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上珠》耳君

60、得金有道

　　刺客动作迅捷，雅间内的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刺客制住了。其中一个刺客挟住了王，将剑抵在了王的脖子上，另外一个刺客点了屋内几个侍卫的穴道，又抓了那名被吓得张了嘴出不了声浑身直哆嗦的小太监。第三个刺客则将剑指向七王爷，目光阴沉地盯着他。

　　这连番动作只在一瞬间完成，且轻巧无声，丝毫没惊动楼里的人，那底下澄庆街上的侍卫就更不可能知道了。澄庆街这一带周边的酒楼饭馆均被七王爷包场了，为的就是不想这宴席被百姓偷窥打扰。邪珠和金书所在的这家御风酒楼也被清了场，并无人迹。金书带着邪珠躲着的这个檐角位置刚好能看清雅间内的情况，又不太容易被发现。

　　而这突然发生的情况确实惊到了邪珠，邪珠也忍不住瞪大眼睛张了嘴，险些发出声，幸好金书动作及时，手掌力度适中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雅间那边刺客正与七王爷说着什么，声音是故意被压低了的，邪珠完全听不清，可金书却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那持剑抵着七王爷的刺客阴恻恻地说道：“七王爷，还劳烦您将黄金交出来。”

　　七王爷不慌不忙，搁下筷子，用巾帕擦了擦手，微微笑了笑，“就为了几两黄金，何以这么大动作？挟持王、威胁本王爷，你们胆子未免大了点吧？”说着凌厉的目光看向刺客，气势不减。

　　刺客却没被吓到，朝另一刺客眼神示意了下，那挟持着王的刺客便收紧了手中的剑，剑刃已抵到了王的脖子边缘，快触到了皮肤。

　　“怎么，七王爷，在您心里，是黄金重要，还是王重要？”那刺客低低笑得阴沉。

　　王面不改色心不跳，果然有王者的冷静和气场，只苦于重疾在身，且被刺客抵剑挟持，动弹不得。七王爷脸上虽不动声色，到底有些着急起来，毕竟刺客拿了王作为要挟，便转身从后边的小桌台上取了沉甸甸一只盒子搁在桌上，打开了盒盖，明晃晃的黄金齐整地码在了里头。

　　那刺客验看了黄金，收入一只预先准备好的布袋挎在胳膊上，与其他两名刺客打了个招呼便依次翻窗而出。七王爷立刻唤来了门外的侍卫，点开了屋内侍卫的穴道，一众侍卫跳出窗追刺客而去。

　　楼道里热闹了起来，又有侍卫涌了上来，那小太监吓得双腿还在颤抖，口气倒是强硬了起来，呵斥身边的侍卫无用，实是掩盖自己的无能，顺便出出气。王自始至终岿然不动。七王爷却忙开了部署，吩咐侍卫们封街搜索，侍卫得令立刻下去安排。

　　金书放开了捂着邪珠嘴巴的手，手心里湿湿的，全是邪珠因紧张而呼出的热气。“刺客抢了商......七王爷的黄金？”邪珠大概瞧得明白发生了什么。

　　金书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什么意思？”邪珠纳闷。“我们先离开这儿。”金书不忙着回答，而是观察了下楼底下的动静。

　　此时，刚还静谧无声的澄庆街上热闹了起来。侍卫开始增多，密密麻麻围满了整条街，并延伸至相邻的南街、毓秀街一带，那些挤作一堆瞧热闹的百姓更聒噪了，纷纷猜测又出了何事，短短片刻时间，好几个版本已传了开来，有说是王和七王爷吵了架，也有说是广膳楼的哪个厨子惹怒了王，众说纷纭，不一而足。

　　金书已带着邪珠掠下了楼，贴着小弄堂的墙壁转了几个弯，巧巧地避开侍卫的视线，在侍卫未全面侵占弄堂之前已回了热闹拥挤的南街上，正好整以暇地听着大伙胡乱热乎的猜测。

　　“你刚刚还没说清楚呢，那个黄金，到底抢了还是没抢？”没得到答案，邪珠可不满足。

　　那街边某个摊贩听得“黄金”二字，眼都亮了，瞪着金书和邪珠，“黄金？”

　　金书一把将邪珠扯过身旁，嬉皮笑脸捡起摊上一只廉价的镀铜簪子，“大叔，我家娘子这里有点问题。”说着指指脑袋瓜子，“看到这铜簪子以为是黄金做的呢。”

　　娘子？还说她脑子有问题？！邪珠火冒三丈，这金书既占了便宜又奚落了她一通，恨得提起脚往他脚背上狠狠踩去。金书疼得呲牙咧嘴，委屈得踮了踮脚趾头。

　　“可惜啊，那么俊一个姑娘。”那摊贩摇着脑袋，直替邪珠惋惜，“小兄弟你别难过，别犯愁啊，这簪子拿去吧，送给你们了。”

　　金书只得拿了簪子拉过邪珠往前钻去，还得挤眉弄眼地示意邪珠别生气。待挤过了一段路，邪珠狠狠甩了金书的胳膊，还没发作，便被金书抢先封了口。

　　“等等！”金书一副得意的模样，“刚刚广膳楼的黄金故事你还想不想听？”

　　权衡再三，好奇心战胜了逞强欲，邪珠只得吞下窝囊气，白了白眼，洗耳恭听。

　　金书买了几串路边的油炸豆腐串，也递了邪珠一串，边吃边讲道：“你说这吃豆腐吧，也有很多种方式，有炒着吃、煎着吃，还有搁油锅里炸着吃，有削成片的，拉成豆腐丝的，还有裹成豆腐块的......”

