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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黑熊面具 ...


  •   邪珠睁开眼,周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她略略挣扎一番,全身上下传来酸麻的痛感。她被捆绑了!双手被绑了绳索,嘴里塞着布条。地面冰凉,周围有股潮湿发霉的气息。邪珠甩甩昏沉的脑袋,用双膝支地艰难地立了起来。

      这里是哪里?是谁绑了她?她想叫喊呼救,可嘴巴被塞着喊不出话。她试着往前挪动步子,还好脚上没有被捆。她摸索着慢慢往旁边移动,好像撞上了东西!她背过身用手一摸,是墙壁!

      接下来,她摸索着转了一圈,才知道自己被关在了一间废弃的屋子里,窗户与门板皆被封得严严实实。灰尘霉味呛人,邪珠又饿又渴,胃里翻得难受。是谁关了自己?又被关了多久?邪珠无力地沿着墙角滑落,心里升起一丝惧意。

      饿得乏力,渴得昏聩。昏昏沉沉间,她仿佛又见到了师父,师父带着她在大街上奔跑,她狂喊着师父的名字......还有他,那双青葱白玉的手,那枚泛着色泽精致的琥珀环......邪珠眼角滑下了两滴眼泪,她会就这样死去吗?她还有好多事没去做,她好不甘心......

      恍惚间,一道亮光刺入了她的双眼。虽然光亮本身比较微弱,但这周遭死气沉沉的黑暗却被一下子击破了。她勉力眨眼,朝头上的亮光望去。光亮的孔越来越大,并听到窸窣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揭瓦!

      一条黑影从光孔中窜了下来,轻巧敏捷。邪珠立马警觉了起来,全身瑟缩着,撑着乏力的知觉盯着黑影下落的地方。

      “嚓”一声,一根火折子被点亮了,红光幽幽,黑影四下找了找,便往邪珠走来。邪珠心里咚咚巨跳,瞪大了双眼。黑影来到近前,蹲下身,扯下面巾,露出俊俏瘦削的脸。是臭强盗!

      他扯开一个好看的笑容:“别怕,是我!”

      邪珠心里松了口气,不知为何,一见他便感觉自己安全了。

      金书把邪珠嘴里的布条拿开,又给她解了绑,取出一只水壶,递了过去。邪珠揉揉酸痛的手腕,接过水壶便大口灌了起来,此时嗓子里早已渴得冒了烟,哪还顾得女孩子的形象。

      正灌得爽,水壶一把被他夺走。

      “喂,干嘛抢我水壶?”

      “这是我的水壶拜托,有你这么喝水的吗?好好喘口气,否则一滴都别想喝!”

      邪珠这才喘了喘气,胸口噎得一阵难受。他伸手往她背上拍了拍,待她喘息平稳,这才再次递过水壶:“喝慢点,我这还有吃的。”

      邪珠有些感动,眼里酸酸的。除了师父,还没人这么关心过自己。接过水壶,她听话地小口喝了起来。他笑笑,摊开一个油布包,里面是两块金灿灿的桂花糕。

      邪珠尝了一口,味道真好极了,细软酥香,是她从未吃过的,眼下又饿着,不由吃得更香。

      吃饱喝足有了力气,邪珠这才开始认真审视眼前这个朝自己发笑的臭强盗来:“是不是你把我关这的?”

      金书别过脸,不理她。

      “干嘛不说话?”

      “在你眼里天下的坏事都是我干的,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难道不是吗?你明明是刺客,却还要抵赖!”

      “我说了我不是,信不信由你。”

      “可那天商公子确实受伤了。”

      “你很关心他?”

      “关你什么事?”

      “当然有关,你诬陷我伤了他,可我没有啊,你两都算欠了我了。”

      “强盗逻辑!”

      金书一直半蹲着,眼下起身将手里的火棍往几块碎石之间一搁,刚好立住。

      “你怎么会被捆来这?不会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吧?”金书转回了她身边。

      “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找来这的?这里究竟是哪?”

      “你们茶坊后山仓库一间废弃的小屋。”

      “你怎么知道我是茶坊的?”

      “玉溪山庄才多大?要找个人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那你去过茶坊了吗?大家是不是都在找我?”邪珠怕小樱、岳枝还有苓婶她们担心。

      “你还真把自己当公主?!没人找你......”

