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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南街拥塞 ...


  •   很快便是深冬了,一切又回复平静,鹅毛大雪纷纷飘了起来,荡涤凈一众俗世与尘嚣。临近年末,西都城内也就渐渐有了预备过节的喜气,那些出门在外经商或为生计苦苦奋斗的伙计们都背着行囊,一一返回了故乡。邻国的一些战事也有了片刻的消停,喜庆在望,兵士无心应战,每日枕着沾染了战友尸体或马匹血腥味的泥袋,在结满寒冰的夜里,抬头望着寂寥的星空,想着家中的老母和娇妻。那些日日盼着亲人归来的人们,将门槛都站出了老茧,磨损了鞋底,也磨损了眼角的浊泪。

      雪下得纷纷扬扬,却丝毫不减人们出门购物的兴致。西都沿着西湖的南街一带,是绣品玉器、陶瓷家用等较为集中的区域。商贩也顺应时节,进了许多过节必备的物品,南街上每日里熙来攘往,拥挤不堪。

      玉溪茶庄每年都有个惯例,待到除夕前后那些天,总会集中几个日子,允许庄里的姑娘伙计们出去采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添置点过节的应景物。这日雪停了,太阳晃得明亮,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邪珠便与绿荷、小樱约好了出庄去南街上购物。

      其实出来前已做了要狠狠挤一通的准备,没想到真到了那,还是被人头攒动、磨肩擦掌的热闹劲给惊到了。几个姑娘喜不自甚,被关久了难得出来到这么个繁华景中玩一趟,要多兴奋就有多兴奋了。

      糖葫芦、烤芝麻饼、棉花糖、炸肉球,各种吃的香气四溢,邪珠忍不住每样都买了些,还很耐心地请教摊主这个如何做,那个如何炸,把那摊主气得直翻眼,你就买这么一丁点,却要来偷我的手艺!摊主敷衍着,邪珠却丝毫察觉不出摊主的不耐,继续刨根究底地问。绿荷只得找个借口强行拉走孜孜不倦求教的邪珠,临走前邪珠嘴里还嚷着:“最后一个问题啊,那个裹在肉球上的面粉是用热水还是凉水调匀啊!”

      小樱一路上在笑邪珠刚才的执着劲。邪珠边逛着尝着,和绿荷她们说笑着,想着要是岳枝在那就更疯了,也轮不到她被小樱取笑了。正这么嘻嘻哈哈的,眼见着到了“宝姿堂”珠花店里,这里的珠花式样繁多,做工精致,很多款式还是比对时下宫里边流行的式样制作的,再加上里边的价目参差有序,兜里富足的手头拮据的,都能买到令自己满意的款式。于是小樱和绿荷都雀跃着要进去挑选,非拉上邪珠,邪珠无奈只好跟了进去。

      宝姿堂里生意果然了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姑娘仆妇,当然还有陪同老婆前来采买的个别达官贵人们或是公子哥们,看得人眼花缭乱。楼上居然还有雅间,专供有身份地位或富得溜油的那些阔太小姐们挑选特制珠花或珍藏版名贵珠花的地方。

      绿荷与小樱一下看傻了,扎入玲琅满目的珠花堆里,左挑一个看看,右挑一只瞧瞧,通通爱不释手!看来一时半刻她俩是停不下了,邪珠无奈只得东转转西转转,好奇地四处张望。到了后来连张望的兴致都没了,便无聊地瞥来瞥去,偶尔往外头街上扫上几眼,算是打发时间。

      忽而人堆里晃过一张熟悉的脸,微黄的皮肤撑着瘦弱的骨架,挤在人群里隐约冒出了个脑袋。蝈蝈!邪珠无比震惊,也顾不得和绿荷她们打招呼,便往外跑,想要往人群那里追去,不想才跨出门槛,迎面撞上了一个人,只听一声娇呼,一串碧翠的珠子被撞在了地上。

      邪珠连忙捡了起来,查看一番珠子无恙,才赶紧还给眼前人。一袭累珠叠纱粉霞罗裙,脸蛋明媚如花,眼前的美人接过邪珠递来的珠子,和颜悦色,并无苛责之意。邪珠连声说抱歉,眼睛却往街上瞄,恨不得立刻追出去。

      那女子只淡淡笑笑,显然对邪珠的莽撞没放在心上,只跨入了堂内。她身后跟着一人,身形长瘦,遮着暗灰色的斗篷,直垂挂到膝盖处。那不就是廖管家的朋友么?上次还亏得他医术精湛替少庄主续了几日。他陪这女子来宝姿堂买珠花?他们是什么关系?那医者好像也认出邪珠是茶庄的人,刻意低了下脑袋,侧过一边想要回避。其实他大可不必回避,挂着那么长的斗篷,谁能认出他来?虽然邪珠总觉得他挺眼熟的,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当然眼下根本无暇思考这些,邪珠也顾不得礼貌了,咬咬牙冲了出去,踮着脚伸着脖子往大街上张望。那个熟悉的脑袋哪还有踪迹?邪珠不死心,一头扎入人堆里,往刚才的方向一路挤着追向前。