　　“这跟刚才的事有关吗？”邪珠没好气地咬了口油豆腐，外边酥脆爽口，里头香滑细软，不禁吃得馋上了嘴，又转身买了几串。

　　“当然有关系了，你想啊，要是你缺钱花，你小姐妹刚好有不少的积蓄，你想讨来点花花，该如何去要？”

　　“直接管她要呗。”邪珠不假思索答道。

　　“要是她不肯呢？”金书问。邪珠咬着豆腐串，舔了舔舌头，“那就好话软话说一通，总之说到她心软把钱拿出来。”

　　“要是她偏不想给你，铁了心肠不肯呢？”金书再问，觑着眼有意思地打量着邪珠。

　　“那就不要了呗。”邪珠两眼瞪得大大的，嘴里塞得鼓鼓的，吃豆腐串的样子难得像个小孩。

　　金书忍俊不禁，“但你有没有想过，要钱未必得开口讨。”

　　“那怎么要？难不成直接抢啊？”邪珠疑惑。

　　“脑瓜子又笨了不是。”金书翘了翘嘴角，“直接抢不就撕破脸了吗，你可以扮成小偷入夜去偷，也可以在路上跌倒假装摔坏了腿，逼得她不得不把钱拿出来给你治病用。”

　　“这不是骗钱么？”邪珠问道。金书点点头，“对啊，你要这样理解也成。”

　　“你是说......”邪珠突然明白了，压低了声音，“那刺客......是王安排的？”

　　金书不置可否，笑眼闪着星点望着她。

　　“王真是太有才了！”邪珠虽这么说，心里可不敢苟同这等作法。难怪刚才雅间里七王爷要关窗户时，王阻止了，原来早就有计划的。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可有时候面对非常的情况，也得采取非常的办法，所谓兵不厌诈，就是这个道理。”金书笑了笑，“百两黄金对七王爷来说算什么，但这笔钱却足以充盈起一只精锐骑兵来。”

　　“那又怎样？王就可以出兵援助闽国了吗？”邪珠问道。

　　“这样当然不够，但有总比没有好。”金书笑了笑。

　　“话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邪珠满脸狐疑地打量着金书。

　　金书俯下身凑近邪珠，压低了嗓音，“我在宫里有个当差的小伙伴，这些事都是他告诉我的。”

　　“那么厉害？！”邪珠吐吐舌头，“你这小伙伴是谁啊，连这都知道？”

　　“消息来源的保密，是我们探子的营生。”金书笑着眨了眨眼。

　　这当儿，邻近几条街都被封锁了，澄庆街和南街毗邻之处，侍卫增加了几重，把手更是严密。王与七王爷从广膳楼里出来，由侍卫抬着轿辇回宫，侍卫开道领路，澄庆街那一头又是一阵喧哗。

　　人们一边看热闹似地议论着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抱怨着想回家回不了，连跨街都不能，一边却又很享受这种集体陷于困境的感觉，闹着嚷着顺便还在摊上买点吃的，一个个等着接受盘查。

　　金书往大街各处张望了番，“我得走了。”说完又不放心地看看邪珠。

　　邪珠才想起自己跑出来也好一会了，这里离着宝姿堂有好一段距离，绿荷与小樱想必急坏了。这样想着，咬咬牙急切起来，可眼下大街上人头攒动的，要找回去非得费好大一番劲，便不好意思地咬着下唇轻声请求金书，“能不能帮个忙......你能飞檐走壁穿街走巷的，带我去宝姿堂可好？”

　　“你自个慢慢找吧，我相信你即使迷了路也会有办法找回去的，所谓傻人有傻福。”金书语气戏虐，眼里却分明透着丝关切。

　　“你？！”邪珠料不到金书居然拒绝了帮忙，可他真不愿帮也不能怪他什么吧？只得气愤又尴尬地扯着衣角。

　　“沿着边上走，走路多看四周。”金书说着又往澄庆街那边瞧了瞧，“我真得走了，再会！”说完，转身钻入弄堂里，转个弯便不见了。

　　邪珠有些失落地举着手里的豆腐串，人海茫茫的，她还得挤回宝姿堂，帮个小忙也不愿意，想着有点来气，便一口一个咬完了那豆腐串，随手将竹签往边上一扔，扔到了别人的脚上。

　　“不好意思啊。”邪珠赶紧抬头想要道歉，一看那人，瞬时惊呆了，细眉细眼，细胳膊细腿，分明是失踪了很久的蝈蝈！

　　“蝈蝈！”邪珠脱口而出，忙地拽住他的胳膊，这下可别跑丢了。蝈蝈却似不认得她，想要甩开她的手，眼里充满了陌生的恐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