      “没人找我?”邪珠略略有些失落。

      金书狡黠一笑:“骗你的!笨脑瓜子,吃了两块桂花糕还没补回来!”

      邪珠不由又好气又好笑,被他耍不是第一次了。从臭强盗这儿得知,此刻是深夜,她关在屋子里已经一天两夜了,茶坊里的人确实都在找她,也不知道他翻了多少地方才找到这儿。

      邪珠指指屋顶上被他揭开的瓦片:“你干嘛从这儿进来?”

      “后山那么多废仓库,我难不成一间间砸开门?”

      邪珠不由佩服他的狡猾,只掀开瓦片进屋找人,不易闹出动静。那接下来该怎么办?立刻回茶坊吗?究竟是谁绑了她,又是出于什么目的,都还不清楚。邪珠隐隐觉得这事和蝈蝈还有香袋有关。她也不知道为何会信任眼前的臭强盗,虽然他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她把田儿的事大略和他讲了讲。

      “这么说你怀疑是那个蝈蝈把你关来这?”

      “我也不知道,只是猜测这两件事恐怕有联系。”

      “关你的人应该有仓库的钥匙。”

      “仓库钥匙都由徐师傅保管。不过也有可能钥匙是偷来的。”

      “要不这样吧…” 金书凑往邪珠耳朵边,低语了番。邪珠点头,赞同他的主意:“就按你的做!”

      “那我们这就出去吧。”

      “等等”,邪珠狠狠瞪着他,伸出一只手,“把丝帕还我!”

      “那是我的,臭丫头!”

      “强盗,你还不还我?!”

      话未说完,只觉腰身一紧,她已被金书一把揽住,脚下一轻,他已带着她往屋顶窜了上去。

      月光娇柔,他携着她飞下屋檐,将她轻轻往地上一放。她感觉双脚又实在地踩在了地面上。他继续揽着她,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剑眉星目神采奕奕。

      邪珠才意识到,一把将他推开:“臭强盗!”

      未等她骂完,他已迅疾转身掠往林间,钻进树叶里,片刻消失在夜色中。

      他走了?邪珠有略微地怔忡,居然不打声招呼,这人真奇怪。不过他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让人瞧不清楚。

      按照商量好的方法,为了引蛇出洞,让凶手先露出马脚,邪珠便装作没发生任何事地回了茶坊,此时已是凌晨,大家已起床。邪珠称自己去后山林子里采药草迷了路,到这会才找到了回来的路。众人只感虚惊一场,个个散去。苓婶将邪珠拉往一边:“你确实没发生什么事?”

      邪珠点点头:“真的是迷路了。”

      苓婶:“这两天紫姑娘派人来找你,我又不敢说你失踪了,便慌称你生病了,把我给急得,还好你回来了。”

      邪珠深觉不好意思:“让苓婶担心了。”

      “你这事只有茶坊里的人知道,去了紫姑娘那边也别说什么,已经出了先前的事了,要再来什么事,茶坊麻烦可就大了。”

      “邪珠明白,知道该怎么说,苓婶请放心。”

      “婶子就喜欢你懂事!”

      邪珠正待告辞,想起每半月一送的木盒子,便问苓婶是否要顺便带去,苓婶告知已托了小樱送去。

      紫姑娘那儿没什么特别的事,她见了绿荷的香袋喜欢,一问才知是邪珠做的,便要邪珠做些香袋出来,回头会给她送去布料。

      邪珠沿着回廊往南院的外花园走来,又路过了那块假山旁的菊花丛。时近中秋,菊花开得正旺,旁边的那株无花果早已成熟被摘光了,只在一截短枝上留下一颗晒萎了的枯果。

      邪珠伸手摘下了它。

      “邪珠?”

      背后一声叫唤,邪珠转头,是商公子,银丝质地的绸衫,外罩一件丝绒短褂。

      “商公子。” 邪珠微微施礼。

      “你我无需客气,听说你前两天生病了?”

      “已然无恙,谢谢商公子关心。”

      商公子慢慢踱向邪珠,轻轻捏起了邪珠的手,查看她的手背:“已经好了。”

      “谢谢商公子的药膏,效果真好”,邪珠说着抽回了手,“你胳膊上的伤?”