      人挤人,挤死人。不过一会,都不用邪珠自己走,就已被人群推着往前走了。她根本停不下来,也不由得她停下来。就这样一路挤一路朝前不知过了多少距离,前面一带人群停滞了,密密麻麻围作一堆。

      怎么都停下了呢?旁边的人吵吵嚷嚷地喊着让前面的人快走,可前面的人也不晓得什么情况,这样大家都堵在中间,叽叽喳喳地嚷作一团。邪珠奋力地往边上挤,好不容易才挨到人群的边缘,靠在街边的铺子旁,微微喘了口气。

      过了会,前面的人递了话,大家才搞清楚状况。澄庆街上的广膳楼里,来了位身份显贵的人,好像是个了不得的大官显贵,前面的街都封道了,没人过得去。

      谁人气场那么大?澄庆街靠近南街一带,都是着轻甲持兵器的侍卫,排场十足,大家闹哄哄地议论开来。邪珠对这个倒没兴趣,眼见着那像极了蝈蝈的人倒是找不着了,于是捶捶发酸的胳膊小腿,打算稍事休息番再想办法返回宝姿堂。

      过了一会,人群又喧闹起来。从前边传来的消息,那广膳楼里的显贵之人竟是吴越的王。这下大伙都起了兴趣,翘着脖子仰着头想要往那边街上看,恨不得立时变成了长颈鹿,直接把脑袋探到广膳楼的窗子里去。

      邪珠也来了兴趣,吴越的王长什么样呢?她见过天山布喀族的首领,是个蓄着大胡子,肩上停着只雄鹰,背上跨着长弓,虎背熊腰粗壮有力,撩起嗓子讲起话来能使天空里飘的云都抖三抖的家伙;南蛮苗疆那一带,盛产玉石的荼修国的王呢,则是个眉眼细致,人家朝他看几眼就脸红,比姑娘家还秀气几分的小男孩。邪珠想着那些曾随师父闯荡途中遇到的有趣的人,不禁笑了出来。

      正这么笑着,肩上却被人一拍。邪珠忙地转头,见是金书。好些天不见,他似憔悴了一些,却依然神采奕奕,着了身深蓝色长服,干净素洁,织锦玉带束得腰立体有形。邪珠不由得有丝欣喜,可能隔了太久没见他了,终归会想着似少了个人,况且上次的事真心感激他却还没机会开口道谢呢。

      “你来这儿干什么?”未等邪珠开口,他就先问起来,一副没想着要碰见你的姿态。

      “那你又来这里作什么?”邪珠很自然地接了话,“大家都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金书“噗”地一笑,眼里有些促狭,“你该不会是跟他们一样发了痴,特意跑来这,想瞧一眼王的吧?”

      “为何不可?咱们这样的小老百姓,想要看一看王长什么样,不是情理之中吗?”邪珠不服气。

      “这倒也是哦,不过我好像记得有人说过自己不属于这个天下......这口气大的,似乎她是从西湖底下冒出来的!”金书蹙眉,觑着眼调侃。

      这下轮到邪珠笑了,“鲤鱼精啊?我好像听说那三潭印月的奇景,实是潭下镇着只黑鱼精呢。”

      “哦?还有这么一说,我怎么不知道?”金书好奇。

      “你就窝在这西都,连自己国土上的传说都不知道,孤陋寡闻。”邪珠占了上风,颇为得意。这个故事也是师父带她去金陵玩的时候,听那里一个走南闯北的手艺人讲的。

      “到底什么故事啊,快说!”金书难得露出好奇的表情来,收了霸道与痞气,像个无辜的邻家小弟般等着姐姐给讲个故事。

      “很久以前,能工巧匠鲁班带着他的妹妹鲁小妹来了西都开铺,那湖里的黑鱼精垂涎鲁小妹的美色想要娶她为妻,这黑鱼精浑身黑不溜秋的奇丑无比,鲁小妹当然不愿意了。见求亲不成,黑鱼精便兴风作浪,它往城里吹吹气,就满城的鱼腥臭;往城里喷喷水,就连着下暴雨。城里的水源都被污染了,柳树啊花啊都被臭死了。鲁班没有办法,假意答应将妹妹嫁给他,连日连夜地用一座山头凿了只大香炉,成亲那天,黑鱼精得意洋洋地背着大香炉想回鱼潭里,却不料香炉太沉,整个倒了下来将黑鱼精压在了湖底下。这香炉底朝上的露出了三只脚,就是三潭印月了。”

      “还有这等故事。”金书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不会真不知道吧?街头巷尾的大婶小孩都晓得,连庄里的姑娘都知道你却不知道?”邪珠疑惑地打量着金书,“还夜探呢,你住蝙蝠洞里长大的?”

      金书挠挠头,脸上居然不好意思了起来,忙地转移话题,“你不是想看看王长啥样么?我带你去!”

      “真的?!”果然,邪珠被这话题吸引了,瞬间忘了先头的取笑。

      金书一眨眼,笑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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