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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绿舞杀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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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珠感觉一丝低落。从始至终,他都未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片刻。再见面,他竟如全然陌生的人,保持着那份主仆之间的疏离。好像那晚烟花旖旎的甜蜜,是瀛洲蓬莱、海市蜃楼,不曾存在过。更不用提他那句夸赞玉烟姑娘的话了。她并非小气之人,却忍不住略略吃味。
见他们语笑嫣然,她却只得退步而出。正自黯然,脸上感觉有暖暖的目光望来,邪珠微微抬眼,是左侧首席上的商公子,亦或七王爷。他轻轻点头,算是招呼,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她亦舒然浅笑,恭敬回礼。
见两人眉目含礼,东门月恬然一笑,举杯转向商公子,打断了他的视线,与他亲热地聊了起来。邪珠低低一叹,刚好瞧见晚姑娘望向这边的目光,有丝落寞,又有丝纠结,难以名状。东门离与玉烟姑娘浅语低笑的声音时隐时现,和着笙歌曲调,高低错落。邪珠所幸将注意力放在场内的喧闹一片,尽量不让自己的目光落在前下方。
很快,场内又换了曲调,莫江晚娉婷地立在殿中,摆了个优美的姿势。随着乐曲轻奏,展袖舒臂莲步轻移,悦目雅致美仑美奂,宛若一朵乍放乍羞的水中之莲。慢慢地,曲调悠转上转,一拨广袖珠额描红着绿的女子渐次入场,随着曲调起落,水袖飞舞,妙曼袅娜。仿似田田绿叶护着清皎娇莲,时合时聚,变换纷呈。
花月阁内几乎所有人都陶醉在这美曲艳舞中。突然,纱袖翩摆,姑娘们随着动作齐齐转身,从袅娜缝隙间瞧去,殿内不知何时多了个黑色的身影,突兀冷厉。
那黑衣蒙面人从身上抽出宝剑,分花拂柳,快速飞过殿堂,一剑刺向东门离。待众人刚反应过来,寒森森的剑尖已抵向东门离的面门。
所有人都诧异惊恐,惶然不知所以。邪珠更是震惊万分,感觉心被一下子揪紧。正当千钧一发之际,从殿旁窜出一个身影,挥剑挡下了蒙面人的攻击,堪堪将剑隔在了剑尖和东门离的眉心之间。左朝风反手一挑,将蒙面人的剑推出界外,蒙面人持剑回击,丝毫不减凌厉之势。剑刃相交,两人斗在一处。
剑近剑离,东门离始终面色平静,连眼睫都未眨动一下。雪姑娘和廖管家却着急赶了过来。在廖管家执意要求之下,东门离不得不起身,退步往后,任由廖管家检查自己是否受了伤。邪珠也焦切地望着他,丝毫移不开目光,想要确证他的安然无虞。
场内三两招过后,蒙面人并不恋战,虚晃一招,朝殿外冲去。商公子起身,大喊一句,“关闭殿门!”话才出口,那蒙面人已掠至殿外,左朝风提剑风也似地追了出去。
殿内姑娘们个个惊慌未定,一众花容失色,聊着刚才危急的情况,互相宽慰压压余惊。众人或看顾少庄主或收拾刚凌乱之际被撞翻的杯盏,场面略显混乱。殿中央那些起舞的绿纱女子们也都拂拂裙摆或理理云鬓休整容颜。晚姑娘已裙裾翩转移至东门离身边问寒嘘暖。
就当大家都警觉涣散,殿内嘈杂混乱之时,那袅娜的女子丛中绿纱一闪,抽出一道白光,一把匕首直直往玉烟姑娘刺去。身边几个姑娘失色惊叫,而殿内的其余人却还未反应过来。
玉烟的席位与尤叔的隔着一段距离,而此刻东门离与廖管家离席较远。挨玉烟最近的便是持着琉璃壶站在身后的邪珠了。那匕首快如闪电晃至玉烟面前,根本来不及多想,邪珠下意识将琉璃壶砸向刺客,同时人也跟着壶扑了过去。“哧溜”一声响,匕首划破了纱袖,邪珠已半推半护着玉烟倒向了一边。而旁席的尤叔已跨步冲了过来,重重一把推开刺客。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待众人都反应过来,个个惊出了一身冷汗。
