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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明暗争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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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不停歇的滴漏中倏然滑过,又是好几天过去了,冰棘草草籽的找寻情况却不见任何效果。廖管家和雪姑娘都非常着急,整日派出去庄内的人打听消息,商公子那边也无进展。
东门虎已回了庄,北院里总算热闹了点,原先计划的接风宴也搁浅了下来,庄内的人都了无心思,只甘氏、东门月和虎爷几个在北院吃了顿家常饭便了事。席间,众人也是客客气气,相互家长里短一番,袁夫人硬撑着身子骨也陪在席间。廖管家将这大半年内庄里的一些情况也陆陆续续大致说了给虎爷听。
虎爷承袭了东门家的良好基因,额头敞亮、双目如炬,虽体形魁梧但面容还是偏文静,脱不了一丝清儒之风,虽然他整日里运送押护货物,也得趟过与邻国交界的一些兵戎之地,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因常年风吹雨打在野外曝晒,故而肤色更显得黝黑健康一些。
饭吃到一半,东门虎拿出了给每个人带的礼物。众人个个高兴地接过,特别是哲少爷和嫣小姐,他们与东门虎常年聚少离多,父子父女之间难免少了些亲切感,但只要见到稀奇好玩的礼物,还是很开心的,露出孩童灿烂明媚的笑容。
甘氏打开面前精巧的盒子,里头是东海某个岛国的香料,香味细腻,不同于南国香料的甜美清新,多了丝岛国的阳光味,传说是掺了岛国上珊瑚洞里的蓝藻宝珠的粉末研制而成,是相当珍贵的。
甘氏却不以为奇,颇为不满地盒上了盖子,往桌上一推,“我当是什么稀奇物件呢,原不过是盒宝珠香料,还不如去年带的冰镇榴莲酥,好歹吃一口还甜甜嘴。”
旁边的东门月颇不以为然地轻哼了一声,“你这话说的,这种香料连凤凰山上宫里头的王后都未必有,要这样也嫌不够,你当初还真是不该嫁来我们东门家。”
“月儿说得太严重了,我这做婶婶的,唠叨几句对侄子的要求,也没得不能听的吧?”说着,甘氏冰冽冽的美眸往东门虎身上一刮,“贤侄你说呢?”
东门虎客客气气地点头一笑,却没说话。
“真要说到唠叨,嫂子都还没开口念叨呢。”东门月微有不平,人家老婆都还没开口,你甘氏却抢着说话。
“我这不也是替侄媳考虑吗,礼物是小事,最主要的是心意,你看她憔悴的。”甘氏瞧瞧袁夫人,“男人最主要的是要常回家看看自己的女人,这一走就是大半年,中间也不转回来一趟,身上不适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这日子怎么熬啊。”
“说来说去,你还是嫌人家礼物太轻了,满足不了你。”东门月话里有话。
“要是甘夫人不嫌弃的话,就把我这个给你吧?”说着,袁夫人把自己跟前的盒子往前推了推。虽然她是略略不舍的,丈夫常年在外见不着人,好不容易回来趟给自己带点东西,换做任何一个女人都是不舍得送给别人的。
不过袁夫人是个和事佬,性子也柔弱,从来都称呼甘氏为“甘夫人”,一点北院女主人的架子都没有,可惜了她这病怏怏的身子,否则她会是一位很受丫环们爱戴的和蔼可亲的夫人。
甘氏漫不经心地瞄了眼袁夫人桌上的那盒礼物,光看盒子的雕工制作,就知道里头的东西比自己的好不到哪里去,眼皮抬不起半点兴趣,语气也是恹恹的,“不必了,自个留着吧。”说着,又把跟前的那盒宝珠香料“嗖”地推到袁夫人面前,“这个也给你吧,多闻闻香味,把病气冲淡点,看你脸色蜡黄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平时没照顾你呢。”
“哪能呢,甘夫人平日对我照顾最多了,这些我心里头都记着。”袁夫人和善又虚弱地笑笑。
东门月却没好气地瞟了甘氏一眼。甘氏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往东门月一转,语带笑意,“当然了,也少不了月儿的热情心意,每个月都挑特制的上好茶叶送过来,只不过我体质寒气太重......”说到这里,甘氏拿袖子掩了掩嘴,“无福消受那些茶叶,便都给了侄媳了。”
初听到这些话语,东门月略有些吃惊,微瞪大了璀璨的明眸,继而立马冷静了下来,光艳艳的粉脸上浮现了一个格外醒目的笑容,勾得嘴角划出好看的弧线。那些茶叶本是她给甘氏准备的......原来如此,难怪她毫发无损,袁氏却越病越重。甘氏果然老辣,丝毫算计不了她。
袁夫人一听那些茶叶,便激动了起来,黯淡的眼睛里突然冒了点色彩,“谢谢月儿......上次的快喝完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给我一些......”
