毒吗？是谁要害你？需不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希望这个问题没有让石头误会。她只是想完成甘氏交待的任务而已，可千万别横生枝节，提起那纸张啊......

　　石头依旧没有反应，一眼不眨又无任何情绪地盯着邪珠。

　　帘外的人没了耐性。方管事低低问甘氏：“这、这是怎么回事？”

　　甘氏不作声，却显然也是着急了起来。

　　“你肯帮我吗？” 突然，石头开了口。

　　邪珠大骇，瞬间紧张了起来，再次摆起手掌拼命地来回摇晃，并努力使着眼色，让石头明白这其中是有蹊跷的，祈求他千万别开口乱说话。

　　帘外的人也来了兴致，终于讲到了重点。甘氏微微得意，方管事也是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

　　石头看着邪珠，眼里透出一丝渴望：“杀了我吧！求你杀了我！”

　　所有的人都惊讶万分。谁都想不到石头开口竟是说出这样的话。

　　邪珠讶异不解地看着石头，内心起伏难平。他怎会有这种念头？究竟他背后藏着什么秘密？他竟然想死？

　　她该怎么问？她该怎么劝他？或许石头通过她的手势和眼神知道了这内中有问题，所以对纸张也好，对上次谈及的让她帮忙的事也好，都只字未提。至少这一点，邪珠是庆幸的，也暗暗呼出一口气。但是眼前的石头，他那么虚弱疲乏，那么麻木绝望......多希望真可以帮到他！

　　石头闭上了眼，别过脑袋，再不打算交流。

　　这招"冒充好人"的软计策算是无功而返，甘氏也只得暂且搁下这事，吩咐方管家好生看管照料石头，同时追查下毒之事。

　　回到茶坊已是下午。邪珠精疲力尽，本想回屋休息一会，却被一个姑娘叫去了炒茶房。

　　小樱也在里头，撅着嘴巴不高兴地理着各类花茶。茶房里堆满了五颜六色的烘干的花朵。

　　“小樱？”邪珠唤道。

　　小樱见了邪珠，又是高兴又是委屈，“邪珠姐姐，你总算回来了......这些都是小桃她们留给你做的活，今天都要整理完。”小樱指指面前的花茶。

　　“留给我？”邪珠诧异。

　　“正是。” 背后一声响，小桃已倚在了门口，不屑地瞧着邪珠。

　　“这是作何道理？这么多活今天怎么做得完？”邪珠问道。

　　“谁让你上午没在，大家都干了活的，你又不是主子，难道不用干活吗？”小桃反唇相讥。

　　“上午甘夫人叫我去做事，我又没闲着。”

　　“好威风啊！把甘夫人抬出来！”小桃语气嘲讽，“可你别忘了，你是茶坊的人，茶坊里的工作你当然有份了！至于哪个夫人哪个小姐让你做事，人家是主子，你只不过是个奴才，有种你让人家要了你去？”

　　“你......你说话好过分！邪珠可是甘夫人和紫姑娘看中的人！”小樱不平。

　　邪珠却不想跟小桃争执。在内心里，她从未把自己视为奴仆。师父曾说了，她不属于这个天下，她是自由的，她不属于任何人！

　　“看中？！” 小桃嘲笑，“人家只肯使唤你，却不肯把你收到她的院子里去，这说明什么？你也就只配被使唤几次而已！还有啊，既然你一天是茶坊的人，就得做一天茶坊的工作！”

　　小桃满脸得意。小樱气愤，再想争执却被邪珠阻拦。

　　“算了，这些事还难不倒我。”说完，邪珠便动手利索地做起事来。

　　邪珠想息事宁人，人家可不愿意。过不一会，小桃又回来了，手上提着一个瓦罐子。

　　“接住！”小桃将瓦罐子往邪珠手上一送，邪珠连忙接住。

　　“你又要干嘛？” 小樱问道。

　　“这是南院要的养身蜜果，封了坛存了一年的，你拿去给蓝芯姐姐吧。”小桃说道。

　　“为什么要邪珠去？” 小樱猜测小桃准没好事。

　　“邪珠不是老跑南院吗，应该比较熟门熟路吧？” 小桃看着邪珠，等着她的反应。

　　“好，我送去。”邪珠实在不想在这些小事上计较，谁送去都无妨。

　　“邪珠姐姐......”，小樱总觉得小桃没安好心，脸上担忧。

　　邪珠对小樱一笑，示意她宽心，“我去去就回！”