东门离亦大惊失色,拂开廖管家和晚姑娘,冲到了邪珠与玉烟身边,嘴唇颤抖,白如寒霜。
看在眼中的人皆以为少庄主因着玉烟姑娘,关心过甚而失态,众人脸色各异。晚姑娘目中凄迷,玉容沉黯。东门月柳眉一挑,不知作何想。只商公子眼内略闪流彩,不动声色地观察东门离又看看邪珠。
那场中的刺客乃绿衣舞女中的一位,此时倒在地上,云鬓散乱,匕首已掉落在一边。廖管家传唤侍卫押住了刺客。商公子走到场内捡起了匕首,那上头犹带有一丝鲜血的痕迹。
众人又慌乱地望向玉烟,以为她被刺到了。东门离心里一紧,担心的却是另一个人,正想仔细看看她哪里伤到了,边上的尤叔已撩起了邪珠的纱袖。纱袖被划开了一道口子,白瓷玉臂上隐隐渗出一道血丝,殷红触目。
“来人,赶紧叫大夫!”东门离立刻吩咐。
“少庄主,属下的这位友人便是大夫。”廖管家指指尤叔,提醒少庄主。东门离才意识到,刚才自己急得失了态,微敛了神色,掩饰惊慌。
尤叔当即取了随身的一只小布囊打开,掏出一盒药粉,以指蘸粉末,细致地抹在伤口上,尽量轻细,使伤者感觉不到疼痛。再取过一块纱巾,用拇指按压一端,另一只手将之一层层依次排布着绕了起来,最后在尾端扎了只蝴蝶结,整齐而轻巧地将伤口包扎完毕,整个过程熟练快捷。
众人都松了口气,邪珠却震惊了,比刚才刺客突袭时更为惊讶。这指蘸粉末的方式,还有包扎伤口的手法,对她来说太熟悉了。小时候跟着师父上山采药草,每每她淘气不小心划伤了胳膊或是小腿,师父都会仔细地撩起袖管,蘸取药粉替她敷在伤口上,再取过纱巾替她腕上包扎一朵漂亮的蝴蝶结。
一股酸涩从鼻端钻了上来,邪珠双目被泪水包裹,水雾迷蒙间,她小心又探寻地看向尤叔,可浅灰色斗篷将她的好奇与期许冷漠地拒之门外。她的好奇还未宣诸于口,尤叔已转过身查看玉烟去了。
见邪珠眸色凄迷泪眼莹洁,绿荷忙上前扶住了她。邪珠微微有些怔忡,喃喃道:“师父......”绿荷诧异,“怎么了?邪珠你说什么?”
邪珠绕过绿荷,不自禁走向斗篷背影,大胆地启口:“师父!”咬字清晰,场内众人都听得明白。尤叔背对着邪珠,微微一愣。东门离担忧地望了眼邪珠,强抑着将关切之色隐忍下来。商公子将手中的匕首交于廖管家,赶紧上前问道:“发生何事?”
泪水滑落,邪珠咬咬唇,再问:“师父,是你吗?”
尤叔从容转身,淡定启口,嗓音沙涩:“这位姑娘,你是在问老朽吗?”
廖管家见事态变复杂,连忙上前圆场,“尤兄莫怪,许是庄里的姑娘被刚才刺客之事吓到了,又受了伤,情绪难免有恙,还望尤兄见谅。”
那斗篷里的尤叔略略点了点头,并不介怀,掺过玉烟便又坐回席间。
商公子担忧地扶住邪珠的胳膊,“是否要先下去歇会?”
明明是廖管家的友人,又是玉烟姑娘的恩师,怎又会变作自己的师父?行医施药之人,敷药与包扎伤口的手法相似也是巧合吧。意识到自己唐突失言,邪珠叹了口气,略感抱歉。想着他终究不是师父,难过更甚歉意,情绪一阵高一阵低,忍不住通身都漫过疲乏之感,任由迎上前的绿荷扶了自己往边上歇下。
场内刚刚缓和了些氛围,东门离便冷眼望向被押着跪地上的刺客。刺客耷拉着脑袋,几缕发丝披散晃荡。
“把她的脸抬起来!”东门离面色平静,语气中却咬着冰冷决绝的味道。
一个侍卫将刺客的脸蛋抓起,那女子双目紧闭,脸如死灰,嘴角渗出浓黑血丝,显然是死了。侍卫撬开女子的嘴巴,果然满口乌血,她早已服毒自杀。
众人皆骇异不小,刚才只顾着场内的混乱,没注意已被制服的刺客,还未等到审讯,她竟已服毒自尽。廖管家深怪自己大意,没有看好刺客,请求少庄主责罚,东门离却若有所思。
“这女子看着不像庄里的姑娘。”商公子蹙眉道。
莫江晚急急从后边跑上前,脸色微白,“今晚上献舞的女子都是倚香楼舞乐坊的姑娘。”晚姑娘既愧疚又着急,“带来茶庄献舞的姑娘都是从坊里千挑万选出来的,如何混入了刺客?都怪我处事不够细谨......”
周围的人却又低低议论开了,有几个姑娘背地里指不住还在猜测是晚姑娘嫉妒玉烟姑娘,故意在舞女中安排了刺客意图伤害她。
争辩也不对,不解释也不行,莫江晚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焦急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