东门月稍稍有点局促,却又不得不回复,“等回头我再叫紫儿给你拿点过去,茶叶喝多了也不好,特别是我们女人,身体本就是寒性的......嫂嫂尽量少喝点吧。”她也不能直白告诉她这茶叶喝不得,已然这样了,又不能不给,却也只能适当地劝勉。心里却有些暗暗忐忑,想着袁氏如此喝下去,除了萎靡至死,根本没有办法解决,不由略为恼火。
甘氏得意地笑笑,她清楚这事没那么好解决,那里头的东西她也懂,袁氏都喝上瘾了,就看如今东门月怎么收场了。这整一场女人戏里,东门虎始终没作声,只安静地往嘴里夹菜。茶庄里的事务他从不过问,他只负责茶庄外的生意。
当然这些家宴上的情况都是芭蕉回来后告诉邪珠听的,邪珠并没有过去参加。当得知那些装在木盒子里的奇怪茶叶原是东门月送给甘氏的时候,邪珠也是小小吃了一惊。不过这样一来,事情总算弄明白了。东门月特地让苓婶她们制作这个茶叶,每半个月一次送给甘氏,甘氏却全都转赠了袁夫人。
茶叶里有名堂是毫无疑问的,就小姐和甘夫人明里争暗里斗的架势,小姐送的这个茶叶保不齐就是要害甘夫人的。从上次账本出问题的事上,邪珠也大概了解到,东门月似乎在账务上有些小算计,而管着帐的甘氏却又偏不给情面,始终盯牢她不放。甘氏唯一缺的便是实实在在的证据了。若让她抓住了把柄,想必她绝对不会放过东门月。若不是石头临死前指示的紫色睡莲实在让邪珠琢磨不透是个什么意思,她早就把那张纸给甘氏了。虽然她不想掺合她们之间的争斗,但她分得清哪些是在常理推测下应该做的事。
邪珠脑子里盘旋着这些问题,手上揭起香薰炉的盖。盖子微微有些烫手,邪珠摸着手指往嘴巴前吹吹。
芭蕉正替东门离换一床丝软暖被,不小心带起了东门离的衣袖,袖内一样东西“啪”地掉了出来,落在了地上。芭蕉赶紧捡起,嘴里念叨,“原来是这个,我还以为摔着玉佩了呢。”
“哪个?”正往薰香炉里添香料的邪珠顺口问道。
“这个,香袋!”芭蕉将香袋举了过去,“少庄主整日带在身上,从没见他取下来过。”
金丝作底银丝撺就的兰花香袋,他一直带在身上......邪珠接过香袋,搁在手掌上仔细端详,香袋边缘的金丝稍稍宽泛了些,想是时常抚摸所致。她轻轻覆上了自己的手指,丝线略有规律的条纹感觉,磨在手指上生出低低的热度,仿佛上头还留了他手指的余温。
她突然想起了之前雪姑娘自言自语的那番话,他总是把玩香袋爱不释手,还喜欢把它凑到鼻前轻闻。不自禁地,她也举了香袋轻轻嗅了嗅,除了甘草味和野菊花味之外,便是他身上那雅致的兰香了,此外也无甚特殊的味道。她心里略微暖暖地淌过一丝欣喜,望向床上静如冰玉的人,这点暖暖的感觉又忽地冷了下来。祈愿他们早日寻得冰棘草种籽,祈愿他早点醒来,祈愿他睁开眼能够看见她......
几日后,小樱突然跑来找她。自从邪珠离开茶庄去了南院,有些日子没见着小樱了,因为一直忙着,也抽不出空来。小樱本来性格就不是很逞强的,只怕是会受小桃她们欺负的。果然,小樱见了邪珠便眼圈儿红了起来,小桃处处与她作对,不是抢了她的东西,便是推给她各种麻烦的活,还把她从后院北屋子里赶了出来,她实在是受不了了。邪珠早就料到会这样,只不过一时腾不出手来安排,这次小樱噙着眼泪柔弱地跑来求助,邪珠是再不能不管了。
“小樱你别着急,我同甘夫人去说一说,把你安排到北院袁夫人那边去。”邪珠递了块手帕替小樱擦眼泪。
“袁夫人?我只想待在邪珠姐姐身边......”小樱眼儿红红的,不情愿离开邪珠。
“袁夫人是个心善的好人,她那边缺人手,调你过去容易说通,再者我还有另外的打算。”邪珠想了想,便把袁夫人食用那怪味茶叶的事同小樱讲了讲,“你去了那边,一定要控制袁夫人的用量,想方设法让她慢慢停用。待我弄明白这究竟是什么,再熬些解药给袁夫人。”
小樱眼里湿润润的,听话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