　　“有一点得注意了”，邪珠刚迈出脚，小桃便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个蜜果罐子对热度、湿度都有要求，不能随意搁地上或石板上，否则很容易走味，得用手小心捧着。”

　　邪珠不语，径自去了南院。

　　南院里外院，一个姑娘听了邪珠的来意后便进去找蓝芯，邪珠捧着罐子立在院子里等。等了好一会也不见人来，邪珠便沿着走廊穿行了一段，四下也没人可找。奇怪了，今天那些个姑娘都去哪了？可能快傍晚了，都去内院里准备小姐的晚膳和晚上的活动也说不定。邪珠转了一圈，转回了原处。南院里也不方便乱闯，只得等在原地。

　　已入深秋，天气愈发见冷了，瓦罐触手冰凉。邪珠想起小桃的话，不敢放在地上，也不敢搁在走廊上，怕坏了味道。瓦罐虽然重量不大，但毕竟托了好一会儿了，又不能搁下，手臂开始酸麻起来，再加上天气冷，不一会邪珠便觉得又冷又累。

　　怎么还没人来呢......邪珠想到许是小桃故意整自己，但即便心知肚明，此刻她也不能就这么走了。她要一走了之，事后计较起来没送成蜜果，责任又是她的了。

　　但她也不能这么干等着，不晓得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况且手臂也酸乏了，实在支撑不了多久。邪珠穿过廊道，刚想出外院，身后响起了声音。

　　“站住！” 蓝芯已立在了院中。

　　邪珠端正了手中的罐子：“蓝芯姐姐，这是你要的养身蜜果吧？”

　　“养身蜜果？我没说过要这个东西呀。”蓝芯故作惊讶。

　　“这......”邪珠暗道不妙，果然是小桃捉弄自己，或许她和蓝芯合着捉弄自己也说不准，“小桃说这是你要的养身蜜果，我便送了过来。”

　　“刚才别人和我说，我还正琢磨着呢，我明明要的是润肤玉茶，小姐今晚上想喝”，蓝芯懒洋洋说道，“拿来让我看看。”

　　邪珠端过瓦罐，走到近前。

　　蓝芯观察了下瓦罐的形状和瓦罐上封存的标志，“这确实是养身蜜果，你拿错东西了，我要的是润肤玉茶，赶紧去换了来，小姐还等着喝呢！”

　　邪珠无法，只得应下，转身端了瓦罐欲走。

　　“等等！”蓝芯唤住了邪珠。

　　“还有何事？”邪珠问道。

　　“遭了，我刚想起来！” 蓝芯突然作慌张状，“这个蜜果瓦罐是小姐特意让茶坊给她做的，我记得应该是去年存下的。”

　　邪珠看着蓝芯，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这得在窖子里封存两年的，你现在把它拿了出来，就全功尽弃了！这可怎么办？它可不是一般的养身蜜果，它是雪莲蜜果！这蜜果里的粉蕊雪莲籽，还是少庄主从西域带回来的呢，花钱都买不到的珍品！”

　　邪珠了然，这是她们故意给她找的麻烦，便平静地问道：“那请蓝芯姐姐示下，现在该怎么做？”

　　“你问我？！” 蓝芯笑，“我还真没法回答你，这是小姐珍爱的果品，怎么办，也就只有问紫姑娘咯！”

　　“好，我随你去见紫姑娘！”邪珠冷静地应下。对于她们这种无聊的技俩，邪珠丝毫没有兴趣，不过她也不得不去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