      “我也好了。”商公子一笑。

      “天冷了,邪珠该回去了。”

      商公子不语,解下短褂披在邪珠身上。

      邪珠微微后退:“邪珠不敢受。”

      “刚才握你的手,觉得你身上冰凉,你病刚好,不能再着凉。”

      邪珠还想拒绝:“商公子......”

      “只是一件衣服而已”,商公子制止了她要说的话,“如果你当我是朋友。”

      邪珠只得收下,谢了番告辞离去。

      回来以后一直没见着蝈蝈,邪珠觉着纳闷,便去问小樱。岳枝晨间去林间练拳脚,好像见到蝈蝈去过溪林。邪珠一径奔往溪林,果然找到了蝈蝈,他蹲在草地上,似在低声呜咽。

      邪珠慢慢走到蝈蝈身边。蝈蝈听得声音,抬眼见是邪珠,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慌忙拿袖子擦脸上的泪痕。

      “蝈蝈,你在哭?你心里难过,你内疚对不对?”

      “不关你的事!”蝈蝈转身就走,逃避邪珠的追问。

      “你为什么要撒谎?”邪珠快步跟上。

      蝈蝈不理,疾步离去。

      “田儿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邪珠大声质问。

      蝈蝈拔足往溪林外逃去。

      “田儿喜欢你,我早就知道了,你要问心无愧,你就逃吧!”邪珠在后面大喊,惊起几只林鸟。蝈蝈已跑远,渐渐出了视线。

      邪珠靠在树干上,心里起了怒火。田儿就这样死了,自己又无缘无故被绑了关后山仓库,这些事一定要查清楚,不能就这样算了!

      又有几只林鸟扑棱往树叶间擦过,带起一阵凉风,邪珠一晃眼,瞧见林间一片灰色的袍角,立马警觉起来:“谁?!”

      灰袍一闪,往林内掠去。邪珠有些害怕,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正踌躇时,前边掷来一物,刚好落在邪珠脚下。

      邪珠拾起,一只边上已磨损了的巴掌大的小木盒,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九支针,分别为鑱针、圆针、鍉针、锋针、铍针、圆利针、毫针、长针和大针。再普通不过的一套针灸用具,可对于邪珠而言,是如此的熟悉,这是师父的行医工具!

      邪珠再不及细想,拔足追赶前面的灰袍人。灰袍人时停时跑,似在有意等邪珠。待跑出了一段距离,灰袍人终于停了下来,背身而立。

      邪珠满头大汗,也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灰袍人高大的背影,来不及喘息便问:“你是谁?这套针哪来的?!”

      灰袍人不语,只静静立着。

      邪珠嘴唇干燥,感觉自己有些发虚,控制不住地激动了起来,出声试探:“师父,是你吗?”

      灰袍人岿然不动。

      “你是师父对不对?师父......?” 邪珠语声哽咽,颤抖着跨步上前。

      “不是。”灰袍人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冰冷。

      邪珠脚步顿住。

      灰袍人缓缓转身,一身普通的灰棉长袍,脸上带着只黑熊面具,遮掩了真实的脸。师父年纪大又身体瘦弱,眼前的人身材魁梧,看得出是个练家子,想来确实不是师父。

      “把面具摘下来”,邪珠盯着灰袍人,开始冷静了下来,“如果你不是我师父。”

      “抱歉,暂时还不可以。”

      “那你究竟是谁?怎么会有我师父的东西?”

      “我是你师父的朋友,他托我来问候你。”

      “师父......他还活着?......他在哪?!”

      “他去办一件事,暂时不能见你。”

      “那他什么时候办好?师父什么时候会来见我?”

      灰袍人不答,扔出一样物事,刚好戳在邪珠身边的树干上。邪珠拔下,是一块折叠的布帛,展开来上面写着“接近商公子”。

      “这是?”

      “你的任务。”

      “为什么?”

      “你暂时不需要知道。”

      “我从来不做没有理由的事情,如果你不告诉我,我为什么要配合?”

      灰袍人不接她的话,闪身滑进树林。

      “去做吧,如果你还想见到你师父!”

      沙哑的声音回荡在林间。邪珠将布帛拽紧,心里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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